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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后河沿的魚嗎

2023-04-29 00:44:03從林
天津文學 2023年6期
關鍵詞:老程老謝小宋

從林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的一天吧。

后半夜下起了雨,很大,電閃雷鳴的,像七八月的天兒。已經(jīng)初秋了,這樣的景象有點兒不同尋常。幸虧我們回到了所里,不然一個個全澆成落湯雞了。

與我們一起回到所里的,還有七個人,六男一女,破衣爛衫、臟兮兮的。他們是在工地的一個還未啟用的污水井里發(fā)現(xiàn)的,大半夜的,窩著這么多人,肯定要帶回所里審一下。一回到派出所,所長老程就讓我把那幾個人帶到前院值班室對面的空屋子里,鎖上,由平時只上半天班的老錢看管。老錢是老病號。那晚全市統(tǒng)一行動,清查,全所停休,人手還緊張,連老錢都得加班了。我剛當警察,第一次參加這樣的行動,很是興奮,顛兒顛兒地跑前跑后,像個多動癥的孩子,一會兒都不識閑兒。老程正在辦公室喝水抽煙,我敲門進去,問他那幾個人怎么處理。老程看著我,笑笑,沒說話。那意思是,這事兒好像不該你請示我吧,但又有肯定我工作積極性的意思。老程放下茶杯,猛地抽了口煙,說,先歇會兒,不急。我從老程辦公室出來,回到宿舍躺到床上,閉目養(yǎng)神。

雨似乎小了點兒,但“嘩嘩”的雨聲仍充斥雙耳,腦袋“嗡嗡”的好像灌滿了水。我釣上了一條魚,魚應該不小,突然拉黑漂,差點兒把魚竿拖走,我使勁兒拽住魚竿,魚在水中拼命掙扎,“嘩嘩”地翻著水花,魚竿像拉滿弦的弓箭,彎成了半圓。我雙手攥住魚竿,緊張地遛著魚。我不會釣魚,平時看到別人釣上大魚時這樣做,我也模仿著這樣做。但人家很老練,一點兒不緊張,就著魚的力順勢遛,不硬來,硬來一來費力,人很累;二來魚很可能掙脫開魚鉤逃脫。不急不慌地遛著,慢慢消耗魚的體力,一會兒魚就累了,水花漸漸小了,等水花基本消失,魚就精疲力盡了,用一個抄子,輕而易舉就把魚捕獲了。我笨拙地遛著魚。我急得滿頭大汗。四下張望,竟空無一人。我更慌張了。突然下起了暴雨,雨大得像天上裂了大口子,水直接漏下來,傾在臉上睜不開眼,喘氣也費勁。我一只手攥著魚竿,一只手俯身從包里掏雨衣,撕扯半天也沒掏出來,帆布包還被大水沖走了。一著急,兩只手抓帆布包,魚竿脫手,瞬間沒影兒了。魚把魚竿拽跑了。

老程在院里嚷嚷。老程大嗓門,平時說話聲音就大,“哇啦哇啦”,像個破鑼,大家都習慣了,沒人覺得不正常。這次好像不一樣,聲音也大,卻透出不一樣的氣氛。平時都是嘻嘻哈哈、滿不在乎,現(xiàn)在明顯覺出了緊張和急促。

我睜開眼。我剛才竟迷迷糊糊睡著了。

天已微明,雨停歇了??諝忮瘢[隱飄蕩著一股咸腥的味道。

老程站在自己辦公室外面的屋檐下,沖李姐喊道,馬上報分局刑警,讓小宋他們趕緊把手里的活放下,跟著我出現(xiàn)場,快!

李姐小跑著回前院值班室去了。李姐是所里的內勤,平時的工作就是在值班室辦理戶口和值班。老程回屋迅速穿上白制服,出門看到我,說,哎,你和老錢把小宋他們手里的活接過來,仔細點兒。我問,都干什么???老程急急火火地往外走,回頭甩了一句,問老錢。老程帶著小宋他們,騎著自行車一溜煙沒影兒了。派出所一共九個人,老程幾乎帶走了所有的人,除了老錢、李姐和我??隙òl(fā)生了大事,不然不會這么興師動眾的。所長老程一貫沉穩(wěn)老練,突然就緊張起來了。

我往前院走,經(jīng)過過道廚房,見老謝在里面“叮叮當當”忙著什么,隨便問了一句,老謝,忙什么呢?老謝頭也不抬地說,殺魚。雨大,上游放水,沖下來不少魚,早晨在后河沿撈的。我探頭看了一下,老謝的圍裙上,橫一道子豎一道子,有鮮紅的血跡,地上“尸橫遍野”,橫七豎八,躺著七八條大魚,都是五六斤左右的鯉魚和草魚。有的已經(jīng)開膛破肚,翻著肚皮,純粹就是死魚了,有的還沒死,在地上捯氣亂蹦,老謝就用一根手腕粗的搟面杖,用力敲它們的腦袋,只一下魚就不動了,翻白眼了。老謝邊敲邊說,中午就可以吃了,我先燉一鍋。

到了前院,見老錢坐在東屋里,靠在椅背上打盹。東屋是戶籍檔案室,平時哪個單位需要調閱戶籍檔案,老錢就憑介紹信接待一下。一般沒什么事,挺清閑。我沒打攪老錢,進值班室問李姐發(fā)生了什么事?李姐說,一大早有人報案,說后河沿發(fā)現(xiàn)了一具男尸。我吃驚地問,是嗎?怎么死的?誰殺的?李姐一笑,說誰知道啊,那得查。老程他們已經(jīng)去現(xiàn)場了,分局刑警馬上技術勘查。我急不可耐地說,我也去。李姐說,你還是老實待著吧。老程臨走時給你布置什么活了?我說,讓我和老錢把小宋他們的活接過來干完。李姐沖值班室對面的南屋一努嘴,嗯,抓緊把那幾個打發(fā)走吧。我又到東屋,老錢還在打盹,我故意嚇唬他,哎,人跑了。老錢眼都不睜,跑不了,我耳朵比眼睛還靈。我來所里時間不長,感覺老錢總是這樣“無精打采”的,話不多,也不太主動做什么,但他的“感覺”很好,別人沒看明白的事,老錢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判斷,往往很準,所長老程很信任他,兩個人的關系很近。據(jù)說老錢住家很遠,上下班很不方便,剛到派出所不久,提出調動工作,調到住家附近的派出所,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就等這邊放人。當時的領導不同意,領導說,哪兒有剛來就要調走的,沒調成。過了好多年,后來同意了,那邊接收單位換領導了,新領導說我不知道這事兒,不同意接收。老錢一急就病了,在家歇了半年。半年后上班了,每天只能上半天班。這時的所長換成了老程,老程和老錢是公安學校的同學,看在同學的份上,老程把老錢安排到戶籍檔案室,工作壓力不大,沒硬指標,挺清閑,一晃也十幾年了,快熬到退休了。退休就解脫了,自由了。

我問老錢怎么干?老錢說,簡單,問話,問清楚情況,必要時與原籍聯(lián)系,核實清楚身份后,沒什么問題請示放人,有問題的留下,送分局。我到后院辦公室取問話筆錄紙和筆,回來經(jīng)過過道廚房,老謝那邊已經(jīng)消停了,一點兒動靜沒有,無聲無息,死寂一般。魚是泡在水池里,還是已經(jīng)剁成了段,一會兒上鍋燉呢?我拿著紙和筆問老錢,在哪兒問???老錢想了一下,說到后院吧。我轉身剛要去叫人,老錢又叫住我,算了吧,就在這屋問吧。按規(guī)定問話必須是兩個人在場,可能老錢覺得兩個人都到后院去,前面就李姐一個人不妥,就讓我把人帶到戶籍檔案室問話。其實也沒多少活了,小宋他們已經(jīng)問完了五個,還剩兩個,一男一女。男的年齡最大,看著有六十多歲了,女的年齡最小,看著也就十四五歲。戶籍檔案室不大,大概十五六個平方,擺上幾排檔案資料,一個三屜桌,一把椅子,基本就沒站腳的地方了。我從值班室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老錢旁邊,斜著身體,跨著桌子一個角做記錄。那一男一女只能坐到門檻上了。我問話,兼做記錄,老錢不說話,仍閉著眼打盹。老錢說,你問吧,我在旁邊聽著,這是個練手的機會。先問的女的,說是不愿意上學,家長每天給她“護送”到學校,她就從家里跑了出來,堅決脫離開家長和老師的管束。后來跟學校和家長取得了聯(lián)系,核實清楚情況后,讓家長領回。最后一個是那個老頭兒。我進南屋叫他的時候,他蜷縮在屋角,亂蓬蓬的長發(fā)枯草般蓋在頭上,遮住了多半個臉。一件肥大的半袖背心,松松垮垮地貼在瘦骨嶙峋的身上,臟兮兮,濕漉漉。他聽見動靜,抬頭看了我一眼,又垂下頭。那一刻,我看見他的嘴唇青紫,還打著冷顫。我沖他說,起來,跟我走。他雙手撐地,一點兒一點兒往起站,顯得非常吃力,一條腿已經(jīng)撐住地,眼看就站起來了,“哐當”一下又跌坐在地上,伴隨一聲痛苦的呻吟。我冷冷地說,快,別裝蒜啦,抓緊時間,完了,還有重要的事要做呢。我的腳崴了。他用雙手捂住右腳,痛苦地看著我。我上前查看,他的右腳腫得像個醬熟的豬肘子,緊繃繃地把懶漢鞋上的松緊帶都撐開了。傷著骨頭了?我俯身查看他腳傷時,感覺有一股隱隱的熱浪,撩了我一下。你發(fā)燒了?他“嗯”了一聲。我用手背碰了一下他的額頭,滾燙。他的臉蠟黃,沒有一絲血色,身體縮成一團,篩糠般抖動。這樣一個人,有嚴重的腳傷,發(fā)高燒,年齡不小了,隨時會有危險的。

我趕快向老錢報告了這個情況。老錢說,這事應該請示一下老程。我說,所長在后河沿勘查現(xiàn)場,沒在所里啊,怎么請示啊。老錢說,是啊。我急切地說,您倒快點兒拿個主意啊,這事等不得。剛參加工作,到一個新單位,就和老同志說話這么沖,連我自己也沒想到。老錢笑了一下,還是沒表態(tài)。我在院里來回疾走,從兜里掏出自行車鑰匙,走向自行車,但又一想,從所里到后河沿現(xiàn)場,來回怎么也得兩個多小時,兩個多小時中間很可能發(fā)生意外。我又返回南屋,蹲在那人跟前,問,你感覺怎么樣?他連抬眼皮的力氣都很吝嗇了,一個含混的呻吟在喉嚨里咕噥了一下。不能再耽擱了。這時,老錢從戶籍檔案室出來,把我叫出來,拍著我肩膀說,先這樣,你到附近醫(yī)院先請一個大夫來,初步檢查一下,如果病情嚴重再送醫(yī)院,所里不能就李姐一個人。我騎自行車,飛奔到派出所附近的一個醫(yī)院,說服了一個醫(yī)生,跟我到派出所來了。醫(yī)生給那人用聽診器聽了聽,說,像是肺炎,得馬上送醫(yī)院。說完就走了。那人肯定坐不了自行車,身體已經(jīng)虛弱得沒有一點兒力氣。派出所旁邊是針織廠,門口有一輛拉貨的三輪車,我和看門的師傅打了個招呼,把三輪車騎到派出所前院。那人還是個大個子,死沉死沉的,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把他拖出南屋。我和他都出了一身汗。老錢和李姐也一塊兒用力,一個病號,一個女同志,不管用,一個到所里辦事的小伙子見狀跑過來幫忙,才一起把那人抬到三輪車上。

醫(yī)生說,再晚點兒,就有危險了。他的腳拍了片子,粉碎性骨折;關鍵是肺炎,引起高燒,已經(jīng)昏迷休克。我一直陪在他身邊。這是我的職責。無論什么人,哪怕他是殺人犯,在派出所接受處理期間,都不能出現(xiàn)任何問題,特別是人身安全問題。他基本處于昏迷狀態(tài),有時驚厥突然睜開眼,有時斷斷續(xù)續(xù)說胡話,聽不清他說什么。

他到底是哪里人?干什么的?

昨晚,前半夜過去了,沒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整個轄區(qū)每個角落都轉了,啥情況都沒有。大家就議論說,派出所平時跟早市似的,報案的一撥跟著一撥,很少有閑著的時候,怎么一離開派出所這么安靜,真是河里沒魚市上找。老程說,沒發(fā)現(xiàn)什么情況是好事,說明我們平時的工作到位。老程帶著我們到了一個早點鋪?;椟S的燈光下,一個師傅正在一口大鍋里熬豆?jié){,滿屋彌漫著醇厚的豆香味。豆?jié){黏糊滑膩,白如凝脂。我喝了有生以來最好喝的豆?jié){。我這才意識到,我們每天早晨在外面喝的豆?jié){有多么不真實,經(jīng)過勾兌和處理的豆?jié){已經(jīng)不是它的本來面貌了。老程還讓師傅炸油餅。我們每人又吃了好幾個油餅,有糖油餅,有白油餅。吃完了,大家的嘴都油亮油亮的,像抹了豬油。老程問,都吃夠了嗎?我們說,吃夠了。老程就說,收隊。一行人浩浩蕩蕩騎自行車回所。就這么走了?我不解,扭頭問小宋,沒見誰付錢???小宋就笑。后面跟上來的老程問,笑什么呢?小宋說,你怎么吃完油餅喝完豆?jié){不給錢啊?老程驚訝地說,呦,還真是的,忘了給錢了。那怎么辦???我說,那我回去給錢吧。掉轉自行車要回去給錢。老程拽住我,行了。我不明就里,愣怔著。大家都笑。我又問了小宋一句話,我們喝了那么多豆?jié){,只剩半鍋了,明早他們會不會兌水啊?大家笑得更厲害了。小宋和我并排騎著自行車,告訴我派出所記著賬呢,一個月結一次賬。

過了小橋,后河沿漸漸在我們身后遠去了,正在建設中的居民小區(qū),離我們越來越近。一條小路蜿蜒曲折,兩旁野草叢生,荒蕪雜亂?;厮镞@是必經(jīng)之路。我們剛才已經(jīng)來過這里,仔細檢查了每一個地方,沒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忽然,蒙蒙夜色中,大約五十米處,有個黑影閃了一下。我激靈一下,飛快騎過去,卻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椿ㄑ哿??老程也過來了,問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我沒答話,繼續(xù)在四周搜索。手電筒光柱里,一個黑洞洞的洞口掩藏在雜草中,旁邊有個差不多洞口大小的石板。記得我們先前檢查這個地方的時候,石板是在洞口上面的,現(xiàn)在明顯有人挪動。應該就是這兒。我把手指向洞口,對老程說。我把手電筒照向洞內,就要往里跳。老程一把拉住我,又叫了兩個人跟我一起下。

老程囑咐我們,都機靈點兒。這是個污水井,還沒有啟用,是個遮風擋雨的好去處。那六男一女就是在里面發(fā)現(xiàn)的。當時,那人蜷縮在離洞口不遠的一個角落,身上蓋著一塊工地上隨處可見的破苫布。他走路不利索,一瘸一拐,拄一根木棍。我著急,想快點兒回所,看他歲數(shù)又比較大,就用自行車把他馱回所里。還真巧,離所里還有幾步遠了,雨突然下起來了。我們緊走幾步,才沒被澆成落湯雞,但身上還是濕了。

快中午的時候,老程來到醫(yī)院。我一直守在那人床邊,醫(yī)生一直給他輸液。老程向醫(yī)生詢問這個人的情況,得知已無危險,表情放松了些。剛進醫(yī)院時,表情還很緊張。老程是聽回所里取飯的同志說的這個人的情況,立刻趕到醫(yī)院的。我向老程打聽后河沿男尸的事,老程說,刑警正在勘查現(xiàn)場。說完就急匆匆走了。我在心里埋怨,也不找個人替換一下我。

中午我回所里吃飯。老謝已經(jīng)燉好了一大鍋魚,紅燒的,看著聞著都很誘人??伤锢淅淝迩?,只有老錢、李姐,還有她的兩個女兒。李姐的兩個女兒,在派出所附近的一個小學上學,早晨李姐上班,把她們送到學校,中午在派出所吃飯,晚上下班一塊兒回家,自行車馱著,前面一個,后面一個。兩不誤。我到廚房打飯,問老謝勘查現(xiàn)場的回來了幾個?老謝說,兩個,吃完了又走了,我給他們盛了一盆魚,一袋子饅頭,拿現(xiàn)場吃。老謝的手藝真不錯,魚的味道很香。早飯沒吃,餓極了,一口恨不得吃下半個饅頭。我拿著飯盆邊吃邊往前院走,想看看關在南屋的那幾個人怎么樣了。一進門,見屋內有兩個飯盆,一個盆里全是吃剩下的魚刺,另一個盆里還剩少半個饅頭。他們吃飽喝足,靠在墻邊打盹。我笑了。和警察一個生活標準,你們有功!李姐和孩子吃完了,正在輔導她們寫作業(yè),周末,下午不用上課了,下了班李姐直接帶她們回家。李姐告訴我,老程讓回來吃飯的傳話,說別讓帶回來的那幾個人餓著,發(fā)生了大案,千萬別再后院起火,出別的事。老謝沒做別的,只有魚,就給他們端來一盆魚,反正魚多得是。我從東屋門前過去,老錢靠在椅子上打盹,有輕微的鼾聲。桌上一堆魚刺,吃得干干凈凈。

那幾個人得抓緊時間處理了。昨夜,小宋他們差不多把該做的都做了,做問話筆錄,與原籍電話聯(lián)系,核實身份,沒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吃完飯,我問老錢,那幾個人怎么辦?老錢說,老程去現(xiàn)場前交代過了,沒啥問題就放人。我進南屋跟那幾個人說,以后別瞎跑,該回家回家。就放他們走了。站在院子里,心里輕松不少,總算了了一檔子事。我恨不得立刻飛向后河沿男尸現(xiàn)場。

現(xiàn)在就只剩醫(yī)院的那個人了。

下午,小宋回來了,自行車還沒停穩(wěn),我就跟了過去,李姐和老錢也出來了,把小宋圍在中間。小宋從后河沿男尸現(xiàn)場帶來了一些消息,綜合如下:一、分局刑警剛勘查完現(xiàn)場。二、人是從后面遭到襲擊,窒息性死亡,肯定是他殺。三、暴雨對殺人現(xiàn)場造成了嚴重破壞,基本沒有獲取到有重要價值的物證和線索。四、案發(fā)時間:昨晚大約11時至12時之間。

小宋的腳也崴了,站著聊天沒在意,支上自行車往后院走,發(fā)現(xiàn)一瘸一拐的。我問他腳怎么啦?他說在后河沿摔了一跤,天黑路滑,差點兒掉進河里。我說到醫(yī)院看看吧。他說老程也讓他去醫(yī)院,太麻煩,沒大事兒,回來找老謝要點兒酒搓搓就好了。小宋往后院走,剛進過道就喊,老謝!老謝!

傍晚前,我回到醫(yī)院,那人的燒退了一些,人看著精神點兒了。他見我進來,要坐起來,我說你躺著吧。他面露歉意,表示感謝。我面無表情,例行公事地說,這是我的職責。醫(yī)生說,病人的病情基本穩(wěn)定了,但還得再觀察幾天。醫(yī)生盡到了醫(yī)生的職責。我很感謝這個醫(yī)生。我剛把那人送進醫(yī)院急診室時,醫(yī)生讓我去交費,然后才能治療。這沒有錯,他是按規(guī)定辦事。我向醫(yī)生說明情況。醫(yī)生說,什么情況看病也得付費啊。但他的手并沒有停,用血壓儀和聽診器給他檢查,吩咐護士驗血輸液。忙活完,對我說,你到樓上找我們院長說一下吧,他同意了,我這兒就好辦了。我到樓上找院長,院長沒在,找了幾次都沒在。我不知道,即使院長在他會同意嗎?過后我才知道,所長老程找了院長,老程和院長很熟,院長同意先救人后把錢補上。

我從所里帶了些吃的,饅頭和魚,放在病床旁邊的桌子上,讓他餓了吃。他看了一眼,沒吃。我跟醫(yī)生、護士交代了一下,又回到所里。所里突然熱鬧起來,出現(xiàn)場的都回來了,老程的大破鑼嗓子在前后院回蕩。我也興奮起來了。老程招呼大家到會議室開會。老程看見我,讓我把手里的事處理完,不用參加會了。他還囑咐我把醫(yī)院的發(fā)票保存好,回頭給民政局寫個報告,讓民政局出看病的錢。我答應著,想說我也想?yún)⒓訒?,老程已?jīng)拐過彎兒到后院去了。會議室的門關上了,哄笑聲也鎖在里面。

院子安靜極了,空氣中仍彌漫著咸腥的潮氣。

我無事可做,又回到醫(yī)院。那人安靜地躺在病床上,旁邊桌子上的饅頭和魚少了一些。我試圖了解些情況。

你叫什么名字?

鄺世平。

出生年月日?

1923年4月8日。

籍貫?

xx省xx縣。

什么職業(yè)?

小學教師。

出來干什么來了?

那人猛烈咳嗽起來,用被子捂住嘴,十分痛苦的樣子。

我只好停止詢問。

我出了病房,坐在樓道的椅子上。護士站的值班護士低頭寫著什么,一個患者家屬提著尿壺,從廁所出來。坐了一會兒,我覺得有些悶,下樓在醫(yī)院的院子里溜達。醫(yī)院不大,是一棟三層小樓,那人在二層的一個病房。我抬頭望了一眼,病房的窗戶半開著,窗外有一棵樹,好像是桃樹,我說不好。

我感到無聊得很,上樓,在樓道里繼續(xù)溜達,經(jīng)過病房門口,無意間瞥見那人病床旁桌子上的魚沒了,饅頭只剩下半個。我走進去,站到他床前。他雙眼緊閉,嘴唇掛著油腥,亮晶晶的。我問,你還餓嗎?他不答話。我認為他的身體沒多大問題了,很快就會康復。我實在不愿再在他身上費更多的精力。我的心里長著草。我騎自行車又跑回所里。

派出所又靜了。我以為開完會,派出所還會熱鬧起來,打打鬧鬧的,氣氛活躍。我還想跟誰再聊聊后河沿殺人案的情況,整天讓我在所里干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心里實在不踏實,像長了草似的。我跟鄺世平談完話,把他往前院帶的時候,發(fā)現(xiàn)會議室已經(jīng)空了,會開完了。不但會開完了,人也都走了。怎么一點兒動靜都沒有,真神速。越重要的事,動靜越小。我想起一句話:開水不響,響水不開。

實際上,我在醫(yī)院那會兒工夫,老程在會議室緊急布置了任務,并且馬上進行落實。老程通報了后河沿殺人案當前的情況:技術人員在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了一些蛛絲馬跡。經(jīng)過仔細甄別,一雙解放膠鞋的鞋印,很有可能是作案人留下的。從鞋印的深淺程度判斷,作案人大約五十多歲,男性,身高一米八左右,體重七十五公斤左右。老程布置任務說,按照上級要求,從現(xiàn)在開始,要在全市各交通要道、港口、碼頭、車站、機場設卡,進行嚴格檢查、盤查。案子發(fā)生在我們眼皮子底下,不用我說,我想大家應該知道怎么做……

老錢參加了會議,把老程布置的任務向我傳達了一遍。

我支上自行車,向過道的廚房走去。年輕,火化石,跑了一趟,又餓了。老謝在廚房“叮叮當當”忙著,老程讓他把晚飯送到執(zhí)勤點兒。我到廚房跟老謝說,我跟你一塊送飯去吧?老謝說,那怎么行啊,家里都沒人了。其實,我也就是說說,手里的事還沒干完,怎么能脫身,真要是去了,老程非一腳把我踹河里不可。老謝晚飯蒸的包子,豬肉白菜餡,小米粥。老謝跟我打了個招呼,蹬三輪車送飯去了。我拿起一個包子,兩口就塞進嘴里,盛了一碗粥,吸溜吸溜喝著,沒喝完,又抄起一個包子。

那人的情況怎么樣?

老錢不知什么時候站在我身后,我毫無察覺。

我嚇了一跳,一口粥差點嗆到氣管里。

哎喲,老錢,你怎么跟貓似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那人后背有一處傷,刀傷,腳上的鞋不是他自己的,不合腳,小很多,撐裂了……老錢說。

我問老錢,你不吃包子嗎?

放走的一個小個子男人穿著解放膠鞋。

放心吧,那人不會有什么大問題,頂多再在醫(yī)院待兩天,就可以出院了。派出所成救濟所了,凈忙這些亂七八糟的碎事兒。

你沒覺得那人有什么異常嗎?

嘿,還有魚呢,老謝這手藝真不錯。不知道今天后河沿還有沒有魚,讓老謝再給咱們燉一鍋。

我用手夾起一大塊魚整個吞了進去。

你該在醫(yī)院看著他。

老錢,我這就算完成任務了吧?人沒出事,及時送到了醫(yī)院,燒退了,沒危險了,很快就出院。我是不是可以找老程他們去……啊……我大叫,“噗”的一聲,一根堅硬的魚刺,深深扎進喉嚨。

我捂住嘴,跳了起來,險些滑倒,一屁股坐在已經(jīng)涼透的魚鍋上。我拼命向外跑,邊跑邊咧著嘴,痛苦地喊道,我去醫(yī)院,我去醫(yī)院!

老錢在后面高聲回應,我去找老程。

鄺世平?jīng)]在病床上。病床上空蕩蕩的。桌子上的半個饅頭也沒了。醫(yī)院的樓上樓下都找遍了。

第二天,鄺世平在派出所交代了整個作案過程。

鄺世平還是在那個未啟用的污水井里抓獲的。他說,沒想到你們還來這兒找我。

責任編輯:王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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