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洪濤
前幾年申請去臺灣研學,夾雜了一點私心,想去胡適墓前看看。遺憾那一年去要考英語,沒過。我總想我應該有點運氣,因為那間英語口試的教室就是我當年考博時的教室。我竟然到了相信運氣的地步,可想英語水平是嚴重下滑了。
對胡適談不上研究,只是覺得他的樣子很陽光。跟那些無意中“遇見”胡適的人相比,我實在是被動接觸。那會導師開了一個龐大的書目,全是各個作家全集,要求學生挑選其中三到四位作家的作品精讀。我完全不知如何選擇,就順著書目順序選了魯迅、胡適等。跑到資料室看到《胡適全集》擺滿了一列書架,我竟然沒有害怕,一本本借回去通讀了一遍,花了兩年多時間。有一次回老家,在武昌傅家坡汽車站等車的時候,我還把胡適的《說儒》讀了幾頁。
通讀完的結果是半生不熟,事后想想自己讀胡適的目的大概是擴充知識面,與喜歡無關,目的性太強。不過我很佩服自己把全集讀完了,包括后面的研究《水經注》的部分。這一遍閱讀我有一個突出印象:這個人竟然如此博學,好像什么都懂,而且貌似能量很大,天下誰人不識君的樣子。胡適和他的兩個學生傅斯年、顧頡剛,這三人的朋友圈橫跨政學兩界,上下都通了。這是本事。
借書卡我至今保留著,這張卡片老讓我想起和藹可親、溫文爾雅的何老師。每次去借《胡適全集》,她都輕聲細語,可惜何老師早已去世了。
第二遍讀胡適,心態(tài)閑下來,想來原來的讀法多么粗糙。
再讀《四十自述》,讀到胡適寫他媽媽,我竟然產生了強烈共鳴。他說他在人海里混了這么多年,沒有一個人管束過他,如果他學得一絲一毫的好脾氣,如果他學得一點待人接物的和氣,那都是他媽媽教的。因為我媽媽很早去世,我在這里竟然“移情”了。我想知道胡適寫下這段話時是不是流下了眼淚。這種濃情的文字在胡適的著述里不多見。我方才感覺到那個作為普通人的胡適回來了,第一回感覺胡適可親。
現(xiàn)在看胡適,最喜歡看他的書信、日記。他喜歡平淡近自然的文字,我也喜歡。有時候讀他,并不是因為寫文章需要,就是想起來了去翻翻,想找他去求證,想去看看他寫的詩,甚至想去看看他拿的36個博士學位到底是哪些學校授予他的。
我發(fā)現(xiàn)閱讀胡適從作業(yè)變成了趣味。我頗喜歡他文字里那種沒有打打殺殺的感覺。這樣的文字很不壞。我很幸運我接觸了胡適而又沒有遠離。
(作者系江蘇理工學院副教授,文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