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我在鄉(xiāng)下拜年。鄉(xiāng)下的房子平時很少住宿,這一回來我便去村塘洗滌拖把,收拾家里。村塘的石板橋上,穆嬸正在淘洗一筐白蘿卜。那蘿卜,只只胖乎乎水靈靈的,我忍不住贊一聲:“蘿卜真大啊!”
聽見我的聲音,穆嬸趕忙從筐里挑出兩只蘿卜往我手上塞,要我拿著燉蘿卜肉湯招待來家拜年的客人。鄉(xiāng)下人就是這樣熱情大方,從不吝惜自家田地產出的東西。這兩只蘿卜有兩斤多,足夠我燉一鍋蘿卜排骨湯。
她提著籃子往回走,我見她剛蹲過的石板橋上躺了一把菜刀,趕忙喊她:“你的菜刀落這兒啦!”她停下,卻說:“不是我的,別人落這兒了?!彼纱嘤窒碌绞鍢蜻?,望著菜刀疑惑地說:“誰家的呢?我一早來洗菜就見它在這兒,想是昨天丟下的。”
昨天丟下的菜刀,怎么沒被他人拾去呢?我們這個百戶新村是2002年由鄰近的幾個自然村合并而來,徐姓、楊姓、穆姓……村里住著不同的姓氏家族。上百戶人家共用這口大池塘,人多手雜,隨便一個存有私心的人在石板橋上洗菜,順手將菜刀放籃里拎走,這菜刀就歸他了。
想起二十個世紀七八十年代,常聽到村里的人“罵村”,無非是自家菜園里的菜昨晚被人偷走了幾棵,或晾在屋外的某件褂子被人趁黑收走。古有“道不拾遺,夜不閉戶”,形容的是貞觀之治的社會面貌,唐太宗勵精圖治,減徭役,少賦稅,選拔和任用廉潔的官吏,開創(chuàng)了大唐盛世。老百姓吃穿有余,又何必行偷盜之事。
改革開放以來,農村實行土地承包責任制,農村人居條件不斷改善,物質條件越來越好的同時,居民素質也逐漸提高。鄉(xiāng)親們的口袋都鼓了起來,誰家還會盯著遺落在石板橋上的一把菜刀呢?
我最為真切的體會是,我家屋后種有幾棵橘樹和柿樹,每到收獲的季節(jié),總是一樹樹的燦爛金黃。我和家人長年不在農村,無法看管照料果樹,加上果樹就長在路邊,村民都可摘去吃。二弟每次進城,都會帶給我?guī)状樱以尞?,詢問果子怎么還留得住。二弟說,如今村里家家種了果樹,誰家都吃不完,這些果子沒人惦記。
遺落在石板橋上的菜刀,于大年初三傍晚被失主找去。徐大媽望著原地不動的菜刀自言自語道:“怪呀,原來菜刀落這兒,是我昨天午飯后落下的,怎么沒被人撿走呢?”
石板橋上的另一婦人笑話道:“這大過年的,你幾頓沒開火啊,沒發(fā)覺菜刀丟了?”
徐大媽說她昨晚上大兒子家吃飯的,今天早飯和午飯又是在二兒子家吃的,自己家沒開火,也沒用到菜刀。徐大媽拎起菜刀走回家,一路連連自語:“真想不到,真想不到,昨天丟的刀現在還能找到……”
徐大媽找到的不只是菜刀,更是村民們一顆顆道不拾遺,金光閃閃的心吶!
楊松華:江西省作家協會會員,著有《民工們的那些事》等文集,作品見于多家報刊,短篇小說《兄弟工》獲第四屆勞動者文學獎、年度最佳小說獎。
編輯 閆清 1453337028@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