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佳敏
散發(fā)朽氣的文字,一副搏斗的畫像,經常讓我想到死亡。
推著巨石上山,墜落,沒有醒來。
一種形而上的高雅的死亡。
值得用詩來紀念的,不是肉體的消滅。那不酷。
我追求最冷最硬的東西,無堅不摧的銳利的寒風。
我談論它,像與好友唱和,回到故鄉(xiāng)。一個暖和的地方。
讓我痛苦的,是母親與死亡站在一起,背影勾連著背影,在夜晚的山腳下。
和鄉(xiāng)村別的人一樣,母親不會說那個詞,不吉利。
要去的時候,才爆炸一樣,那個詞帶著它的冷硬,將魂靈拐走。
我猜的。畢竟,我只見過兩具一動不動的身體,爺爺,奶奶。勾得好一雙壽鞋。
他們的臉都被白布蒙著。前一刻,還有氣的時候,都是大人在里面,小孩子進不去。
母親是與人談閑話時,提起那個詞的。
一個長輩,被發(fā)現在一個房間里。走了一個月,已經腐爛了。
母親沒看我,但我感覺她在看我。她害怕,害怕到那時,我不在她身邊。她一直害怕孤獨,害怕黑暗。
她說,真到那地步,早死早好,省得遭罪。
我烤著火,臉油油的,很煩躁,又感覺發(fā)冷。
母親,與死亡,怎么能夠聯系在一起?
那不是,我想象的、高雅的事情。
活生生的母親,與抽象的死亡。
她們還在說話。我感到我在縮小,變成一只刺猬,聞到了自己的汗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