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穎[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成都 610207]
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來,上海這座在中國近代史上最獨特最耀眼的城市,再次作為重要的文化標志,引領(lǐng)了經(jīng)久不衰的懷舊熱潮。一時之間,各類以“老上海”為講述對象的想象性或半想象性的文化或文學文本成為人們討論的焦點,比如陳丹燕的“上海三部曲”,程乃珊的《上海探戈》《上海街情話》,電影《胭脂扣》《阮玲玉》《花樣年華》等。這類懷舊文本呈現(xiàn)出對20世紀三四十年代上海的“貴族化”生活的想象,營造出一種優(yōu)雅精致、華貴甚至奢靡的氣氛,并最終形成一種對過去“海上繁華夢”的集體想象。然而,無論是在當時的上海還是今天的上海,其社會構(gòu)成和文化身份均呈現(xiàn)出如此多元和復雜的特性,絕非懷舊文本當中一律的“精致化”想象所能一言蔽之的。這當中形成的明顯的對立和矛盾以及背后折射出來的當代中國文化問題,才是我們應當重點關(guān)注的對象。例如,懷舊文本構(gòu)建出了一個怎樣的“上?!毙蜗螅克鼈冇质侨绾芜_成自己想象中的“上?!钡臉?gòu)造?懷舊熱潮如何影響和參與到上海城市文化身份建構(gòu)當中?這些上海形象及其塑造過程與當代中國經(jīng)驗的存在有著怎樣復雜的關(guān)系?這一現(xiàn)象又是否折射出中國復雜的社會心態(tài)及其變遷過程?
在這一語境之下,王安憶《長恨歌》中的“懷舊”元素的定位便顯得十分復雜與曖昧。這部長篇小說從1995年開始在《鐘山》雜志上連載,于1996年首次出版,講述的是上海小姐王琦瑤一生的傳奇故事??梢哉f,小說中的王琦瑤就是舊上海的化身,她的身上帶有鮮明的屬于20世紀40年代上海的風情和韻味。因此,《長恨歌》也常常被讀者和批評家與“上海懷舊”聯(lián)系在一起,成為懷舊熱潮的典型文本。
然而有趣的是,“當《長恨歌》被輿論鼓吹為老上海懷舊熱的扛鼎之作的時候,作家自己非但不領(lǐng)情,她還明確否認《長恨歌》與懷舊時尚的對應關(guān)系”①。據(jù)王安憶自己所言:“《長恨歌》很應時地為懷舊提供了材料,但它其實是一個現(xiàn)時的故事?!雹谠谧x者與作者對同一作品的不同解讀的張力背后,讓人不禁深思,王安憶在《長恨歌》中所試圖探究的上海之“舊”,到底是個怎樣的存在。在20世紀90年代這場對“海上繁華”的集體造夢活動中,她是否也參與了“造夢”過程,抑或是在自己的文本敘事中形成獨特的懷舊書寫,從而呈現(xiàn)出了在其他懷舊文本中所被遮蔽的“老上?!泵婷??
在《長恨歌》的開篇,王安憶首先從弄堂、閨閣、鴿子這些典型的上海意象入手,營造出作者想象中的上海的城市面貌。寫弄堂而不是寫外灘、洋場、公園,是作者刻意選擇的結(jié)果。王安憶曾公開表達對歷史的看法:“我個人認為,歷史的面目不是由若干重大事件構(gòu)成的,歷史是日復一日、點點滴滴的生活的演變。”
眾所周知,弄堂是上海最普通但也是最具特色的民宅建筑,是上海大部分市民的生存空間,曲折幽深,藏污納垢,容納著上海人的吃喝拉撒、衣食住行,也承載著上海人的生活態(tài)度、價值理念。置身其間的上海市民過著拮據(jù)甚至有些困苦的生活,日復一日的生存掙扎磨礪著他們的內(nèi)心,使他們變得精于算計,同時也孕育了他們面對生活的韌性,于是上海人最本真的文化性格——韌性、精明與務實便蘊藏于里弄空間中。王琦瑤的前半生也曾生活于其他空間,但無論是精致奢靡的愛麗絲公寓,還是作為精神療愈地的鄔橋,都不是王琦瑤的真正歸屬地。王琦瑤的人生大部分是在平安里度過的,似乎只有這樣的弄堂才能構(gòu)成她的人生背景和生存空間,只有在這里她才能觸摸到作為“芯子”的日常生活。
故事的主人公王琦瑤就是“典型的上海弄堂的女兒”。她是普通的,代表著千千萬萬普通的弄堂兒女,但她又是不普通的,不像單純天真的吳佩珍,也不像故作文藝的蔣麗莉,出身于弄堂里小門小戶的王琦瑤有種特有的聰敏,那是在生活的挫折磨煉下養(yǎng)成的審時度勢與工于心計。憑借著這般的美麗和一點聰敏的心計,王琦瑤為自己贏來了片場試鏡的機會。也是在這里,她的美被早早地定下了基調(diào)——“她的美不是戲劇性的,而是生活化的”③。不久,王琦瑤的照片登上了《上海生活》的封面,但不是那些精心設計、全神貫注的照片,而是她穿家常花布旗袍,坐在石凳上作談話傾聽狀的一張。這張照片算不上絕頂漂亮,卻是溫和厚道的,與細水長流的“上海的芯子”貼切得不能再貼切。之后,在程先生和蔣麗莉的積極努力下,王琦瑤在上海小姐的選美比賽中獲得了第三名,俗稱“三小姐”,這自然也是作者有意為之。比起皇后壓倒群芳的華貴,亞后集萬種風情于一身的妖冶,王琦瑤的美更具有生活化、日?;奶刭|(zhì),因為在王安憶看來,比起燈紅酒綠、金碧輝煌的繁華景象,舊上海背后隱藏的世俗瑣碎才是它的真面目。正如上海從來不缺浪漫與傳奇,但那些普通的“王琦瑤們”和她們的俗世人生才是托起這座城市的根基。于是,帶有家常、生活化之美的王琦瑤最終成為王安憶選擇的故事主人公,成為柴米油鹽的“上海的芯子”的一部分。
對于空間敘述和人物身份的選擇,決定了其所浮現(xiàn)出的“懷舊”情愫的內(nèi)質(zhì)。在王安憶看來,這“芯子”便是上海文化的根基,也是她力圖挖掘的上海這座城市源遠流長、獨一無二的精神氣質(zhì)。所謂的“舊”,不只是過去,更是未來,它已經(jīng)溢出了被“懷想”的框架,而成為一種新的時代想象的寄托。因此,王安憶筆下的上海并未局限在貴族們的優(yōu)雅奢靡的生活里,而是在時空、階級、表現(xiàn)對象上都呈現(xiàn)出更加多元化的面貌,這也使得她的懷舊文本更加客觀全面、深入本質(zhì),在客體指向上比其他作家的懷舊文本含量要更加豐富和廣闊。
對于《長恨歌》,王安憶曾談道:“在那里邊我寫了一個女人的命運,但事實上這個女人只不過是城市的代言人,我要寫的是一個城市的故事?!雹茏鳛椤俺鞘写匀恕钡耐蹒幣c上海這座城市相互映襯——上海的城市性格塑造了王琦瑤,而王琦瑤也代表了上海的城市精魂。
上海的精神,首先體現(xiàn)在日常生活的細節(jié)上。對于上海人來說,日子是需要精雕細琢的。旗袍的樣式、發(fā)髻的形狀、皮鞋的亮度、點心的花樣、窗簾的繡花,方方面面都是有講究的。王琦瑤深諳其中的精髓,無論是調(diào)制爽口的飯菜、琢磨點心的新花樣,還是服裝款式的剪裁和配色的悉心搭配,每個細節(jié)都是她熱心經(jīng)營的結(jié)果,里面體現(xiàn)出的是她不凡的品位和無盡的生活智慧??梢哉f,上海這座城市的各個角落都浸潤在這般獨有的優(yōu)雅精致的精神和氣質(zhì)中,即使是日常庸俗的生活也流淌著細碎的詩意。
其次,上海這座城市的繁華是以功利打底的,若想要在這樣的城市中立足,精明與堅韌是不可或缺的品質(zhì)。這精明是能發(fā)現(xiàn)生活奧秘的精明,也是工于心計的精明。在與好友吳佩珍和蔣麗莉的交往中,王琦瑤進退有度,時時刻刻維系著自己的驕傲與自尊。對于程先生的情意,王琦瑤則是揣著明白裝糊涂。而當身居要位的李主任出現(xiàn)后,王琦瑤更是步步算計,如愿入住愛麗絲公寓,過上了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當李主任意外身亡后,王琦瑤回歸到了平安里樸素平淡的生活中,骨子里的堅強與韌勁則支撐起了她后半生漫長的歲月。從40年代到80年代,中國歷史風云變幻,但引起外面世界劇烈動蕩的大事件卻沒有在王琦瑤平靜安穩(wěn)的生活中留下太多痕跡。任憑外面風雨飄搖,王琦瑤依舊和朋友們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圍爐夜話”,打牌聊天、喝茶游戲,甚至談情說愛,務實地過著自己的日子。這樣溫馨的小日子正是王琦瑤用精明和堅韌構(gòu)筑的,而這股務實和堅強的力量也體現(xiàn)出上海人在歷經(jīng)命運沉浮后凝練出來的生活哲學。
如果說弄堂里的日常生活塑造了王琦瑤精致細膩、精明堅韌的性格,那么歷史的傳奇曲折則在王琦瑤身上積淀下了舊上海的嫵媚與風情,如同美酒隨著時間的流逝香味反而愈加醇厚。作為城市的影子,王琦瑤的情感歷程見證了世人對舊上海的想象與懷舊。在李主任看來,王琦瑤的身心所托給他帶來的是動蕩不安的時局里的一點安心;在溫婉的水鄉(xiāng)鄔橋,王琦瑤的出現(xiàn)徹底刺激了小鎮(zhèn)青年阿二,他在王琦瑤的身上看見了上海繁華錦繡的光影,他想,“這上海女人就是為了引誘他來的”;康明遜則捕捉到了王琦瑤身上的極艷與風情,捕捉到了上個時代隱隱約約的光色聲影,于是他把王琦瑤當作時代的“遺物”來迷戀。然而,無論這件“遺物”多么迎合他的舊情,在面對現(xiàn)實的利益沖突之時,他又毫不猶豫地將這件“遺物”拋諸腦后;后來,具有懷舊情懷的“老克臘”向往20世紀40年代的時尚與風情,于是他對曾經(jīng)的上海小姐王琦瑤產(chǎn)生了感情,希望在王琦瑤身上“觸及舊時光的核”。而當這股羅曼蒂克消散之后,老克臘終于看到了歲月在王琦瑤身上留下的蒼老的痕跡,于是他用力掙脫了王琦瑤的挽留與哀求,最終選擇回歸到自己的世界。
無論這些人對王琦瑤懷抱著怎樣的情感,無法否認的是,王琦瑤在他們的故事里都充當了一個懷舊的符號。眾人試圖將王琦瑤當作時空管道去聯(lián)接過去的歲月,但往往只能無功而返。而當作為符號的王琦瑤無力承擔眾人加諸她身上的懷舊情緒時,她就只能面臨被毀滅的結(jié)局。故事的最后,作者借王琦瑤之死對眾人的懷舊進行了反諷——眾人著迷的只是這座城市浮華感傷的外表,他們想象中的繁華景象如夢般脆弱,而他們的懷舊也如夢般虛浮易碎。
“懷舊”蘊藏的是一種對于自我身份的認同與焦慮,“它的出現(xiàn)說明了現(xiàn)代人對劇烈分裂與顯著變動生活的不滿,繼而轉(zhuǎn)為一種尋求自我統(tǒng)一與連續(xù)性的彌補”⑤。因此,當20世紀90年代上海的懷舊現(xiàn)象從個體、零散的形式發(fā)展成為集體的、普遍的、蔓延到各個領(lǐng)域的懷舊熱潮,并且傾向比較統(tǒng)一地指向了被看成是“中國現(xiàn)代化”縮影的半殖民地時期老上海的繁華景象時,其背后所折射出來的現(xiàn)實狀況和文化面貌便成為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
在20世紀三四十年代,上海是全國的金融、商業(yè)、生產(chǎn)、消費及娛樂中心,更是中國最早的國際性大都市。新中國成立后,上海的經(jīng)濟結(jié)構(gòu)和文化地位發(fā)生了重大變化,國際上沒有趕上亞洲經(jīng)濟騰飛的黃金時代,國內(nèi)的中心地位也被轉(zhuǎn)移到了首都北京,繁榮與發(fā)展被驟然畫上了休止符,現(xiàn)代化建設也一度趨于停滯??梢哉f,繁華已逝的老上海一直是潛藏在上海人內(nèi)心深處的榮光與傷痛。
沉寂了半個世紀后,浦東的振興使得上海又重新受到全世界矚目,這個時候城市文化身份的建構(gòu)便成為一種迫切而顯要的訴求。人們急需回答自己的城市從何而來的問題,也“迫切需要一個‘輝煌’的歷史給自己墊底”⑥。于是,20世紀30年代的舊上海便走入了他們的視野,并參與到了20世紀90年代的上海城市文化身份的構(gòu)造之中。正是出于這樣的目的,當代的“老克臘”們對上海的懷舊其實懷念的是半個世紀前的繁華風光,經(jīng)過他們的精細剪輯和拼接,老上海被重重切割,最終只留下那些光鮮亮麗的碎片來與20世紀90年代現(xiàn)代化的想象相拼接,希望以此彌補歷史感的“匱乏”,填補因時間和歷史感的失落而造成的文化空洞。
當然,懷舊不僅是一種歷史追憶,更深層意義上是一種價值觀的承載,是對未來想象的寄托。而歷史“幽靈”作為被召喚的結(jié)果“是一種實踐的產(chǎn)物,特定時代的知識條件、認識興趣、個人或集團的利益要求錯綜復雜地交纏于其中”⑦。1991年,以浦東新區(qū)開發(fā)為契機,上海積極推進對內(nèi)對外開放。到1999年,《上海城市總體規(guī)劃(1999—2020)》更為明確地提出上海城市性質(zhì)和建設目標是“基本確立上海國際經(jīng)濟中心城市的地位”⑧??梢哉f,浦東新區(qū)的開發(fā),乃至整個上海的發(fā)展是國家堅持改革開放政策和積極參與全球經(jīng)濟體系的重要步伐?!吧虾?,基于它在世紀開埠時期曾是‘東亞最大的金融中心’,現(xiàn)在仍是其所處的長江流域中最重要的城市,更是整個地域之經(jīng)濟推動力,故此中國選擇了上海來承擔這個發(fā)展為全球化城市的重任?!雹釋ι虾L囟〞r期的美化和懷念,給了國人重新確立上海經(jīng)濟文化中心的信心,以及我們本來就具備足夠的實力和資源進行與國際接軌的構(gòu)想,使之成為一面鼓舞國人重新塑造上海的國際形象和未來地位的旗幟?!吧虾!弊源艘呀?jīng)不僅是地理概念上的城市,而且還承載了中國現(xiàn)代化的夢想。
20世紀90年代的上海懷舊派作家在文本中精心地刻畫舊上海的繁華氣派,努力地為世人營造了一個遙遠舊夢的精致與優(yōu)雅。然而他們對“物”與“上?!钡慕庾x,終究只停留在一個較為淺顯的層面,未能對其本質(zhì)和內(nèi)核進行深入探討,自然也就無法展現(xiàn)歷史與文化演變的真實軌跡。相比之下,王安憶在《長恨歌》中一直在有意嘗試詮釋上海社會及文化的多元構(gòu)成性。她有意避開了其他懷舊文本的貴族化敘事,將視野下沉到上海的弄堂和以王琦瑤為代表的市民階層身上,用弄堂的日?,嵭既〈私稚蠠艏t酒綠的繁華景觀。不可否認,王安憶筆下的“上?!迸c當下具體的城市日常經(jīng)驗存在著更為密切的關(guān)系,同時也為我們感知、理解或想象上海提供了更加全面和豐富的維度。但是,盡管《長恨歌》以其下沉的視角與其他懷舊文本的審美風格拉開了距離,但其對“物”的細致綿密的鋪陳詳述,以及王琦瑤身上帶有的傳奇色彩和舊時代情態(tài),又使得《長恨歌》與時代的懷舊情緒產(chǎn)生了若即若離的、曖昧不清的關(guān)系。
當然,真實準確地還原歷史現(xiàn)場顯然并非“懷舊”的真正目的。雖然王安憶對上海懷舊中存在的“一元化”現(xiàn)象做出了質(zhì)疑與反思,但是上海文化身份的混雜性與多元性也遠非《長恨歌》和其他懷舊文本所能夠直接概述。按照新歷史主義的觀點,歷史本身是一種“敘述”,雖然任何關(guān)于歷史和往日的復述都不會是客觀的,但是20世紀90年代出現(xiàn)的集體性的以20世紀三四十年代上海繁華景象作為懷舊對象的熱潮,以及其中在“敘述”時的選擇性,還是能夠折射出當代中國城市文化精神發(fā)展的趨勢與問題。從某種層面上來說,20世紀90年代對于舊上海的懷念,實際上是對新上海的一種想象,是為實現(xiàn)今日新上海經(jīng)濟之崛起而集體編織的“未來繁華夢”。于是,“新舊上海在一個特殊的歷史瞬間構(gòu)成了一種奇妙的互文性關(guān)系。它們相互印證、交相輝映。舊上海借助于新上海的身體而獲得重生,新上海借助于舊上海的靈魂而獲得歷史”⑩。
作家們在對海上繁華的集體想象中虛構(gòu)出精致神話,并告知讀者,那光怪陸離、浮華璀璨的老上海,不只是存在于過去,而且也是“光明的未來”??梢哉f,上海“懷舊”面朝的不是自己的歷史,而是未來自己的模樣,或者說,“過去”就是“未來”。
① 陳思和:《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名篇十五講》,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382—383頁。
② 王安憶:《王安憶說》,湖南文藝出版社2003年版,第155頁。(本文有關(guān)該書引文均出自此版本,不再另注)
③ 王安憶:《長恨歌》,作家出版社1996年版,第36頁。(本文有關(guān)該書引文均出自此版本,不再另注)
④ 齊紅、林舟:《王安憶訪談》,《作家》1995年第10期,第66—70頁。
⑤ 周憲主編:《文化現(xiàn)代性與美學問題》,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4頁。
⑥ 王曉明:《從“淮海路”到“梅家橋”——從王安憶小說創(chuàng)作的轉(zhuǎn)變談起》,《文學評論》2002年第3期,第5—20 頁。
⑦ 練暑生:《如何想象“上海”?——三部文本和一九九〇年代以來的“上海懷舊敘事”》,《當代作家評論》2006年第4期,第107-116頁。
⑧ 上海市城市規(guī)劃設計研究院編:《循跡·啟新:上海城市規(guī)劃演進》,同濟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187頁。
⑨ 郭恩慈:《東亞城市空間生產(chǎn)》,田園城市文化事業(yè)有限公司2011年版,第311頁。
⑩ 曠新年:《另一種“上海摩登”》,《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2004年第1期,第288-29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