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唯峰
一場淅淅瀝瀝的春雨過后,墻頭上鉆出了一株不知名的草。
草籽是怎么到墻頭上去的呢?是被四處游蕩的風(fēng)兒吹上去的,還是被調(diào)皮的小鼠銜上去的,抑或是被在墻頭上玩?;蛟诳罩酗w過的鳥兒屙上去的?不管怎樣,這粒草籽的頑強萌發(fā),又讓這個世界多了一個獨一無二的生命,又給這個世界增添了一抹生命的綠色。
這株小草立足于由混凝土和紅磚黏合而成的堅硬磚墻之上,扎根在貧瘠得不能再貧瘠的磚縫之中,卻萌出了芽,拔出了莖,抽出了葉,站在高高的墻頭上向世界昭示著生命的綠色與蓬勃,這真是一個生命的奇跡。
一天下午,突然怪云四合,雷電交加。暴風(fēng)像瘋了一般掃蕩著一切,院中那棵粗壯穩(wěn)重的老棗樹在風(fēng)中狂舞,有的屋瓦竟然像紙片一樣被狂風(fēng)吹起。
一會兒,風(fēng)小了,鴿卵一樣大小的冰雹像一枚枚炸彈從天而降,擊打著大地上的一切,一會兒的工夫就蓋嚴了地面。冰雹累了,停了,緊接著暴雨又降臨,并且越下越起勁,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樣子。
大雨幾乎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我早早地起床走到院子里。院子里一片狼藉,積水還能沒過腳踝。我走近墻頭看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草竟然還在,但已經(jīng)被摧殘得不像樣子了:它的身軀歪在一邊,只靠幾絲根須和墻頭相連,大部分的莖節(jié)已經(jīng)斷折,葉子殘缺不全。
過了幾天,那株小草又站起來了!雖然站得有些吃力,甚至站得有些狼狽,但畢竟站起來了!
天上的雨好像都在那天下完了,此后許久沒有下雨。太陽懸在萬里無云的天空,不知疲倦地炙烤著大地,大地幾乎都冒煙了。土地已經(jīng)龜裂,莊稼的葉子已經(jīng)耷拉下來并開始卷曲,宣告著它們的奄奄一息。墻頭就像一面燒紅的鏊子,熱得不敢往上放手。小草蔫頭耷腦,忍受著烈日和鏊子的暴曬熬煎。
小草的葉子在日漸變黃蜷縮,到后來纖細的莖也在慢慢變黃,看來生命正在慢慢逃離它的軀殼。不久,小草的莖葉完全變黃了,沒有一點兒生命的跡象。
終于下雨了,我又心有不甘地看了看那株草,它依舊黃黃的,一絲一毫的生機也沒有,看來它真的死了,再也活轉(zhuǎn)不過來了。
又過了幾天,我發(fā)現(xiàn)小草的根部好像透出了一點兒綠色。我走近幾步,揉了揉眼睛仔細觀看,不錯,那確實是彰顯生命色彩的綠,盡管只是那么一點點,盡管是那樣的讓人不易察覺。此后這點綠逐漸蔓延,終于在根部又萌出了新芽,繼而蓬蓬勃勃地生長起來了。
到了秋天它開花了,花是那么小,那么不鮮艷,甚至讓人懷疑那是否是花。但它不在乎別人對它的看法,也不在乎有沒有欣賞者,照樣開得轟轟烈烈。
如今我已搬離了那個小院,遠離了那個墻頭和墻頭上的那株草,但那株草還常常走進我的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