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功俊
《家山》是著名作家王躍文的又一部長篇小說,由人民文學出版社、湖南文藝出版社聯(lián)合出版。作家以宏闊的筆墨描繪了沙灣自大革命時期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時期的風云際會,講述了陳家五代人的命運,是一部以家鄉(xiāng)為背景的社會變遷史、社會生活史,也是一部鄉(xiāng)村民俗史。
“踏遍中華窺兩戎,無雙畢竟是家山?!遍_頭的故事像是流行小說的故事開端,沙灣村民和舒家坪的村民展開了一場械斗,直至出了人命。而這條人命還發(fā)生在甥舅親緣之間,舅舅四跛子在萬般無奈下將殺紅了眼的外甥舒德志給“剁了”。他們本可以將沙灣與舒家坪的親緣提升為血親一家人,卻因為“今朝沒有舅舅外甥,只有陳家舒家”的瘋狂理念,導致無法挽回的痛心疾首。無謂打殺的由來更顯荒謬,只因為沙灣獨姓的朱達望一句酒后瘋話,惹得舒家坪人同陳姓家族大開殺戒。這個開頭讓小說陡然有了戲劇性。
之后的故事圍繞著如何化解這場不可化解的矛盾展開。陳家四跛子殺死自己的親外甥舒德志,讓本來的姐弟倆變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這個死結直到小說的第十七節(jié)才完全了結——四跛子將自己的次子送給姐姐當兒子作為補償。“骨肉就是骨肉,哪里打得散”,這幾乎是兩村人的共識。無論是沙灣還是舒家坪的村民,都希望兩家能從此化解仇恨,姐弟和好如初。一波三折之后,目的終于達到,兩村人又可以從容往來,一片祥和。
《家山》以沙灣一個小村莊、一群小人物的小切口來敘事,寫得張揚、鋪陳、厚實,精密的場景、人物、對話,細膩入微。宏大敘事不一定就是大人物大事件,小切口敘事也可以展現(xiàn)波瀾壯闊的大變革時代。作家是清醒的敘事者,簡繁得度,一張一弛,使敘事顯得變化多姿。沒有晦澀的意象,沒有時空錯亂的蒙太奇,沒有泛濫的心理獨白,傳統(tǒng)的直白、線性的敘事結構確保敘事連貫順暢,閱讀起來沒厭倦感。
何為“家山”?小說的第二十三節(jié),陳劭夫在寫給父母的信中有這么一句話:“喜聞父母及家中順吉,家鄉(xiāng)瑞雪,河山安寧?!庇纱艘簿椭溃凹摇薄吧健笨梢暈橐环N理想:家庭和家鄉(xiāng)人順遂吉祥,家鄉(xiāng)山水安泰無恙。這是一個看似簡單的理想,但要變成為現(xiàn)實卻很難?!都疑健肪兔鎸χ@樣的難題,在一個烽火連天、動蕩不定的時代,一群人為了一種共同信守的理想而堅韌地生活著,守望相助中又有通融理解,從而凝結成一種信念,將理想之花植根于現(xiàn)實的土壤中,始終不讓它泯滅。
小說細節(jié)生動,針腳綿密。作家深受明清小說的影響,深諳歷史由若干重大事件構成外,也是由生活日復一日的細枝末節(jié)構成的道理。小說沿襲《紅樓夢》的寫作手法,專注于日常化寫作,在柴米油鹽、耕讀勞作的生活中寫出生命的悲與喜、愛與愁,借助生活細節(jié)營造情境,烘托出一種空靈神秘的氛圍。這些樸實清新的細節(jié)描寫,溫情而讓人心生歡喜。寥寥數(shù)筆,繪出了一幅幅鮮活靈動的鄉(xiāng)村畫卷,把傳統(tǒng)文化的妙處發(fā)揮得淋漓盡致。
最難能可貴的是,《家山》大膽使用方言俚語作為敘述語言,在作家王躍文看來,鄉(xiāng)音能讓感情表達得更加精準。他說:“如果用標準的普通話,沒法表達鄉(xiāng)村人物的情感,我使用民間語言的時候,學到的不僅僅是老百姓的詞匯、修辭,而是家鄉(xiāng)人物的神態(tài)、腔調、笑貌,以及他們的思維方式、生活態(tài)度等等,這些都通過他們的語言活生生逼到眼前來。”
《家山》是一部史詩之作,通篇充盈著生生不息的民族偉力,寫盡了尋常百姓的悲歡命運,揭示出近現(xiàn)代中國歷史發(fā)展的必然趨勢。正是這份堅定的文化自信,中華民族得以生生不息。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自己的“家山”,讀懂了《家山》就讀懂了鄉(xiāng)土中國?!都疑健方o我們的啟示,可謂看得到山水,聽得到鄉(xiāng)音,聞得到煙火氣,記得住鄉(xiāng)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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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馬京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