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文韜

繪畫不同于建筑、音樂，作品往往有不同的觀照方式，有從畫面出發(fā)進行造型元素分析，亦有從題材內(nèi)容出發(fā)闡述時代背景及圖像的內(nèi)在蘊含。在中國傳統(tǒng)繪畫的經(jīng)典題材中，竹子是出現(xiàn)頻率極高的。本著“欣然而賞”“由賞而欣”的契合印證過程，竹的堅貞品格成為文人階層普遍認同的畫面內(nèi)容。

李東陽跋

此作清風入懷，恍若瀟湘，自然歷代有序遞藏。根據(jù)李東陽款識，此幅作品為孔府收藏（李東陽之女，嫁于山東曲阜孔聞韶）。李東陽為明代繼楊士奇之后，又一“文章領袖”。其才學高邁，書法精奇，擔任明廷內(nèi)閣首輔多年，位高德隆，為幾代帝王所倚重。其書法根基于篆隸，線條圓潤飽滿，極具視覺感染力。題跋詩句首先以聽覺欣賞方式，贊美畫面有金石之聲，繼而以觸覺感受的途徑感嘆紙上秋風?！案咛盟谋诤温暺?，戛玉鳴瑯泛清徵。摩挲素練往復還，稍覺秋風生爪指?！崩L畫中的竹子形象引發(fā)了詩人的多重想象，既有對天真之意的追慕，又有對磅礴之象的感佩。撫古必然追今，聯(lián)系自身家鄉(xiāng)的瀟湘竹韻，更感慨著圣人故里的名園。這何嘗不是以游子身份憐惜家鄉(xiāng)的歲月，以父親的身份關懷出嫁孔府的幼女。

“古來畫竹如傳神，倉卒應接皆天真。想當磅礴向空廓，已遣意象超風塵。老夫舊傍瀟湘住，滿地清陰不歸去。每開圖畫即江湖，只尺軒窗隔煙霧。闕里墻東縣令家，名園種竹不種花。千蹊萬徑入蒙翳，下有泉水無泥沙。長流穿林響，短發(fā)蕭蕭助森爽?！痹娙嗽谇楦斜砺兜倪^程中，并沒有失去儒雅的風度，就像那充滿韌性的墨竹形象。細觀其行筆，有兔起鶻落之勢，往往主筆明確突出，堅如頑石，瀟灑如墨竹。一番欲揚先抑之后，詩人給出了嘉許。祝愿后輩像參天生長的竹子一般有旺盛的生命力?！皠e路何由縮地看，新梢定見參天長。北客南游愿始償，此時此景故難忘，擬刻瑯玕三百字，為渠題寄墨君堂。”一通題跋，正應和畫作的題材，彰顯了李東陽的才華與氣度。

“知德以息齋竹請題。因憶孔氏新泉南園之勝，故篇終及之。正德丙寅四月朔西涯李東陽識”。“知德”，是第六十二代衍圣公孔聞韶的字。在正德丙寅年（1506年），李東陽翁婿之間的這一番書畫交流，存于題跋，托之書史。

《竹石圖》元·李 絹本設色 140cm×96cm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