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觀賞到陳婷筠的書法作品,是在一位老報人的辦公室。那是一副隸書對聯(lián),樸茂雄渾、神采飛揚,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后來得知,她還是著名散文家,近年獲得老舍、冰心散文獎,將現(xiàn)代詩寫得清麗脫俗,是名副其實的才女。
讀了婷筠的散文,看她當眾揮毫,聽她講研習書法的體會,我對她獨特的書風及書法美學觀點,便有了初步的認知。
中國書法歷經數千年,是最古老、最具代表性的東方藝術,積淀著豐厚的文化和審美價值。
隸書是中國書法藝術的重要書體,產生于戰(zhàn)國晚期,到漢武帝時已臻成熟。隸書是現(xiàn)今漢字的開端,又稱漢隸,形成了一套完整規(guī)律,有樸茂雄強、方勁高古、清新婉麗等多彩多姿的風貌。
明清以來,寫隸書的書法名家越來越多,如鄧石如、伊秉綬、何紹基、趙之謙、吳昌碩等。他們在繼承漢隸傳統(tǒng)的基礎上,推陳出新,寫出各自的風格,打造出隸書空前繁榮的景象。
婷筠研習書法,是接近中年才開始的。
她從漢隸入手,大量臨習古人碑帖,達到廢寢忘食、如癡如狂的境地。她對《曹全碑》《禮器碑》《張黑女墓志》《天發(fā)神讖碑》《石門頌》及《圣教序》反復臨習,手摹心追。
婷筠善讀帖,從碑帖里感悟先賢氣息,加上她對漢字結構原理的研究、對語境的浸淫,以及豐富的想像力和表達能力,促使她在十年的時間里走出了自己的路子,形成了自己的筆墨語言和美學觀念,這是很了不起的成績。
寓巧于拙
如果說,秀美書風稱巧,則樸茂書風稱拙;“二王”、趙孟稱巧,《龍門二十品》、摩崖刻石稱拙;隸書中《曹全碑》為巧,《張遷碑》為拙。
巧與拙,有不同的美學觀,如西服與牛仔裝、瓷器與陶器,只要做到極致都很美。
婷筠的書法,從《曹全碑》《禮器碑》得形,從《張黑女墓志》《圣教序》得韻,從《天發(fā)神讖碑》《石門頌》得雄渾之氣,由巧而拙,寓巧于拙,這是她對書法的美學追求。
奇正相生
藝術的魅力,在于變化,既有規(guī)律,又出其不意。書藝如兵法,無非正奇之變。
隸書到了成熟期,形成扁平字形和蠶頭雁尾的筆法,平正、工整,裝飾性強,符合大眾的審美。許多寫隸書的書法家,也以此自足。
婷筠偏要破平生奇,自成一格。
秦篆長形,漢隸扁方,她的隸書多為正方,并通過結字的變化、筆墨的夸張,破除平正,讓隸書生動起來。
渾厚靈動
居山者樸厚,近水者靈秀;學碑易得渾厚,臨帖易得靈動。
將渾厚與靈動有機結合,用筆端輕松表現(xiàn)出來的,古有顏真卿、何紹基,近有于右任,相當的不易。
婷筠可能從象形文字的意和音,找到了漢字的美感,借助筆墨宣紙,宣泄出內心張力。
她以隸書為型,將古人碑帖的筆法、墨韻,化為自己的營養(yǎng),用濃墨寫出厚重,用方筆寫出風采,用結構錯落、筆勢變化,寫出靈動。
元氣充盈
“氣”是東方文化的重要符號。
圍棋占地盤,有“氣孔”方為活棋;人與人的關聯(lián)度,叫“人氣”。日本將“氣”列入美學的重要理念。
筆墨生動、氣勢貫通,是中國書畫的最高境界。
婷筠書法大都自己撰文,信手寫來皆氣韻生動,或小橋流水,或大河奔流,生機勃勃。
古木新枝
中國書法是古老積厚的藝術,寫不出古意,難有高格,但一味泥古,則缺少生機、情趣。如泰山頂上的老松樹,主干蒼勁、曲折,新枝蓬勃、靈秀,有對比、有幫稱,方能構成一幅生動的萬古松風圖。
婷筠的隸書,從靈秀起步,吸收漢魏的風骨和摩崖石刻的渾厚,轉向追求古拙,用筆由圓潤轉方折、蒼勁,又到方圓融合、變幻,筆墨十分風趣,耐人尋味。
任何藝術風貌,無論是雅俗共賞,還是曲高和寡,都表達一定的美學觀念。風格是外在的形,美學觀念是內在的魂。
陳婷筠的書法,借助隸書外殼,用豐富多變的筆墨,尋求她心中的渾厚、古拙、靈動之美,構建了屬于她的書法美學,拓展了一條很寬的路,成績斐然,可喜可賀。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祝婷筠的書法與文學創(chuàng)作,交相輝映,走得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