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云明
記得小學三四年級,老師教學生寫書信的時候,叫同學們給自己的親人寫一封信,班上有的人甚至不知道要以誰為寫作對象,我卻正好寫信給父親,他在遠離家鄉(xiāng)幾百公里外的地方工作,一年只探親回家一次。
因為母親也識字不多,學會寫信以后,每次母親要給父親寫信時也就可以不求外人了,都叫我寫。每次歪歪斜斜半頁信箋的信息,總能把家里的大事小情交代清楚。當然,固定內(nèi)容是要報個平安,以免得父親掛念家里。因為父親幾次調(diào)動工作,我們寄出去的信可能大多找不到了,而父親寄回來的信卻還有一些收藏在父母的房間里。那些筆跡稚嫩,甚至還有很多字不會寫,是我最初的對遠方的理解,也可以算是我最早的寫作啟蒙吧。
現(xiàn)在,家里還收藏著上百封信,大部分是上大學和工作之初同學們互相寫的信,一部分是初學寫作時報刊編輯和文友寫來的信,有鼓勵鞭策,有退稿說明,有改稿和寫作要求……這些都是手寫書信,而后來電腦普及,那些編輯部寄來的格式化的打印信件就大多沒有保存了。
這幾捆三十年前的信箋,收藏了再也回不去的青春時光。上大學時,寫得最多的是給同學、老師的信,工作以后,寫得最多的是給報紙雜志編輯的信,偶爾也會有點工作事項的信。后來,由于各自融入了社會角色、成家立業(yè),再加上不少人工作、婚姻的原因多次換地址,大多數(shù)已聯(lián)系不上,甚至杳無音信了。
對我早期創(chuàng)作影響較大的前輩,有兩位。一位是《云南法制報》副刊編輯雁寒,一位是我的高中語文老師吳永華。雁寒當時六十來歲、頭發(fā)全白、耳朵聽不清楚,我要用紙寫字才能與他交流,我與他通過很多信,也見過面。雁寒老師除了給我的作品提建議,還讓我多讀《讀者文摘》上的文章。他說《讀者文摘》像上身穿著西裝,下面卻裝著馬褂的紳士,亦中亦西,博古通今,是最新的老派人士,又是最舊的新派。很多文章,感人至深,能夠讓人學習和領(lǐng)悟的東西也很多。我投給雁寒的稿子,即便發(fā)表不了,也會被一字一句用紅筆修改好后寄還。吳永華老師在知道我想走創(chuàng)作這條路時,親自寫了長達幾頁紙的回信,對充滿朝氣,不乏天真和詩意的我進行關(guān)懷、勉勵和提醒,讓我的文學之夢,長出翅膀來。對于這些文學路上的提燈人,我一直心懷感激。
而近一二十年來,我?guī)缀鯖]有寫過紙質(zhì)信件了,但偶爾還會收到編輯或文友的手寫信件。因為很難得,我都會小心翼翼地收藏起來,再過幾十年,等我老了,再回頭來看這些信,它也像我學生時代的那些信一樣珍貴了。
老物件總是會歷久彌香,書信更是如此,這些珍貴的老書信,記錄著我追趕文學道路的每一個腳印。
美術(shù)插圖:李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