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聰 羅欣月 趙歆雨

【摘要】 自孔子提出“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的主張后，使用博物學(xué)解釋《詩經(jīng)》中的動物之法開始使用。兔意象和狐意象在中國文化中頻頻出現(xiàn)，是《詩經(jīng)》中重要的動物意象。盡管《詩經(jīng)》中的動物意象已有不少研究成果，傳統(tǒng)經(jīng)學(xué)的桎梏被打破，從民俗學(xué)、文化學(xué)、人類學(xué)等角度分析《詩經(jīng)》動物意象已經(jīng)頗有成效，但由于《詩經(jīng)》中動物意象數(shù)量龐大，至今仍有不少問題值得探究，兔狐意象是其中的典型。兔狐意象從主客觀意象的角度大體上可以分為主觀意象與客觀意象，將這兩種意象按照主客觀意象分開，可以分別發(fā)現(xiàn)兔狐意象在《詩經(jīng)》中價值認知的異同（兔主要在于食用價值，狐則是因其皮毛珍貴），了解到兔狐相似的狡猾特征的不同內(nèi)涵，從結(jié)網(wǎng)嚴(yán)密、狡猾自由、唱跳猖獗幾個方面進行了論述。同時，也能看到兔狐相似的意象特征和對勞動人民的同情，從狐的荒淫無道、不詳邪惡、獨居孤寂等特征，能夠了解到狐的象征意義的歷史演變過程和對后世文藝作品的影響，也有助于深入理解這兩種意象在《詩經(jīng)》中的深層內(nèi)涵。

【關(guān)鍵詞】 《詩經(jīng)》；動物；兔子；狐貍；寓意

【中圖分類號】I206 ? ? ?【文獻標(biāo)識碼】A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3）03-0041-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03.013

基金項目：大連外國語大學(xué)創(chuàng)新訓(xùn)練項目“《詩經(jīng)》動物意象研究”（項目編號：202210172A102）。

兔子在古代通常是柔弱的象征。《說文解字》解釋說：“冤，屈也?！币鉃橥米釉诰W(wǎng)羅柵欄之下，不能逃脫，只有屈從，不能舒展。引申為冤屈。于是有“冤枉”“不白之冤”“鳴冤”“申冤”等一系列詞語。中國長時期以來都是一個以農(nóng)業(yè)為主的國家，所以先人們對于兔的感情態(tài)度很少有經(jīng)濟方面的因素在里面。生活中人們對于兔活潑可愛的形象的喜歡，以及對于兔的膽小、豁嘴等的討厭，只是出于兔的外表與習(xí)性的考慮，還有與人們內(nèi)心已有觀念的符合度。由于中國古代是以農(nóng)業(yè)為主的時代，因此“兔”這種動物在人們?nèi)粘５纳钪胁]有受到過多的重視。

與兔子不同，狐貍在中國的上古神話中有著正反兩方面的典型象征，狐作為氏族的圖騰出現(xiàn)最初有兩個形象，其一便是關(guān)于禹在涂山遇狐而娶涂山女，并在涂山氏幫助下治水成功的神話傳說。這個神話是原始社會圖騰崇拜的產(chǎn)物，說明在原始人的觀念中，狐是吉祥、有神性的瑞獸，會給人帶來興旺和好運。其二是與九尾白狐的傳說性質(zhì)截然不同的神話故事，即純狐玄妻。故事原貌現(xiàn)在雖已亡佚，但《離騷》里有記載：“羿淫游以佚畋兮，又好射夫封狐；固亂?其鮮終兮，浞又貪夫厥家?！?/p>

《詩經(jīng)》當(dāng)中的兔狐意象，大體上可以分為主觀意象和客觀意象。為什么將“兔”與“狐”這兩種意象并在一起寫，主要原因是“兔”與“狐”在文化層面帶有一定的相關(guān)性，最常見的一種關(guān)系是“兔死狐悲”這一成語，在古文當(dāng)中也有過很多記載?！抖鼗妥兾募聲ぞ砥摺ぱ嘧淤x》：“切問狐死兔悲，惡（物）傷其類；四海盡為兄弟，何況更同（臭）類?！薄端问肪硭钠咂摺づ殉剂袀飨隆だ钊隆罚骸皩④姺巧綎|歸附耶？狐死兔泣，李氏滅，夏氏寧獨存？愿將軍垂盼?！薄巴谩焙汀昂痹谝欢ǔ潭壬隙伎梢运阕魇侨鮿萑后w，在理解這一成語時，都認為是兔子死了而狐貍假意悲傷，類似于“貓哭耗子假慈悲”一樣的意思，這是錯誤的解釋，并非詞語本意，而“兔死狐悲”這一成語的本意是指兔子死了，狐貍感到悲傷，后來比喻因同類的死亡或失敗而感到悲傷。然而，從生態(tài)學(xué)的角度分析，兔子是草食性動物，狐貍是肉食性動物，兔子往往作為狐貍的食物而存在，因此，“兔死狐悲”從生態(tài)學(xué)角度應(yīng)理解為狐貍因為缺少獵物而悲傷。

一、兔狐在《詩經(jīng)》中價值認知之異同

（一）兔的使用價值——肥美

《本草綱目》中有記載：“[頌曰]免處處有之，為食品之上味”，“免”這種動物在古時可以作為美味珍饈用來款待賓客?！缎⊙拧ゐ~》也有類似含義的詩句“有兔斯首，炮之媚之。君子有酒，酌言獻之?！睂ⅰ巴谩弊鳛榱耸澄镉靡匝顼?，以其單純的客觀意象起興，表達出兔肉的美味受到了賓客的稱贊，以此來渲染一種熱烈的宴飲氛圍，以及朋友之間美好的情誼和率真。用這樣熱鬧的氣氛來表示友誼的珍貴，一碗瓠葉湯、一個小火爐、一杯熱酒、一個普通的生活畫面……難得的不是這桌菜肴，而是朋友之間的友誼。單純的客觀意象起興可以渲染一種熱烈的宴飲氛圍，以及朋友之間美好的情誼和率真。

在《詩經(jīng)·兔置》中有“肅肅兔置，椓之丁丁。赳赳武夫，公侯干城”之句，講的便是勇士捕獵兔子的場景，可見兔子是古代的常見獵物之一。到了周朝，兔子被用于各種典禮之中，《禮記·曲禮下》記載：“凡祭宗之禮， 牛曰一元大武……兔曰明視?！边@些例證都表明兔子早已進入古人的生活，涉及食物、捕獵等各方面，在人們的生活中占有很大的分量。除此之外，兔子同樣會因其漂亮保暖的皮毛而被獵取，它們的使用價值體現(xiàn)在食用價值和保暖價值上。

（二）狐皮的珍貴——價格珍貴、地位尊貴

狐貍則不同，它們棲息于森林、草原、丘陵地帶等，修長的腿善于奔跑，人們獵取狐貍也只是為了使用其皮毛而并非作為食物。《本草綱目》中記載：“狐，白色者尤稀，毛皮可為裘，其腋毛純白，謂之狐白?！焙拿ず苁钦滟F，尤其是白狐，所以在古時它也作為進獻的貢品而存在。

《詩經(jīng)》中，狐以狐裘的形式出現(xiàn)時，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如《秦風(fēng)·終南》中寫道：“君子至止，錦衣狐裘。顏如渥丹，其君也哉?！边@里的錦衣狐裘就象征地位尊貴的君主。《大雅·韓奕》中寫道：“獻其貔皮，赤豹黃羆。” 以白狐這樣珍貴的貢品來突出韓侯重要的政治地位以及他對周天子的尊敬之意。從詩歌全篇的角度分析，是以有邏輯的敘事為主寫出了韓城的重要地理位置，也表達出韓奕肩負著國家安寧的政治責(zé)任，突出了統(tǒng)治者對韓奕的厚望，也表達了韓奕的地位之高，對君上的尊崇?！囤L(fēng)·旄丘》中有：“狐裘蒙戎，匪車不東。叔兮伯兮，靡所非同?！边@里的狐裘象征地位高貴的諸侯?！夺亠L(fēng)·七月》中：“一之日于貉，取彼狐貍，為公子裘?！焙m指自然界中的狐貍，但用作公子的服飾。在《檜風(fēng)·羔裘》中有：“羔裘逍遙，狐裘以朝。豈不爾思，勞心忉忉?！焙枚际谴蠓虻姆b，象征士大夫。在《小雅·都人士》中：“彼都人士，狐裘黃黃。其容不改，出言有章?！逼渲泻孟笳髋魅斯男哪钅畹木?。由此可以看出，狐以狐裘的形式出現(xiàn)時，多象征地位尊貴的人。這也是狐貍和兔子在使用價值上的相似之處。

綜上所述，在《詩經(jīng)》中兔的價值在于其使用價值和食用價值，狐的價值則更多地集中于使用價值方面。二者使用價值的不同在于，兔主要用于制衣保暖，而狐主要是用于象征地位之尊貴。

二、兔狐在《詩經(jīng)》中狡猾特性的不同

兔和狐都有著狡猾的特性，兩者的不同之處在于兔作為狡猾的意象出現(xiàn)時大多是為了自保或求生，例如《兔爰》中兔子正是因其狡猾敏捷的特性才得以從羅網(wǎng)中逃脫的，出自《戰(zhàn)國策·齊策四》的成語“狡兔三窟”也是說兔子十分狡猾，設(shè)有三處洞穴，“狡兔有三窟，僅得兔其死耳”。狡兔三窟的本意是指兔子非常狡猾，一般會設(shè)有三處洞穴藏身，現(xiàn)在多用來比喻藏身的地方多，或者有很多避禍的準(zhǔn)備。古代文獻中的狐貍大多以狡猾的特性存在，與兔子為了生存的狡猾不同，狐貍生性狡猾多疑，多用來比喻狡詐而作惡多端的壞人。杜甫《久客》詩：“去國哀王粲，傷時哭賈生；狐貍何足道，豺虎正縱橫?！薄毒以纻鳌さ谝蝗亍罚骸坝⑿凼е臼苋似?，日光無色戰(zhàn)馬疲；得意狐貍強似虎，敗翎鸚鵡不如雞?！边@兩個作品中的狐意象也是狡猾多疑的象征。

（一）結(jié)網(wǎng)嚴(yán)密

《國風(fēng)·兔罝》中“肅肅兔罝，椓之丁丁。赳赳武夫，公侯干城?！币浴巴谩逼鹋d，寫出了結(jié)網(wǎng)之嚴(yán)密，但武士仍然是軍容整肅、恢宏有力。以此來贊美武士勇猛，可以作為國家之棟梁。在這篇文章當(dāng)中，“兔”具有的是正面的形象。但是在“周南”漢江之間，有呼虎為“於兔”的習(xí)慣，因此在這篇文章當(dāng)中，將“兔”理解為虎更符合文章的整體基調(diào)，更能體現(xiàn)出武士捕獵的勇猛、更能選染出當(dāng)時的激烈場面。詩歌全篇極力表達對這些在狩獵場上勇猛的將士的贊美，以此表達祖國兵力的強盛，戰(zhàn)士們在獵場上的風(fēng)姿都如此卓越，若是到了戰(zhàn)場之上定然可以以一當(dāng)十，使國家更為強盛。

（二）狡猾自由

《鄘風(fēng)·兔爰》中“有兔爰爰，雉離于羅（雉離于罦，雉離于童）”，寫兔子狡猾能夠脫離羅網(wǎng)，而雉雞卻因為耿直而無法脫身，以此起興來表達作者對當(dāng)時黑暗社會是非不分的不滿，流露出了亂世中的百姓痛苦不堪無法脫身的無奈。還有一種說法，是將兔比作小人，將雉比作君子，小人可以逍遙自在，而君子卻要遭受束縛，以此來批判當(dāng)時社會的黑暗不堪。但是假如拋開兔狡猾的這一特性來看，在這篇詩歌當(dāng)中，“兔”本身還具有象征自由自在的特性，因此還可以通過這一起興進一步表達出作者厭倦人生的困頓而向往自由自在的心理狀態(tài)，但這種將“兔”與“雉”割裂開來的思考方式并不利于展示整篇文章的主題內(nèi)容。從整體來看，這篇詩歌當(dāng)中，“兔”更多的是以狡猾的形象示人，這一特性與“狐”有著相似之處。整篇文章都彌漫著悲情的亡國色彩，不僅寫出了統(tǒng)治階級的無能、叛亂者的殘酷以及百姓的苦不堪言，也對時事進行了一系列的感傷和批判。

（三）躥跳猖獗

《小雅·巧言》則運用了兔子蹦跳竄行的特性，來展示它狡猾的特點?！败S躍毚兔，遇犬獲之”這句寫出了狡猾的兔子遇到獵狗就會被捕獲，結(jié)合全詩來看，詩歌以“兔”起興，寫出了當(dāng)時朝堂之上進獻讒言者陰險狡詐而又虛偽的嘴臉，但是作者堅定地認為無論小人如何猖獗，最終都會被正義所打敗，都會將自己送上絕路。整篇文章都展現(xiàn)出作者備受譏謗后的無比憤怒之情，這是一種“求天天不應(yīng)”的無奈，對無法洗刷自己的冤屈的惱恨，但是他即使在憤怒和黑暗中也流露出一種樂觀堅定的態(tài)度，這種態(tài)度或許是來源于仇恨和憤怒，或許來源于其本質(zhì)，但是這也可以證明作者始終相信正義和真理的存在。

三、兔狐在《詩經(jīng)》中的特殊意象及其對后世文學(xué)的影響

（一）兔狐相似的象征意義——對勞動人民的同情

《小雅·小弁》中的“兔”意象是以弱勢群體的象征而出現(xiàn)，兔子常常受到人們的憐惜，“相彼投兔，尚或先之。行有死人，尚或墐之。”詩中以“兔”起興，來象征社會當(dāng)中的弱勢群體，但是不同的是，兔落入羅網(wǎng)尚且有人相救，但是那些被遺棄的人們卻無人理睬，以此來突出被遺棄者內(nèi)心的不滿與激憤?！缎⊙拧ば≯汀氛v述了自己雖有孝敬父母之心，卻慘遭父母的放逐，表達出離親被逐的無奈、幽怨與悲痛之情。被父母放逐的孝子跟落入落網(wǎng)的兔子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卻有著不同下場，兔子被人救起，被遺棄者始終無人過問，兔意象為這篇詩歌增添了更多的悲涼色彩，同時也使表達更為直觀生動。

在《詩經(jīng)》中也曾利用狐貍這一意象來表達對勞動人民的同情。狐貍棲息于森林、草原、丘陵地帶等，修長的腿善于奔跑?！对娊?jīng)》充分利用了狐貍的這一生活習(xí)性及先天條件來表達對統(tǒng)治者繁重的徭役賦稅的不滿之情。《小雅·何草不黃》中記載：“有芃者狐，率彼幽草?！睂懗隽嗽谀欠N曠日持久而又涉及全民的繁重兵役中，百姓心中的幽怨與生活的痛苦。人本來不是走獸，卻要如走獸一般常年在曠野幽草中奔跑穿梭。詩歌將所有征夫比喻成在森林中的走獸，借此來表達對統(tǒng)治者視人命如草芥的強烈不滿。但是結(jié)合詩歌題目，開頭奠定的基調(diào)和詩歌整體的內(nèi)容來看，整篇文章是以枯草起興來表達勞動人民的辛勞和悲哀，直到后兩章才以動物起興。如果從客觀意象的角度進行分析，是以上所講內(nèi)容；但是這一部分也可以用另一種角度進行解釋，猛獸在森林中反復(fù)穿梭，而征夫由于徭役的繁重也不得不與猛獸為伴，這里的猛獸也可以看作是統(tǒng)治者，征夫在森林中與他們?yōu)槲楹螄L不是一種巨大的危險。整篇文章寫出了一種“人將不人”的社會悲劇，揭露了黑暗的社會現(xiàn)實。這兩篇雖然都是表達對社會中作為弱勢群體的同情，意象的使用卻大不相同，兔子作為意象出現(xiàn)代表的是弱勢者，而狐貍這個意象的出現(xiàn)利用的則是狐貍自身善于奔跑的習(xí)性及先天條件來表達對統(tǒng)治者繁重的徭役賦稅的不滿之情，并非狐貍自身作為弱者出現(xiàn)。

（二）狐的象征意義——荒淫無道

狐貍有時還會作為荒淫的象征出現(xiàn)，《本草綱目》卷五十一《狐》篇中記載：“江東無狐，皆出北方及益州間，形似貍而黃，善為魅?！薄洱R風(fēng)·南山》中也寫道：“南山崔崔，雄狐綏綏?！币孕酆嬲姑l(fā)的樣子起興，比喻魯桓公急于求偶的樣子，將他對文姜渴求的姿態(tài)進行細致的描寫，以此來諷刺了他的荒淫無度。整篇文章通過寫雄性狐貍求偶的姿態(tài)既諷刺了齊襄公的荒淫無度，與此同時，考慮到這篇文章的背景是文姜已經(jīng)嫁給了魯桓公，但是魯桓公對文姜的亂倫行為保持縱容的態(tài)度，這顯然不符合當(dāng)時森嚴(yán)的封建禮法，因此狐貍意象的出現(xiàn)其實也是對齊襄公和文姜無恥亂倫行為的無情批判。

《齊風(fēng)·南山》中的“雄狐綏綏”雖然與男子的荒淫行為相關(guān)聯(lián)，但還算比較質(zhì)樸，并沒有神異化和妖媚化的傾向，更像是詩經(jīng)的先民以狐自況的自我關(guān)照。在當(dāng)時狐貍多指男子，而至現(xiàn)在多指妖媚女子，這都跟歷史文化的發(fā)展相關(guān)聯(lián)。宋金元時期，主要在唐代美狐形象的基礎(chǔ)上，發(fā)展了狐妓形象。元代話本《武王伐封書》中，出現(xiàn)了魅惑君主，間接加速商朝滅亡的雌性淫狐——蘇妲己，也都墮落成妖魅的化身，這也影響了清代蒲松齡筆下悠意歡愛的淫狐形象的塑造。

（三）狐的觀念特性——不詳邪惡

在中國傳統(tǒng)觀念中，古人會將狐貍視作不祥之物，這也體現(xiàn)了在人們的情感觀念中，“狐貍”這種意象本身便更具反面色彩。《邶風(fēng)·北風(fēng)》中有言：“莫赤匪狐，莫黑匪烏?！贝嗽姲押傋鳛樾皭航y(tǒng)治者的化身，也作為環(huán)境悲涼而又混亂的表現(xiàn)之一。統(tǒng)治者為惡如一、在國家危難之時，百姓紛紛逃亡，赤狐狂奔、黑烏亂飛的景象也躍然紙上。

在《焦氏易林》卷十二《萃》之《既濟》有記載“?狐多態(tài)， ?為蠱怪，驚我主母，終無咎悔。”由此觀之，在人們的印象中，狐妖多為邪惡之物，給人們帶來災(zāi)禍；狐妖主要是“老狐”；狐妖均未能化為人形，仍為獸體；作祟對象為女性，狐妖是牝狐。東漢許慎《說文解字》說：“狐，妖獸也，鬼所乘之。”更進一步將狐解釋為鬼的坐乘之物，使狐作為妖獸的恐怖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四）狐的生活特性——獨居孤寂

《本草綱目》卷五十一《狐》篇中說：“[時珍曰] 《埤雅》云：狐，孤也。狐性疑，疑則不可心以合類，故其字從孤省?；蛟坪搶?，以虛擊實，實即孤也，故從孤，亦通?！背酥C音之外，狐貍除了生殖期會選擇群居外，其他時候都是單獨生活，這一特性中也反映出狐貍的孤獨性格。《衛(wèi)風(fēng)·有狐》中寫道：“有狐綏綏，在彼淇梁?！痹娭幸院偟倪@種孤獨的特性起興，看到孤獨的狐貍想到了離家在外的丈夫，寫出了丈夫一人在外，妻子由于思念而擔(dān)心丈夫沒有御寒之物的心情。在妻子的視角中，丈夫才是孤寂的那一個，妻子看見狐貍形單影只更添悲涼之感。

同時，狐作為靈性動物中的佼佼者，其晝伏夜出、狡猾多詐的生活習(xí)性也被人類放大和強化。狐貍不同于人類馴化了的其他動物：它游走在荒郊野外、無法被人類馴養(yǎng)，行動變化無常、不受人的控制，生活空間與人鄰近、不受限制，捕食人類的家禽和牲畜、給人類生活帶來一定的侵犯和騷擾。正因為如此，人類對狐不再有好感，自然地將其視為作祟人類的“妖魅”。在中國本就信仰巫術(shù)的氛圍中，對付妖魅的辦法肯定是“降服驅(qū)趕”，收效甚微的情境下，便只能順從，把狐當(dāng)作“神靈”供奉起來，禍亂害人的狐魅被供奉成狐神，堂而皇之地坐享祭奉，人們也以此祈求獲得平安和安寧。狐對人類來說，不僅極具神秘感，同時也讓人類對其產(chǎn)生了無限的敬畏之情，這也為后來狐妖逐漸登上祭壇仙位奠定了心理基礎(chǔ)。

（五）“狐”象征意義的歷史演變

早在上古時期即有狐神之圖騰崇拜，涂山氏、純狐氏、有蘇氏等部族均屬狐圖騰族?！秴窃酱呵铩ぴ酵鯚o余外傳》的《涂山歌》有：“綏綏白狐，九尾龎龎。我家嘉夷，來賓為王。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天人之際，于茲則行?！睋?jù)《呂氏春秋》又加增補而成，今本《呂氏春秋》失載。詩中提到了九尾白狐，被認為是祥瑞的象征。秦漢時期，狐貍地位也是非常尊崇的。唐宋時候，各種志怪小說狐貍化為好女子魅惑男人家喻戶曉，《朝野僉載》記述：“百姓多事狐神，房中祭祀以乞恩，飲食與人間同之，事者非一主。時有彥曰：無狐媚，不成村?！庇纱丝梢?，狐貍在封建社會，最早是受到女性的喜愛，并將它作為討好配偶的神祇的。

到了明清時期，話本小說里不得志的書生儒生常常想象美貌無私的狐貍精投懷送抱。這段時期距離今天時間短，又因為是白話，流傳更為廣泛，就給人們留成了狐貍精的印象。日本的狐貍形象與此相比則更為正面，甚至被認為是稻荷神的使者。稻荷神是日本神話傳說中的谷物和食物神，主管豐收，這種形象有時以男人形態(tài)出現(xiàn)，有時以女人形態(tài)出現(xiàn)。

四、結(jié)語

兔狐這兩種意象雖然在《詩經(jīng)》中出現(xiàn)的次數(shù)較少，但具有很高的文學(xué)價值，也對后世文學(xué)產(chǎn)生了較為深遠的影響，它們本身具有的象征意義也流傳至今。通過對兔和狐在《詩經(jīng)》當(dāng)中的意義的探究，我們可以深刻地感受到勞動人民在亂世中的無奈、可以深刻地感受到統(tǒng)治者的荒淫對于百姓的巨大傷害……從兔狐象征意義正反兩方面的研讀，可以進一步了解先秦時期的社會風(fēng)貌，對后世的研究具有重要意義。隨著考古發(fā)掘的不斷發(fā)展和資料的不斷出土，《詩經(jīng)》名物研究有了更多的機遇，現(xiàn)階段既需要在前人研究成果基礎(chǔ)上進一步探索，也需要對當(dāng)下的新資料進行研究考證。在研究《詩經(jīng)》中動物意象時，要多維度探索，將《詩經(jīng)》置于中國古代文化大背景中，只有聯(lián)系社會現(xiàn)實和時代背景，體會詩人在詩中所表達的主旨和心境，才能對兔狐意象等動物意象有更深入更精準(zhǔn)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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