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鋒
晴朗的天空突然陰沉下來,刮起了一股冷颼颼的風(fēng)。不久,蒼翠的行道樹和樓房分割的天空驚喜地飄起了雪花,一小片一小片隨風(fēng)飄飄悠悠,落地即化,像一群追逐的翩躚的白蝴蝶。我站在雪花中,任冰晶的雪片落在我的頭發(fā)上、鼻翼上和身上,我的思緒也瞬間飛回到了童年……
我的老家在北方,冬天時常大雪紛飛,男人圍坐在火爐旁,聽火苗逼出柴火濕氣的“嗤嗤”聲和水壺里翻滾的沸水聲;女人擁坐在烙屁股的土炕上“刺啦刺啦”納著千層底;我們小孩子不怕冷,穿著厚棉襖棉褲,悄悄溜出去,站在雪地里,伸出雙手,一片、兩片雪花就晃晃悠悠落在手心里,可瞬間又融化成小水滴,而落在袖子上的那幾朵雪花卻能夠看得清楚,晶瑩剔透,中間鏤空著,像一顆顆精致的小星星,我還想再湊近分辨,呼出的熱氣卻讓小星星剎那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正惆悵著,打麥場里傳來一陣喧鬧聲,是伙伴們在玩捉迷藏的游戲。密密匝匝的雪花,是捉迷藏最好的屏障,看著影影綽綽的人影,追出去,往往就撲空了,正遲疑著,卻有人撞到懷里來,下意識地一把抱住,卻聽到掙扎聲:“抓錯了,自己人!”邊上的麥垛旁卻響起“哈哈”的笑聲,急忙又向麥垛撲去,卻一頭扎進麥秸稈里,驚動了麥垛下的母雞,母雞撲棱著翅膀“咯咯咯”地飛撲到墻垛上,大家學(xué)著電影里偵探的樣子,你一言我一語地分析,是誰家的老母雞下的蛋,當(dāng)然最后是沒有結(jié)果的。
堆雪人是雪后的“保留曲目”,雪小一些,母親就在院子里掃出一條道路,接著又延伸出很多分叉,向茅廁的,向柴垛的,向飼養(yǎng)室的,枝枝杈杈猶如一棵繁密的大樹。這時我早已飛奔到門口,拿起鐵鍬,把母親掃的雪都歸攏起來,一會兒手就凍僵了,伸進袖子里暖一會兒,又把遠處的雪也鏟過來,等到雪堆成半人高橢圓形的鼓包,接下來的工作就是細密活了,我回屋取了父親的泥瓦刀,對著雪堆精雕細琢,做了橢圓的身體和圓圓的腦袋,手又凍得不聽使喚了,再伸進袖子暖和一下,直接上手塞兩個棕色的板栗當(dāng)眼睛,還嵌了半截胡蘿卜當(dāng)鼻子,正在到處找樹枝做胳膊時,涌出門的伙伴們聚攏過來,有人故意一驚一乍:“這不是峰子自己嗎?”“就是就是?!边吷先烁鸷?,我撿起雪塊使勁擲過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小軍的火車頭帽子上,大家驚叫著散開了,小軍揉塊雪團也使勁扔過來,漸漸地伙伴們都加入了打雪仗,一時間雪團紛飛,嘶吼聲遍野。
才下的雪是散碎的,不使勁捏是團不到一塊的,等暖陽照射半晌,此時最適合滾雪球了,先捏一個大雪團,放在地上輕輕滾動,雪團漸漸增大,眼看著變成了圓筒狀,我們就在后面推著往前滾動,雪團不斷粘起了地上的積雪和薄地皮,一層一層,就跟母親蒸的花卷一樣,大家都比賽看誰的雪球滾得最大,滾到最后,雪球仿佛一個個大碌碡,沉得推不動了。
此后經(jīng)年,我定居在秦嶺南麓的小城,小城氣候溫和,不常下雪,偶爾飄一陣雪花,但很少鋪白地面,所以一到冬天,我看著天氣預(yù)報里家鄉(xiāng)冰天雪地的情形,竟然心生向往。記憶中那紛紛揚揚的雪花,那漫山遍野的雪白,承載了我們童年太多的歡樂,太多的溫馨,太多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