□羅以民
《富春山居圖》(剩山圖卷)元·黃公望
《富春山居圖》為中國十大傳世名畫之一,是元代四家之首的黃公望為無用師和尚所繪。作品以浙江富春江為背景,表現(xiàn)出秀潤淡雅的風貌。明末,此畫傳到收藏家吳洪裕手中,他極愛此畫,以致在臨死前令人將此圖焚燒殉葬。幸為其侄從火中搶救出,但畫已被燒作一大一小兩段,前段較小,被稱為“剩山圖”,現(xiàn)藏浙江省博物館;后段畫幅較長,被稱為“無用師卷”,現(xiàn)藏臺北故宮博物院。
原浙江省人民委員會文委主任宋云彬先生(1897-1979)所著的《紅塵冷眼》(山西人民出版社2002年出版),記載了浙江方面向上海吳湖帆先生購買《富春山居圖》“剩山圖”的準確時間、價格、經(jīng)辦人及斡旋者。此著作為宋云彬先生1938—1968年30年之日記,均以毛筆小楷豎寫,完整、嚴密,真實性很強,原稿至今保存在海寧市檔案館。
《紅塵冷眼》第441頁記載:1957年1月13 日,星期天,宋云彬“九時半,赴文管會,看黃子久《富春山居圖》殘卷和王叔明的《松窗讀易》圖卷。這兩件寶貴的真跡,是最近沙孟海向吳湖帆那里買來的。吳湖帆索價一萬元,經(jīng)錢鏡塘從中斡旋,以八千元成交。所以我主張文管會或者博物館應該聘錢鏡塘做顧問。下午寫文章。晚,黃源來,談東海文藝出版社出版方針,至十時始去?!彼蜗壬@天的日記明確記載了沙孟海才是真正代表浙江方面與吳湖帆交涉買回《富春山居圖》的人。購畫的錢是“八千”而不是今天報紙所載的5000元(豎寫中文的“八”不可能寫成“五”),時間也當為1957年而非1956年。
讀《紅塵冷眼》還可以發(fā)現(xiàn),兩個月前宋先生也曾為這幅“剩山圖”親自奔走過。該書第425頁記載:1956年10月26日“上午沙孟海來”。晚飯后,宋云彬作為“浙江政協(xié)參觀團團長”率團赴滬??纱稳丈衔纾@位團長居然沒有率團參觀,卻是去登門拜訪了自己在上海的海寧同鄉(xiāng)、大收藏家錢鏡塘。錢鏡塘送了他一把陸小曼畫的扇子,還為他“求得吳湖帆畫扇面”??磥黻P(guān)于“剩山圖”的斡旋在此前已經(jīng)開始,不然宋云彬不會一到上海就得到吳的贈扇。當天下午和晚上,他才去出席了上海市政協(xié)的歡迎活動。
筆者認為,從學術(shù)研究的角度鑒定“剩山圖”為《富春山居圖》真跡的首創(chuàng)權(quán)應該歸吳湖帆。吳在1938年得此卷后就已經(jīng)著手研究,并作出了明確的鑒定,“剩山圖”上沈尹默先生于1939年元旦題寫的“元黃子久富春山居圖卷真跡燼余殘本”及吳氏夫婦的多條題跋可以為證。為浙江積極奔走購畫的沙孟海先生,當時是浙江省文管會常委、調(diào)查組組長,發(fā)現(xiàn)與浙江相關(guān)的重要文物正是他的本職,是他說服了文管會、文委和省人委(即省政府)三領(lǐng)導認可吳湖帆的鑒定意見,并堅定不移地買回此件國寶。
最后說說吳湖帆的“索價一萬元”。其實,這并非什么高價。他要收回一點當年以商周彝器易此畫的成本無可厚非。吳湖帆搭了一張《松窗讀易圖》給沙孟海只能是讓沙回浙好交賬,因為“剩山圖”實在尺幅太小,易遭人攻擊。畢竟當時的《富春山居圖》還遠遠沒有今天的地位。真正在中間斡旋的不是謝稚柳,而是錢鏡塘。錢鏡塘生前曾向多家博物館捐畫,僅向浙江博物館捐的古畫就有近千幅。我們今天在浙江博物館觀賞“剩山圖”時,理應能夠看到這幅畫上所承載的當時那一群文化人為國家保護文物的一片苦心。試想,此畫若落在私人手里,今天又還有多少人能看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