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立之年,對于年輕的長沙妹子周世佳而言,是一種激勵,也是一種銘記。今年進入而立芳華的周世佳,作為長沙畫院藝術家,雖然大學時讀的是金融專業(yè),卻在去年已連續(xù)在篆刻領域展露光華——作品八次入展全國性的展覽!
其中不乏業(yè)界頗具影響力的,如“傳承與弘揚”——首屆《十鐘山房印舉》國際臨創(chuàng)大展、萬印樓當代國際篆刻精英收藏工程展、“走向復興”——中國國家畫院喜迎二十大召開美術作品展等。
我更驚訝的是,她還有五首寫長沙名勝風物的五律,被刊入著名的《嚶鳴》詩刊。作品合乎格律,貼近生活,語言時代感好。
書畫名家、中國國家畫院原副院長曾來德專門來信,洋洋灑灑寫了幾大張,高度肯定世佳“在書法學習上的長足進步”“憑著您的聰慧、真誠和刻苦精神,一定會超乎尋?!薄?/p>
篆刻、詩詞、書畫……讓世佳的成長變得更加成熟。
曾來德與世佳,曾有5年同事之緣。2016年6月,已在長沙創(chuàng)辦世典畫樓多年的世佳,聲名鵲起,多次參與承辦執(zhí)行藝術大展,連續(xù)受到湖南省文化廳嘉獎,接之突發(fā)奇想,闖蕩京城,修學儲能,被中國國家畫院招入國畫院擔任學術秘書。
年輕的女老板成了精通各般武藝的勤務兵,忙里忙外地擔起了國家畫院的主題性展覽、畫冊編輯出版的細節(jié)要務,和顏悅色地忙碌于聯(lián)絡評審會議、學術研究、外出寫生等一系列常規(guī)性工作和公眾號運營的繁瑣重任。
十多場國家畫院連續(xù)多屆、多類型的大型展覽,硬是把秀雅的湘妹子錘煉成一個精干的多面手。
曾來德也感嘆:“你為我鼎力所做之事,讓我感動?!?/p>
緊張有序的工作之余,曾來德同世佳建立了持久的師生之情。
世佳在長沙時,就隨曾入展首屆中國書法蘭亭獎的書法名家劉建軍習書。進京后,她把閑暇基本安排在出租屋里練字讀帖。她讀點畫,讀結構,讀同字不同寫法,從中領悟各種用筆的風格、筆畫使用的變化、運筆的趣味、行氣的流動、氣息的節(jié)奏和篇章的氣象情懷,直到揣摩透了再臨,堅持筆到、墨到、意到。
杜甫《戲為六絕句》云:“別裁偽體親風雅,轉益多師是汝師。”“恥向書家作奴婢,華山片石是吾師?!苯疝r更是以書畫心得說精粹,藝術創(chuàng)作更要廣博拜師,虔誠地師事古今。年輕的世佳,雖然讀書時代沒有接受過書法科班的技藝訓練,但在平時積極向先賢學習,向今人求教,點豎橫勾,自然合體,習得俊雅格調和煥然神采,悟得其中勁健雄渾與質樸清剛。她在用筆、用墨、筆畫、結體、布局乃至整體觀感上頗著心力。融會貫通,取精用宏,寓新意于點畫之中,得風神于筆墨之外,漸具風貌,自開一格。
國家畫院常年開設書畫高研班,世佳在同事的幫助下,獲得旁聽機會。曾來德得知她在畫院工作,又愛好書法,當即表示歡迎,還免除了她每期三萬元的學費。只要課程安排在周末,她都去參加,不辭風霜雪雨,近水樓臺地連續(xù)讀了兩屆書法高研班。盡管上課地點大都設在宋莊,離畫院很遠,需要當日往返4個小時,但學有所得的領悟,讓她甘之如飴,樂此不疲。
五年下來,世佳的書法技藝進步很快,她將內外兼修落在實處,即便寫信,也堅持用毛筆。中鋒走筆,側鋒兼濟,起筆曲進,收筆自如。一筆一畫、一點一捺、一招一式、一折一彎,以及枯澀濃淡的墨色,讓緊實雋永的筆致、疏空清朗的結體、錯落有致的章法,躍然紙上、賞心悅目。她連續(xù)三次以書法作品,參加國家畫院職工迎新春作品展。
2021年初,全國新冠疫情防控升級時,她從北京回到長沙,跟隨岳麓印社社長李礪學習篆刻,并問學于西泠印社社員吳賢軍等名家。
書法上的感悟,成了世佳近來主攻篆刻的一大助力。如何布局、謀篇,怎樣結體、運刀,何為章法、意蘊,她已然純熟精湛,這同她長時間的苦練不可分割。她從漢印入手打基礎,后臨習古璽,選定三晉小璽為主攻方向。術業(yè)專攻,觸類旁通,日邁月征,磨礪出彩。
這樣的成長,與她少時受父母愛好書畫鑒賞和收藏的深刻影響,是截然分不開的。她11歲時就跟著父親走近省會著名畫家,曾在湖南省政協(xié)筆會上為陳白一、楊福音、莫立唐、朱訓德、王金石、曠小津等畫速寫,得到大家真誠的點評題跋。
她不但會畫會寫,還把接觸書畫藝術與文化名流的點滴,寫成一系列文章,這些文字散見于《三湘都市報》《長沙晚報》等。如《三個“怪老頭”》,把她遠觀近看的黃永玉、楊福音、莫立唐寫得惟妙惟肖。尤其她少時一句“只有閑著才寫出好書,只有閑著才能品味好書”,讓可愛的復合型“怪老頭”楊福音念念不忘并作古正經地援引原話,寫了一封書法性質的回信,認真地收進了作品集。
今時藝壇多起浮躁之氣,大都是技藝派的苦練者,嚴重忽視了讀書的大道。我和世佳閑聊,聊起讀書。她說,她有時間就讀雜書,在工作室里專設了一排文史專柜,還潛心拜師學寫舊體詩,努力著嘗試寫藝評。
這是好事,有利于成長。以書畫為立業(yè)之根本,勤學苦練為練手,厚積薄發(fā)則是練心。只有真正重視藝術創(chuàng)作主體內在修養(yǎng)的錘煉,且將充實學養(yǎng)的范圍限定在書畫思想之內,創(chuàng)作才不至于淪為匠技的境地。
當下藝術創(chuàng)作者,多追求在各類賽事中拿獎,迷戀在諸多展廳中露露臉,殊不知在元代,著名文人郝經就說:“今之為書也,必先熟讀六經,知道之所在。尚友論世,學古之人,其學問,其志節(jié),其行義,其功烈,有諸其中矣。而后為秦篆漢隸,玩味大篆及古文,以求皇頡本意。立筆創(chuàng)法,脫去凡俗,然后熟臨二王正書……以正為奇,以奇為正,出入二王之間,復漢隸、秦篆、皇頡之初,書法始備矣?!保ā兑浦T生論書法書》)
藝術不是識得幾個字,便能成大器。日積月累,厚積薄發(fā),方能得心應手、傳承創(chuàng)新。古代書家多是文學家、大詩人,多是有詩文傳世的學問家。蘇軾是大文豪,黃庭堅是位詩人,歐陽詢編纂《藝文類聚》一百多卷,王羲之醉酒寫出的《蘭亭序》本身是一篇散文精品,懷素和尚也有詩歌入選《全唐詩》。
寫書治印,亦如作文傳道,講究眼界、心境與手法的內外兼修,誠如李白在《與韓荊州書》中所言:“筆參造化,學究天人……請日試萬言,倚馬可待。今天下以君侯為文章之司命,人物之權衡,一經品題,便作佳士。”作文如此,從藝也應深諳精妙,方可在階前盈尺之地,揚眉吐氣,激昂青云。
行文至此,我真誠地期待世佳以而立之年為新起點,繼續(xù)其業(yè)師曾來德所期許的“內外兼修”,把體悟學者向云駒論“當下書界和社會眾生,將許多非大家、非名號的書法作品抬到很高的地位,使當代書法史黯然無光,使當代書法家貽笑歷史”的真意,當作提升自身創(chuàng)作意味、境界、價值和傳播的一種優(yōu)雅、一種堅持、一種樂趣。大開大合,有弛有張,更能作出不負青春、不負韶華的奇文章。
作者簡介:向敬之,文藝評論家,現(xiàn)為長沙市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湖南大學工商管理學院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