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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羊進城

2018-03-19 05:18黃亞明
湖南文學 2018年1期
關(guān)鍵詞:麥垛白羊伢子

黃亞明

天氣越來越熱,快五月天了。麥垛頭天早上喝了一大碗拌腌辣椒的熱稀飯,吸溜得鼻尖冒汗,中午又喝了半碗帶幾粒油星的青菜蛋花湯。這是第二天中午,他皺著眉頭,又要對付一碗腌辣椒稀飯。稀飯是工友墩子從巷口小吃攤上打來的。墩子說,你必須喝稀飯,必須趕快發(fā)汗。麥垛肚里那點稀飯早沒了,頭昏眼花,滿心里發(fā)虛,但他真的不餓。麥垛沒敢吃藥,感冒藥總是讓人犯困。麥垛哪敢躺床,下午班時間快到了。他又不是老板,要是一天不上班,就會少一百多塊,要是兩天不上班,半個月的全勤獎就沒了。麥垛瘦黑矮小,一張臉皺巴巴的,不到四十,看起來像個五十開外的老漢。上班,上個娘的班!墩子對麥垛說,又像是鼓勵自己。麥垛勉強一笑,那笑容像是哭出來的,堵塞的鼻音吐出綿軟的幾個字:走呃,走呃,遲到了……墩子就在前面走,麥垛落在后面,兩人往鞋廠趕。

麥垛的腿腳不好,瘸。左腿比右腿短那么一點,走路總是忠實地往左邊倒,像棵歪脖子樹。這棵樹上冬天長著頂絨線帽,夏天長著頂黃軍帽,卻遮不住發(fā)際線的頹勢。麥垛現(xiàn)在戴了絨線帽,汗水歡快地淌下來,把麥垛的瘦羊臉弄得花花黑黑的。

街上很多車,紅的,綠的,白的,黑的,總之是五顏六色。這本來與麥垛,與墩子無關(guān),可他們從租屋到廠里,必須穿過一條馬路,那么奔涌的車流就與他們產(chǎn)生了短暫的交集。過馬路不是智力活,只要小心按照綠燈的指示前行。但今天麥垛就是病了,迷糊,墩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多喝了麥垛的那碗稀飯,肚子鼓脹,在即將穿過馬路時突然打了個飽嗝,屁眼里跟著冒出了個屁,麥垛就笑了出來,墩子回轉(zhuǎn)身難為情地準備拍麥垛的屁股一巴掌,這樣耽擱了一兩秒,一輛右拐的出租車已經(jīng)順勢拐過來了,發(fā)了瘋似的。麥垛和墩子張開了嘴巴,眼珠因絕望快變成死魚色,完了!完了!但還沒喊出聲,車子在離麥垛兩寸的地方“嘎”地剎住了,慣性又使車屁股往左一轉(zhuǎn)一橫,在水泥地上騰起一股白煙。兩人的臉都煞白了。這還不算,后面的車全都“吱嘎”“吱嘎”,緊急剎車。這下全亂套了。麥垛的左腳承受不住全身壓力,倒在了地上,絨線帽從頭頂脫離,打了幾個旋兒不知所向。墩子一個激靈以百米跑的速度跳到馬路牙子上,但看見麥垛倒地,返身跑回要攙扶麥垛。要命的是,馬路牙子上一條狗因此受驚,往馬路中間亂竄,狗的主人尖叫著,受驚的狗根本不聽主人使喚,像一道白色的閃電在馬路上左沖右突。這狗怎么了?但這狗若不這樣那就是神經(jīng)有問題,誰叫墩子放屁,麥垛嘲笑,誰叫他倆在紅燈亮起后還在馬路上,一兩秒的工夫造成局勢混亂。腦子亂了的狗在馬路上橫沖直撞,終于,狗完成了使命,撞上了一部來不及剎車的車子,腦漿進裂……

這是一條白狗,純白的小狗,卷毛蓬松,看起來特別高貴。狗可能犧牲了,很壯烈,腦袋歪在一邊,半邊身子染血,半邊身子如雪。世界靜下來,狗的主人趴伏在狗身邊,尖叫己淪為低泣??磥硭龑泛苡懈星?。

麥垛被墩子扶起來了,來不及感受疼痛,驚魂未定。麥垛身邊的車,撞狗的車,兩個司機下了車,一個去觀察麥垛,一個去看狗。其他車依然紅燈停,綠燈行,川流不息,很忙,沒時間關(guān)注麥垛倒地和狗流血事件。

不久,救護車“嘟嘟嘟”來了,然后警車來了,不知誰報了警。

麥垛的感冒居然不治而愈。操!他摸著腦殼,嘟噥了一聲,才感覺左腳崴了,火燒火燎。

狗沒搶救過來。被整過容的狗,是一條漂亮的白狗,躺在寵物醫(yī)院的太平間床上。之前醫(yī)生盡了全力,最后下手術(shù)臺時聳了聳肩,表示非常抱歉。麥垛不認識這狗到底什么品種,女主人喊它雪獅,雪獅!萬分悲傷。麥垛偷偷打量了下女主人,是個漂亮的白衣女人,麥垛覺得雪獅和女主人,真是絕配。女主人年紀不大,不到三十歲,也許四十了,城里女人的年齡是個謎。

麥垛和墩子從派出所出來了。麥垛不僅沒被罰款,手里反而多了一千塊。麥垛沒向?qū)е滤さ沟乃緳C伸手,這錢是墩子替麥垛要的。雖然腳崴了,但命撿回來了,麥垛就覺得應(yīng)該慶幸,涂點紅花油,再休養(yǎng)兩三天就成,其實不休養(yǎng)也沒啥,麥垛在鞋廠里干的是手工活,又不要腳干活,那干嗎要為難司機。但墩子不干。墩子替麥垛算賬給司機聽,麥垛的誤工費、檢查費、醫(yī)藥費,起碼一千五,沒一千五咱們就住醫(yī)院去。之后展開艱難的賠償拉鋸戰(zhàn),司機最終給了麥垛一千。

交警也很為難,肇事者撞死的是條狗,是寵物,不是人,你們最好先協(xié)商。撞死雪獅的司機很委屈,這狗為什么發(fā)瘋呢?為什么發(fā)瘋呢?難道任憑瘋狗胡咬人?上個月城里還組織打狗隊打瘋狗呢。我是替天行道。

女主人很不高興,我這哪是瘋狗,你才是瘋狗。我這是寵物。雪獅我可是花了五萬塊的。

麥垛和墩子驚得差點掉下了舌頭。

司機說既然是正常的狗,為什么在馬路上橫沖直撞。如果狗很正常,那就是狗主人不正常了。

女主人說,我哪里不正常了?

司機說,如果你正常,怎么不拉住狗繩子,你沒盡到監(jiān)管責任嘛。

女主人冷哼說,我怎么沒盡責呢?是車子剎車嚇著我的狗了。

司機很郁悶,那也不是我一個的責任,所有剎車司機都有責任,第一個剎車司機責任最大。

第一個剎車的司機嚇著了,我干嗎要剎車,我車前面正好有人過馬路,我可不敢直接碾過去!

說來說去,就因為墩子多喝了麥垛的那碗稀飯,由此打嗝放屁,由此麥垛嘲笑墩子,墩子開玩笑要打麥垛的屁股。這是什么個事兒呢。麥垛很發(fā)愁,恨不得抽白個兒幾個嘴巴,那碗稀飯還不是因為自個兒感冒沒吃嘛,難不成狠狠揪住“感冒”這個罪魁禍首?

麥垛就愧疚起來。他的眼里晃動起那只血淋淋的白狗。是的,我是感冒的主人,我感冒得太他媽不是時候了。

墩子卻惱火了,你們的意思是這狗要我們賠?我們是人,不是寵物,你們可都是開著機動車的,我們是行人,行人!法律要保護我們的。

一班人吵來吵去,讓麥垛迷糊得要睡了。麥垛不是個智商很高的人,很快就打瞌睡了。消失不久的感冒癥狀重新襲擊,這使麥垛的腦殼止不住下垂,他在椅子上坐不住了,終于瞌睡了起來,腦殼一甩一甩的。交警和司機都忍不住笑了,真是個活寶。

后來麥垛就被墩子推搡醒了。其實麥垛在做一個夢,噩夢,夢里不僅有那條漂亮的白狗,還有那個白衣漂亮女人,都被車禍了,血淋淋的,麥垛在夢里狂吼,正準備醒來,卻被墩子弄醒了。墩子說,我們走吧。麥垛不解,搞定了?我們多大責任。墩子就拍拍麥垛的肩,沒事沒事,我們有啥事?撞狗的賠了一萬五,和解了,看來也是有錢佬。瞧那車,嘖嘖,寶馬,不得了。墩子買不起車,一直對車抱有莫大的熱情。

麥垛忽然說,不對,還不是因為你打嗝放屁?

墩子敲敲麥垛的腦殼,你狗日的才不對,你這里不對。

墩子說,我們是受害人,要尊重人命,人比狗大。

麥垛的心往下一沉,那個女人和狗呢?

墩子說,剛出門,你想吃狗肉?

麥垛一瘸一拐往前奔,果真,那女人在前面,要過馬路。那女人緊緊抱著死狗,一直抱著,不肯松手。麥垛喊,喂喂!麥垛再喊,喂喂!他不知道該喊她什么。許多路人回過頭來。

那女人停住了腳,遲疑道,嗓子已變得沉悶,你,喊我?

麥垛追上去,是的是的,大姐,不是,妹子,你這狗咋處理?麥垛撓了撓稀疏的頭發(fā)。

那女人警惕道,你想干啥?

麥垛把一千塊錢遞過去。那女人憤怒了,不賣!妄想!你就是個禍害精!要不是你們闖紅燈,雪獅就不會這樣了。

麥垛說,妹子,我、我,不是這意思。

那是啥意思?

這一千塊賠你了,我不是要你的狗……麥垛喁喁道。

那女人沒接麥垛的錢。

墩子掐了麥垛一把。

麥垛沒理會,說,妹子,我家里沒養(yǎng)狗,我家里有只白羊,和你家雪獅一樣白的羊,要不,我賠你一只白羊吧。

那女人咕噥著,虛偽,假好人!還不是為了錢。

麥垛急了,我家里真有一只漂亮白羊。過幾天我?guī)Ыo你。

那女人好看的眼睛往上一翻,冷笑道,真要給?那我就等你了,我住在那個小區(qū)。那女人手一指。麥垛目測了一下,小區(qū)距離租屋并不遠。

女人接過麥垛的錢。羊送來了,錢給你。

麥垛笑起來。那女人裊裊地走了,麥垛對著那個優(yōu)雅的背影喊,喂喂,你叫什么,咋聯(lián)系你?

女人沒理睬麥垛。

麥垛用手撮起一個肉喇叭,我、我,保證,會送你一只好羊!

墩子罵麥垛,苕貨!

五一節(jié)忽溜過去了,麥垛果真從老家黃泥坡村牽來了一只羊。一只羊就這樣進城了。這是只公羊,高大威猛,器宇軒昂。特別是,一身白毛沒一點雜色,在陽光下白棉花一樣鮮亮。羊角在頭頂盤旋著,頂尖鋒利。在破舊潮濕的租屋里,這羊一下子閃亮了墩子的眼。墩子“咦”一聲,就繞著白羊打轉(zhuǎn),想伸手摸摸這摸摸那,也許他還想摸摸大羊卵子,可白羊昂著頭,很不屑的樣子,羊角斜挑,隨著墩子打轉(zhuǎn),似乎隨時準備進入戰(zhàn)時狀態(tài),斷不肯接受一個異族的恩賜。墩子只好操著四川話罵,有啥子嘛,好大個不得了哦。

麥垛忍不住呵斥墩子,丟開你的臟手!

墩子撇撇嘴,摸摸又死不了羊。你快讓我摸摸,我太喜歡這只羊了,媽的,從沒見過這么好的羊。

麥垛說,那只能摸一次。

麥垛從背包里找出一把斷齒的梳子,把羊毛一根根捋順,那羊就乖乖地站著,好像很享受。墩子趁機摸了一把,羊角立即對向他,嚇得墩子趕忙縮手,媽的,比那女人還傲。

墩子說,莫不是真要送去,那女人,不缺你一只羊,不缺的。

麥垛就不爽了,一口唾沫一個釘,你要我扯謊么。

于是麥垛和白羊一起往那女人的小區(qū)里趕。麥垛帶著羊在街上走,陽光硬巴巴地砸在地上,麥垛矮小的影子,公羊白亮的影子,還有行道樹的影子,構(gòu)成一幅奇怪的畫面。白羊偶爾咩咩幾聲,它見著了綠化帶上的草葉,卻不肯走了,又咩咩幾聲,頭角摩挲著麥垛。麥垛心疼了,他知道白羊餓了??甥湺庾叩么颐?,沒做啥準備,沒備料,城里公園的草地,不是羊的天堂,而是老頭老太的舞池,小伢的游樂場。一只羊怎么生活?麥垛就很擔心,那女人會不會割草給它吃,會不會準備一些麥麩和豆料,羊老了會不會討厭它,生病了會不會請醫(yī)生。麥垛總覺得那女人什么也不會干,那女人的手太嬌嫩了,只有麥垛的女人才能干那些糙巴活,但又不能把自己的女人帶來喂羊,家里還有一個崽子一個細女娃。麥垛盯了一會綠化帶上的草葉,一狠心拍了磨磨蹭蹭的白羊一巴掌。白羊吃痛,哀求似的看著草葉,又不敢不走,只好低下頭像竭力拒絕誘惑,繼續(xù)在麥垛的驅(qū)趕下往前走。麥垛的羊鞭丟在了鄉(xiāng)下,他找不到趕羊的感覺,就像身邊走的不是一只羊,而是自己的某個部分,需要悲壯地獻祭給女巫。

麥垛有點后悔了,但這念頭只是一閃,麥垛就堅定了步子。在憂戚和孤獨中,麥垛和白羊到了小區(qū)門口。

事情沒有想象的順利。門衛(wèi)攔住了麥垛和羊,看著他的瘸腿,狐疑道,干啥干啥,這里不是鄉(xiāng)下。這是個老頭。門衛(wèi)老頭要求麥垛登記,問有沒有預約,有沒有業(yè)主電話。麥垛說,早預約了,還是節(jié)前預約的。他拿起筆登記,卻不知道那女人叫啥,該死。門衛(wèi)老頭道,到底是哪個,最近小區(qū)里流竄來了毛賊,不安全。麥垛比畫,就是那個穿白衣的,二三十歲,進出都帶只雪獅狗。哦,不,雪獅死了,反正是頂頂漂亮的那個女人,瓜子臉,麥垛模糊記起來了。老頭說,遛狗的太多了,小區(qū)里有兩百戶,誰知道你找誰。老頭有點不耐煩了。大爺,我答應(yīng)送只羊給那女人,麥垛解釋。不行不行,這是規(guī)矩,老頭拒絕。麥垛就生氣了,為啥不行,我是送羊的,送羊的!你看看我,看看我,像個賊嗎?麥垛抖摟著衣服,又將舊皮鞋頓了頓,將新買的黃軍帽取下來,將口袋倒翻出來,你看看有沒有作案工具,沒工具怎么作案?吵嚷聲驚動了小區(qū)許多人,麥垛希望這樣,越多越好,說不定那女人也在里面,那就好了。

人們聚在門口,伢子們看著了麥垛的白羊。呀,好大的白羊。幾部車也停下來,車主拿出手機拍照。麥垛覺得更有希望了,麥垛驕傲起來,這只羊,真給我爭氣,也許誰誰認識那女人,把照片給她看,那就搞定了。

麥垛一屁股坐在花臺上,看著人們拍照,看著小伢子戲耍白羊。有個伢子拿出羊糞蛋一樣的巧克力,逗弄白羊。白羊不認識那玩意,咩咩叫著,目光投向花臺上的草葉。有人說,哎喲,它餓了,餓了,吃什么呢?一個伢子飛快地攀上花臺,采了一把草葉,送到白羊嘴邊。白羊嗅了嗅,終于下定決心,吃了第一口,又吃了第二口。伢子和大人們高興起來,麥垛微微笑著,這草可不是我摘的,是你們自愿奉獻的。麥垛打了個呼哨,白羊就走到了麥垛身邊,還有點不舍,那把草還沒吃完。人們大笑起來。有人問麥垛羊賣不賣,小伢子問伯伯可不可以騎一下。麥垛搖頭,不賣不賣,我這羊是要送人的,騎壞了咋辦。

這時候來了個穿制服的,門衛(wèi)老頭喊陳經(jīng)理。陳經(jīng)理走到麥垛身邊,要求麥垛趕緊把羊牽走,說你破壞了公共秩序,有業(yè)主投訴。

麥垛摘下黃軍帽,扇扇風,沒理睬陳經(jīng)理,說我又沒進小區(qū),我又沒強迫他們喜歡我的羊,要走他們走。我就在這里等。

就這樣,麥垛和白羊,等了半個中午,直到下午班時間差不多了,才往租屋去。

墩子驚呼,這兒撒了一圈,這兒又一圈。

麥垛有些煩,哪有羊不拉屎的?羊屎干凈,吃草的,哪像人拉糞,一屁股油乎乎的腥臭。

墩子說,拉倒吧,那你吃羊糞去。你瞧瞧,每次下班,都是都是,咋辦?

麥垛拿起掃把,將一粒粒滾圓的羊糞蛋掃進鐵皮鏟子,出門走幾十米倒進垃圾桶。

墩子說,我可受不了。要是冬天,你不還得砌個羊圈,得鋪稻草。城里哪有稻草?你用衣服鋪吧,你有錢!

麥垛還沒想那么遠,現(xiàn)在才二十多天。每天中午、傍晚,麥垛都要帶白羊去那女人的小區(qū)遛一圈。每次麥垛還得帶著掃把和鐵皮鏟,麥垛已經(jīng)教會了白羊躲在花臺后面撒尿。門衛(wèi)大爺見麥垛執(zhí)著,發(fā)了善心,給麥垛和白羊畫了個活動的圈兒,圈兒包括那個花臺。圈子也不大,大爺說不能攔了進出車輛。麥垛沒那高要求,小就小點吧。麥垛和白羊就在那圈兒里等??偛灰娔前滓屡耍湺舛奸_始沮喪了。

麥垛認為,必須要等的。

麥垛的苦惱在于,這城里哪有青草呢?哪有許多豆料呢?眼看白羊一天天消瘦下去,連那些喜歡新奇的伢子,都有些不待見白羊了。麥垛覺得不解決這個問題,也許等不到和那女人見面,白羊就翹翹到該去之地了。

前些日子,麥垛打電話給家里女人,通過鎮(zhèn)里的長途車捎了一化肥袋豆料,一大麻袋切碎的干草,轉(zhuǎn)眼白羊吃得差不多完了。這個事兒,揪心。還得在城里解決。后來門衛(wèi)大爺介紹了一塊工廠廢棄的荒地。荒地離鞋廠也有好幾站路,麥垛請了兩天假,把荒地開墾出來,撒上苜蓿草種子。麥垛又去豆腐坊,買了一些豆料和豆腐渣。苜蓿長出茂密的草,還得兩個月。那女人,到底哪兒去了。真是,就這么作弄人。

夏天悶熱,麥垛和墩子的租屋開始散發(fā)出怪昧,腥膻味,羊糞味。墩子一進門,就捏著鼻子,受不了啦!那個死女人,麥垛你個死腦殼,哪天肯定有誰宰了你的羊。墩子詛咒道。麥垛只能道歉,更勤快地清理租屋,還攬下了給墩子洗衣的活兒。

這天,麥垛和白羊又到了小區(qū)門口。麥垛找門衛(wèi)大爺詢問最近有沒有誰來打聽白羊的事。這時候,也許是個在小區(qū)串親戚的男伢子,走出電柵欄,忽然看見了大白羊,就興沖沖跑過來,促狹地拽住羊角。這只羊,已經(jīng)溫馴了許多。那伢子拽著,拽著,哇哇哇大叫,還喊他媽媽來玩,好玩兒,好玩兒!白羊就發(fā)怒了,一角挑過去,伢子拽不住了。羊角快抵住伢子啦!伢子媽驚呼,瘋了一樣跑過去,麥垛連滾帶爬,停停!大白,停停停!白羊猶豫了一下,這猶豫的間隙,伢子機靈地滾到了一邊。

伢子媽一邊安撫著哇哇大哭的兒子,一邊指戳著麥垛。麥垛畏畏縮縮歪上前,看來這事難以善了。這時候伢子媽開始夸張地揮動手臂,表達著自己的憤怒。你怎么養(yǎng)的羊?你的羊差點禍害了我兒子。

麥垛低下頭,不是沒傷著嘛。

伢子媽簡直是氣壞了,眼歪嘴斜,手指哆嗦著指向門衛(wèi)大爺,你站在那里看熱鬧,啊,給我過來。這個大門口屬于小區(qū),你們脫不掉責任。門衛(wèi)大爺賠著笑臉,妹子熄熄火,不是真沒傷著嘛。麥垛也附和,真沒傷著。

可是,我兒子嚇著啦,晚上做噩夢怎么辦,失眠怎么辦,影響白天上課怎么辦,成績退步了怎么辦?

麥垛把白羊牽過來,他手里多了根粗柳樹條子。麥垛狠狠地抽,畜生,你以為這是在鄉(xiāng)下,你撒野啊,狗日的,老子要宰了你!柳樹條子一鞭鞭抽下去,白羊也許是知道自己錯了,只挪閃著屁股,腦袋還挨著麥垛,不肯離開。麥垛忽然就丟了柳樹條子,抱住白羊,撫摸著白羊身上的血痕,如喪考妣似的。麥垛哭的樣子,很難看,大張的嘴巴像個蛤蟆,從里面流出涎絲。麥垛拉著白羊,硬按著白羊的頭,向那母子倆賠禮。麥垛的手抖著,從褲子口袋里掏出一把皺巴巴的鈔票,有兩張一百的,有十塊二十塊的,還有一些散角子,要塞給那個伢子媽。麥垛說,求您饒了白羊吧,求您!這點錢給您兒子買點吃的補補。

也許是麥垛嘴角流涎的蛤蟆樣讓伢子媽心生厭煩,她拉著兒子一溜煙走了。臨走撂下了一句,我們沒完。

麥垛歪腳癟腦,白羊也垂頭喪氣,一人一羊,散了精氣神似的。

門衛(wèi)大爺說,麥垛要來可以,不許白羊到小區(qū)門口??蓱z的白羊,就只能整日關(guān)在租屋里,連放風的機會也沒啦。

白羊又惹事兒了。

白羊安靜了幾天,開始在租屋里鬧騰。嗵嗵嗵,它用頭和角拱門,拱不開,再拱,頭和角都冒血了。拱不開,就發(fā)脾氣,麥垛和墩子下班一看,哎喲,滿屋狼藉,臉盆兒被拱到了地上,摔癟啦,水灑了一地。墩子裝衣服的箱子,忘記鎖上,衣服被拱得一地都是。這還不算,三樓、四樓的熱心老太找上門來,說你們家是不是遭賊了,每天都有誰翻箱倒柜的。等她們看見大白羊,齊齊啞了口。晚上,白羊水土不服,也開始失眠,時不時咩咩幾聲,驚擾了鄰居的休息。第二天,鄰居們來投訴,麥垛,你得給白羊治病,大半夜的,它是想家了。還是送回老家吧。

麥垛有點惱恨那女人了。你這個妖精,到底去哪兒了,去哪兒了。

墩子說,那女人不仁,你何必講情義呀。白羊已經(jīng)使墩子耿耿于懷,白羊一看見墩子,就有仇似的,眼睛猩紅。墩子對麥垛說,這畜生犯神經(jīng)了,咱得躲著點兒。下午,墩子把衣物收拾收拾,他另找了個工友合租。

麥垛就只好獨自和大白羊住一塊兒,每月要多掏四百塊的房租了。麥垛的女人又打電話來,崽子要上高中,學費一兩千,還有住宿費、伙食費,要麥垛盡快寄三千回去。麥垛不管了,任白羊折騰,每天晚上多加班一個小時。人總不能讓錢憋死。

周六上午,麥垛休班。睡到五六點,麥垛醒了,瞅瞅白羊,白羊可憐兮兮看著他。麥垛起床,在食槽里添了些豆料和豆腐渣。白羊吃飽喝足,精神頭來了,蹭過來。麥垛知道白羊想出去遛遛了。麥垛添了新規(guī)矩,每周給白羊遛兩次。周三不上夜班,傍晚遛一次,周六上午輪休,再遛一次。

太陽在東天畫下一道紅杠子,麥垛和白羊出門兒了。麥垛扛著把鋤頭,卷起褲腳。這鋤頭也是黃泥坡捎來的。趕來瞧熱鬧的墩子譏諷道,你是要插秧作田吧,你把城市當作黃泥坡了,白日夢!麥垛和白羊還是興高采烈的,公交車不會承認白羊的身份,所以歪腳的麥垛和白羊只能悠悠地往那塊荒地里趕。半路上,麥垛還哼唧著小調(diào)兒《十勸姐》:

一勸姐來要勤快,不等天亮就起來,早起那三日做雙鞋。

二勸姐來要巴家,莫把五谷拋撒噠,拋撒五谷遭雷打。

走在街上,人們詫異于這對人畜組合,稀奇了,稀奇了!比第一次到小區(qū)門口,有更多的人拍照,還有人緩緩跟隨,麥垛就更來勁了,唱起《十杯酒》:

七杯子酒是元宵,唐僧打虎逞英豪,君王一見哈哈笑,連夸嚴嵩武藝高。

八杯子酒是端陽,盤古配了女媧娘,二人恩愛情難舍,生下嬌兒張子房。

九杯子酒桃花仙,穆桂英會著武則天,草橋關(guān)前配夫妻,劉備三訪上八仙。

十杯子酒熱難當,安祿山要娶小孟姜,呂蒙正他把媒來做,打破姻緣是紅娘。

呦,這時候的麥垛,哪是個歪腳貨。麥垛唱著,唱著,后面一長溜的人,跟著。麥垛不知不覺就和大白羊趕到了荒地。瞧,還真不錯,苜蓿草出了半寸高!麥垛對白羊說,你這家伙,有口福了,你這家伙,運氣還真不賴!

麥垛把白羊放到對面的荒草田里。白羊很興奮,吱溜吱溜,鬼子掃蕩似的啃著。那一長溜的人,還是拍照,也許還發(fā)了朋友圈。麥垛不懂那一溜兒的人,干嗎這么熱情。他有了在黃泥坡的感覺。真是一塊好田。麥垛的眼里,苜蓿開出紫花了,苜蓿葉肥而亮了,苜蓿種子掛枝兒了,明年又是一丘好苜蓿呀。如果可能,起碼可以養(yǎng)一窩羊兒。那女人,你再躲個半年一年,我麥垛也不怕,我的白羊是送定你啦!

白羊吃足了草,似乎個頭也高了不少。威猛高大,器宇軒昂。麥垛覺得自個兒最好是踮起腳,否則會被白羊比下去啦。天太熱了,干了沒多久,汗水就淌成了小河溝,順著麥垛的脖子流。麥垛嘆息,真是好久沒干農(nóng)活了,底子虛了。他坐在鋤柄上,擦幾把汗,喚白羊歇氣,白羊乖乖兒的。

那一長溜兒人里,這時候跑出一條小巧玲瓏的狗,還穿著花衣服。那狗可太漂亮啦。那狗看著白羊,搖搖尾巴,側(cè)側(cè)身子,獻媚兒似的,開屏兒似的。白羊陡然咩咩叫起來,很高亢。兩個彼此注視片刻,都迎上來,都想往一塊兒滾。小狗往荒草田里跑,白羊在后面攆。攆著,攆著,終于滾到一塊兒了。小狗支定起身子,屁股翹得老高,白羊就緊緊趴上去,為了方便,一只腿翹起。麥垛慌了神,他忘記了白羊是只種羊。

麥垛大喊,大白,停、停!

人群里跑出個小女人,手里還握著半截韁繩。她喊,丫丫,丫丫,別犯錯誤呀!跌跌撞撞要去糾正丫丫的錯誤。

圍觀的人群哄笑起來,這沒什么嘛,郎情妾意的!都拿起了手機,拍照,拍照。

麥垛知道來麻煩了,這畜生,一點臉子分不清。麥垛丟下鋤頭,歪歪扭扭要和小女人一道去糾正白羊的錯誤。麥垛心里嘀咕,狗日的,你以為這是鎮(zhèn)里的配種站?

麥垛和白羊蔫頭耷腦回到了租屋。這回,養(yǎng)小狗的小女人并沒和麥垛糾纏什么,但瞧她那烏青的臉色,那條被白羊用爪子把花衣服扒拉得全是爛泥的小狗,麥垛都產(chǎn)生了要撞墻的沖動。這不算強奸,那么多人拍照,可以作證。不算強奸,不正當關(guān)系卻是要算的,哪怕光天化日之下,偷情也是奸情,麥垛覺得丟臉丟到姥姥家了。大白你個混蛋,你就不能學學柳下惠什么的,你就那么容易被勾引?一只鄉(xiāng)下的羊,和一條城里的狗,怎么可能發(fā)生奸情,你說你說,叫啥事兒,真丟了黃泥坡的臉。黃泥坡的民風一貫溫良恭儉讓的,都叫一只羊給搞亂了,唉。

麥垛并沒有勝利的感覺,羊和狗,本來就不是一類。瞎摻和啥呢!

中午墩子卻興沖沖跑來了,揮著手機,麥垛麥垛,你看你成網(wǎng)紅了,你的白羊好威風!

墩子點開朋友圈,操,四處轉(zhuǎn)發(fā)的,都是麥垛和白羊。歪腳麥垛扛著鋤頭,歪腳麥垛唱《十勸姐》,流里流氣的樣子,歪腳麥垛在田里鋤草、間苗。標題是《城市的最后一個農(nóng)夫》,還有人點贊說“農(nóng)業(yè)的末路英雄~悲情鄉(xiāng)土”。白羊呢,白羊簡直太神奇了,高頭大馬的樣子,睥睨王侯的樣子,騎在那條城市小狗背上的樣子,看起來那么陶醉。麥垛捂住了臉。麥垛說,騷,白羊那個騷貨,還真留不得了,保不準哪天又給我惹個大禍。

墩子摸出了兩根煙,給麥垛點一支,你冷靜一下,冷靜一下,這羊的事兒就是你的事兒了,你走不脫了,保管下午就有人上門。

麥垛不服,羊是畜生,羊和我是兩個概念,你瞎雞巴摻攪,沒個人話。

下午果真被墩子不幸言中了,電視臺的記者捷足先登,長槍大炮對著麥垛和白羊,在租屋里一陣亂拍。白羊沒見過這么猛烈的東西,直往麥垛身后縮。記者又請求麥垛和白羊走出租屋,在陽光下接受采訪。記者問麥垛,請問您是干啥的?麥垛說在鞋廠打工。請問您為什么要在那里種一塊地,是廠里不提供工作餐,還是不放心城市食品?麥垛說,我、我,沒想那么多,我是種草給我家白羊吃的。請問您為什么要養(yǎng)一只白羊,是勞累之后做伴嗎?麥垛想起了那個女人,我是給那女人養(yǎng)白羊的。記者覺得有料了,窮追不舍,漂亮的,城市的女人,還是!麥垛突然就委屈了,奶奶的,你就一輩子不出來,一輩子不見我的白羊。記者見麥垛要哭的樣子,大哥,大哥,有什么辛酸就倒出來吧,新聞是正義的事業(yè),請您敞開談!墩子見勢不妙,忙遮住鏡頭,我兄弟生病了,犯迷糊,這樣吧,我來代替我兄弟說幾句。墩子喊,大白大白,快出來,我們一起!墩子就指揮著白羊,一起擺出了幾個夸張的造型,滿足了長槍短炮的需求。

電視臺走了,還沒完,晚報記者又登門了。他們要搞個深度報道。這次主要還是墩子接待。墩子說了打工的待遇,墩子替麥垛們呼吁,請求政府關(guān)注弱勢打工群體。

但是,在不留神的間隙,白羊偷偷溜了。等麥垛和墩子都噓了一口氣,身子散了架似的,四只腳攤在床上,才發(fā)覺白羊不見了。

這次白羊獨自趕到了小區(qū)門口。麥垛遠遠看見白羊身邊圍著一群狗,還有貓,門衛(wèi)大爺似乎在驅(qū)趕它們。這城市的流浪狗太多了。應(yīng)該是白羊一路雄赳赳走去,沿途招呼和收留了那些孤獨的流浪者。等麥垛和墩子跑到小區(qū)門口,白羊和流浪狗已成集會之勢,任憑門衛(wèi)大爺如何吆喝,它們只是隨便給個面子,隨便挪移了一點位置。中心或者說主角屬于白羊,白羊當仁不讓地站在那個圈子里的花臺邊。一只小花狗挨著白羊,用爪子摩挲白羊的腿。另一只黑狗,則對小花狗齜牙咧嘴,顯然,這是在爭風吃醋。國王一樣的白羊,對此漠不關(guān)心,它就是國王,獨一無二。有一只強壯的公狗,仿佛被侵略者占領(lǐng)了山頭,在和白羊?qū)χ?。轉(zhuǎn)眼間,公狗呼哧呼哧撲上來,白羊不為所動,等公狗撲到面前,白羊一個打旋,轉(zhuǎn)到公狗身后,鋒利的羊角就頂上去了,刺啦得公狗的屁股拉開一道血槽。然后,白羊一聲咩,似乎在發(fā)出戰(zhàn)斗令,那些白羊的妃嬪,就爭先恐后撲向公狗,咬腿的咬腿,咬毛的咬毛。那只黑狗,居然咬住了公狗的脖子,沾了一嘴狗毛。受傷的公狗落荒而逃。黑狗就洋洋得意地站在了白羊身邊,白羊獎勵似的,用羊角輕輕掃了掃黑狗。至此,那些母狗已經(jīng)分出了身份高低,黑狗做了王后。

麥垛和墩子,還有門衛(wèi)大爺目睹了全過程,不知為什么,誰都沒有阻止這一場王者之爭。墩子對白羊豎起拇指,卻悲傷地說,太他媽刺激了,可你的戲碼也到頭了。

麥垛喊,大白,你滾過來!

白羊不情不愿地過來了,那些母狗也隨著白羊過來了。

麥垛瞪著白羊,你個混賬王八玩意兒,你還準備建個行宮???

這是個早上,市內(nèi)的,市外的,各路記者,網(wǎng)站,都找上門來。麥垛煩不勝煩,他準備上班,鞋廠那一攤子活計,沒誰可以替他干。麥垛像趕雞趕鴨一樣,想趕走他們。真是群蒼蠅。墩子說,一個個來,排隊,采訪一次收費二百,你們耽擱我倆上班了,這是誤工費。

記者們?nèi)缕饋恚o你們出名還收費,也沒找你們要一分宣傳費。

墩子大馬金刀坐在門口,你還有理啦?見新親還得提溜兩斤肉、一個禮盒呢。排隊排隊,二百一次,登記!

麥垛在門背后拉拉墩子的衣角,墩子回頭一瞪眼,你個孬子,他們靠點擊量拉廣告賺大錢,我們喝點湯不行么。

半下午的時候,來了兩個制服男,要求麥垛提供衛(wèi)生檢疫證。麥垛說,啥?我這白羊沒毛病。制服男說,你這羊難保沒有傳染病,你看看,這是居民區(qū),非典你知道吧,就是動物傳染的。你那白羊,是不是差點傷了人?先把檢疫費開了吧,五百五十。麥垛明白了,那個伢子媽果然不是善茬。

麥垛交了錢,滿臉堆笑,口氣和軟,始終彎著腰,恭維制服男說,您說得太對了,明兒我就帶白羊去檢查,一定辦證,辦證。

不久,動物協(xié)會的也來了。動物協(xié)會的人指著白羊,你這是寵物。你的寵物昨天群毆了,具有暴力傾向,你沒辦證,不能在居民區(qū)生活。

環(huán)保局執(zhí)法隊的也來了,說有居民投訴你的白羊亂拉屎,造成污染。你的白羊半夜不睡,胡咩咩,影響住戶休息,你得在郊區(qū)沒人的地兒圈養(yǎng)白羊。

晚上,麥垛沒上班,不想上班。麥垛拖著墩子,不讓墩子上班。墩子把鋪蓋兒又拿回了這間租屋。

躺在床上,麥垛說,墩子,這回我要做個不實誠的人了。

墩子分析,那女人也沒回來過,被蒸發(fā)了,不是你的錯。

麥垛說,可是我應(yīng)承了人家,這么一走,像個什么事兒呢。像條灰溜溜的狗。比她的死狗還不如,比我家的白羊還賤。

墩子說,有那么嚴重嗎?真是。她也許搬走了,也許去國外了,也許早忘了這點破事,也許人沒了。

你說話就是毒,咋能這么說呢。人家一定是有事兒耽擱了,不信我們打賭。

拉倒吧你。你都不相信自己了。

歇了一會,墩子幽幽說,白羊看來愛上了這里,哎。

麥垛咬牙切齒,它敢?我就像它老子,兒子敢不聽?

麥垛拜托墩子,沒事你替我去小區(qū)看看。那塊田,你也替我去看看。說不定哪天那女人回來了。

墩子應(yīng)答了,你回去還回來吧?

麥垛說,不回了不回了,沒臉子了。我堂客說,我們白河鎮(zhèn)建了家鞋廠。這十多年,我就能干點鞋廠的活兒,有鞋廠,就餓不死人。

白羊在旁邊咩咩幾聲。

麥垛和墩子打起了呼嚕。

這還是個不夠安靜的夜晚。呼嚕哼哧,羊聲咩咩,從租屋的門縫里飄出來,一頭扎進城市的夜色。

責任編輯:吳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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