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饃雙全
小區(qū)門口開了家高級餐廳,短短半年,裝修三次,每次都更換招牌。
第一次是主打高檔海鮮,裝修得像王府一樣,門迎穿格格服飾,每有客人至,打揖問安,稱“小主吉祥”或“王爺吉祥”。高級是高級,就是沒人來,隔著落地窗,??吹椒?wù)員一個勁兒打哈欠。
老板耐不住沒生意的寂寞,趕緊推倒重來,改開“川菜館”,仍然高檔,一盤川北涼粉三十塊。我都替老板著急,你也不打聽打聽,就這周邊的消費水平,誰家的涼粉敢賣這么貴!
不到一個月,川菜館關(guān)門,搖身一變成“老王靚湯”,改走親民路線,白墻,手寫菜單,八仙桌,寬板凳,門口還掛了一堆紅燈籠。關(guān)鍵是,價位回到平民消費的水準(zhǔn)。
這次改版很成功,一時門庭若市。我們這片居住的,多是普通百姓,對“高檔”不買賬,就喜歡吃個實惠。再說,“老王靚湯”聽著舒服,像街坊鄰居開的,親切、自然。這打的,其實是親情牌、平民牌。
想想看,許多老字號,打的也都是親情牌,一聽字號,就覺得親近,忍不住進(jìn)去。像“爆肚馮”“豆腦白”“小腸陳”,哪一個不家常,哪一個不親切。名字取得好,東西也誘人,自然生意興隆,百年不衰。
街坊鄰居畢竟還是街坊鄰居,若上升一層,便是親友,由此便出現(xiàn)以輩分命名的餐廳。
以平輩命名的,像“老五餐吧”“七哥烤翅”,像“姚大姐快餐”“辣妹子火鍋”等。
再長一輩,則更為有趣。比如“雙流老媽兔頭”“余大爺餐廳”“田老師紅燒肉”“魚師傅”……仔細(xì)研究會發(fā)現(xiàn),稱叔的餐廳不多,是因為叔在長輩里最年輕,最缺少社會經(jīng)驗,最不令人信任?
親情越來越濃,再往上就到爺爺奶奶輩。又發(fā)現(xiàn),以“外婆”命名的餐廳遠(yuǎn)比“爺爺奶奶”的多。一般人的生活經(jīng)驗,應(yīng)該是與爺爺奶奶相處時間多,理應(yīng)與他們更親近,可為什么許多餐廳以“外婆”來命名?
深入又一想,才恍然大悟:日常生活多與爺爺奶奶一起,吃日常飯菜多,偶爾才改善生活;而一去外婆家,就能吃到大魚大肉等硬菜。呵呵,于是“你看,小孩子最沒良心,吃幾頓好飯就把爺爺奶奶忘得一干二凈”。
與外婆有關(guān)的餐廳,還真是多,我隨口能說一堆,“外婆屋”“外婆家”“巧外婆”“外婆灣”……總之,外婆叫你吃飯了!
爺爺餐廳也有,但少得可憐,好在奶奶餐廳有幾家,多少爭回點面子,比如“阿香婆火鍋”“香婆婆”“鴨婆婆”。在建外SOHO上班時,曾去“祖母的廚房”吃飯,是家時尚餐廳,跟奶奶沒一點關(guān)系,吃過一次再也不去了。
幾年前,王偉忠與姐姐合作出過一本書,叫《偉忠姐姐的眷村菜》,寫他小時候物質(zhì)匱乏,媽媽一雙巧手,用簡單食材給孩子做菜,正是這“媽媽的味道”,給王偉忠以無盡回憶。他與姐姐合作,推出了易包裝的眷村美食,一時網(wǎng)絡(luò)熱銷。
在我們的腸胃里、記憶里常會有一種食物的美好滋味,歷久彌新,它可能是媽媽做的菜,可能是外婆煲的湯,可能出自老姨之手,也可能是姑媽的絕活兒??傊鲞@食物的人與自己有一定的血緣關(guān)系。打親情牌的餐館,或許就是希望你能在餐館里感受到那個與你有血緣親情的人的氣息,勾起你對他的碎片式記憶。于是,即使孤零零一個人來就餐,也會讓你有一種熟悉的感覺,讓你隱約感到一種回家吃飯的溫暖。
(一米陽光摘自《饞是一枝花:優(yōu)質(zhì)吃貨的修行札記》作家出版社 圖/鹿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