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發(fā)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一闋經(jīng)典宋詞,在剛過去的冬天抒發(fā)出悲壯與豪情。由張藝謀執(zhí)導,沈騰、易烊千璽、張譯、雷佳音等主演的電影《滿江紅》引發(fā)觀影熱潮。這不由讓人感嘆,已經(jīng)72歲的老謀子,依然保持著旺盛的創(chuàng)造力。該片沒有展現(xiàn)其所擅長的恢弘、唯美的畫面,轉(zhuǎn)而通過“喜劇+懸疑+熱血”的故事架構(gòu)觸碰觀者心靈。
貫通古今的“信仰”
影片圍繞尋找殺死金國使者的兇手和一封密信展開,在幾棟古樸的房子里,伴隨著或歡快或悠揚的音樂,各方正反面人物悉數(shù)登場。通過人物立場猜測、真實身份揭露等情節(jié)反轉(zhuǎn),詮釋了“懸疑”定義;武義淳的呆萌形象,張大前期的逗笑臺詞及口口聲聲稱呼孫均“三舅”的反差感,讓觀眾不由得笑出了聲。然而,剝開懸疑和喜劇的外殼,整部影片最打動人心之處,便是張大背后表露的“精忠報國”精神以及秦檜的替身帶領(lǐng)將士們高聲朗誦岳飛留下的《滿江紅》的橋段。
可以說,堅守保家衛(wèi)國的信仰,為了目標永不言棄的信念感,哪怕付出生命代價也要守“義”,這種精神內(nèi)核是影片打動觀眾的根本。為了除掉宰相府總管何立,馬夫劉喜將后事托付給張大后毅然實施行動,行動失敗后劉喜不幸殞命;打更兵丁三旺主動迎擊親兵營副統(tǒng)領(lǐng)孫均的箭,以進一步推進小組的計劃;效用兵張大經(jīng)受了被綁長凳、往嘴里灌醋的酷刑,之后更是獻出生命,成為計劃的關(guān)鍵點……相比宰相府總管、親兵營副統(tǒng)領(lǐng),張大、劉喜、丁三旺等無疑是底層不被人注意的小人物。而這些普通人身上綻放出的執(zhí)著、忠義、勇敢的光輝,令人尊敬。
在整部電影中,岳飛并未出現(xiàn),但他卻是全片的核心。元帥不在了,追隨者還在,“岳家軍”的信念還在,“精忠報國”的信念和精神力量,比萬貫錢財、功名高位更可貴。“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岳家軍”愛人,人恒愛之。
對于世人來說,生命何其珍貴,但總有些事物,愿意讓人放棄生命去追求,這便是內(nèi)心像磐石一樣堅定的信仰。時光流轉(zhuǎn),歲月如梭,跨越千年歷史長河,“岳家軍”的精神意志依舊燭照后人。
一枝一葉總關(guān)情
電影中女性角色極少,但戲份不多的瑤琴頗為矚目?,幥俪錾盹L塵,被張大所救自愿加入計劃,之后挺身刺殺秦檜,被羞辱仍不低頭,最終以性命為代價解決了秦檜的親信何立?,幥俚臍夤?jié)與骨氣,配得上“錚錚鐵骨”的贊譽。
瑤琴不僅重義、骨頭硬,還重情、重信。如果沒遇到張大,她不一定會加入計劃,但命運讓兩人相遇,讓張大成其救命恩人。知冷知熱、懂得感恩的瑤琴,便“涌泉相報”,不惜一切去付出,幫助張大實現(xiàn)心中夙愿。
當然,瑤琴還是一位聰明的女子。在刺殺何立之前,她將機關(guān)刀在張大的脖子上頂了3 次,機關(guān)刀上有紅、藍兩個按鈕,她其實是在測試要按哪個按鈕。所以,使用機關(guān)刀不是純粹靠運氣猜中,而是憑智慧成事。
不止是瑤琴,她的好姐妹青梅出場沒多久便被何立一刀斃命,另一個姐妹柳燕也香消玉殞?!半p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在塵世中翻滾的她們,為心中的“義”,唱響了一曲動人的悲歌。
岳飛在《小重山·昨夜寒蛩不住鳴》中寫道:“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逼鋵?,繼承岳將軍遺志與精神的“瑤琴們”,便是他的知音良友。
熟悉張藝謀的觀眾都知道,他一向擅長刻畫底層女性角色,如《金陵十三釵》中挺身而出的風塵女子“玉墨們”、《秋菊打官司》中堅韌執(zhí)著的農(nóng)村女人秋菊、《一個都不能少》中不拋棄不放棄的農(nóng)村代課老師魏敏芝等。她們在現(xiàn)實社會中人微言輕、極不顯眼,但她們身上所展現(xiàn)出的優(yōu)秀品質(zhì)和人格魅力卻十分耀眼。瑤琴、青梅、柳燕猶如曇花一般轉(zhuǎn)瞬即逝,但她們演繹的勇敢、堅強等美好品德卻意韻悠遠,令觀者擊節(jié)贊嘆。
可口但不驚喜的“冬日甜品”
張藝謀身經(jīng)百戰(zhàn),就像一位經(jīng)驗豐富的廚師,早已洞悉觀眾的口味。這些年,他的電影敘事技巧愈發(fā)精純——立足于一個故事,承載積極濃烈的價值觀,讓觀眾“入口即化”,瞬間震撼人的靈魂。比如電影《狙擊手》,影片結(jié)構(gòu)并不復雜,也沒有氣勢磅礴的大場面,更沒有光怪陸離的剪輯,只是通過拯救一個偵察兵的故事,來呈現(xiàn)偉大不朽的抗美援朝精神。
《滿江紅》也是如此,“找兇手”雖是小切口,卻蘊藏著民族大義。如果是第一次觀看張藝謀電影的“新人”,《滿江紅》應該可以打出八分到九分的評分(滿分十分),但對熟知張藝謀電影的觀眾來說,恐怕只能給到七分。
相較《大紅燈籠高高掛》《紅高粱》《活著》《菊豆》等展現(xiàn)復雜人物、幽微人性、文化特性、社會意義的影片,《滿江紅》中的人物設(shè)定較為扁平,小人物堅守大義之外,作為人的多樣性并未讓觀眾感受到。如果人物性格不飽滿,“人設(shè)”不豐富,英雄便會陷入“面具化”“模式化”的程式中。說到底,觀眾喜歡的是有人味、真實立體的角色,而非“高大全”。
影片中,秦檜的替身只有幾場戲,但該角色令人印象深刻——慷慨激昂朗誦《滿江紅》,奪過佩刀自殺并感慨“我終于做回自己”。替身既享受扮演宰相的風光虛榮,又囚禁在不能展現(xiàn)自我的痛苦牢籠里,這種分裂和糾結(jié),賦予演員較大的發(fā)揮空間。角色之一、親兵營副統(tǒng)領(lǐng)孫均一開始立場不明,其徹底走向正義需要一個過程,在他身上,既有陰冷殘酷,也有正直勇敢。出彩的角色較少,主角在性格上存在缺憾,讓熟知張藝謀的資深影迷有些“意難平”。
總體而言,《滿江紅》是一道可口但并不驚喜的“冬日甜品”——當下能刺激味蕾,但少了幾分值得細細咀嚼的余味。如果問觀眾:什么是好的電影?恐怕沒有確切的答案。我們不妨設(shè)想,當觀眾走出影院,回想電影情節(jié)時,如果有那么一兩個片段能直指人心,賦予蕓蕓眾生以思想啟迪,讓他們在這個塵世中更好地行走,這或許就是好電影。
而《滿江紅》離好電影的評價似乎還有距離。
(編輯" 張建" 445718228@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