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波

摘 要：民國38年所撰《閬中縣志》是反映中國歷史文化名城——閬中歷史的珍貴文獻，目前僅以稿本形式保存于四川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館。該方志填補了現(xiàn)在文獻著錄的缺失，包括補充了新中國成立后所撰新方志所缺的民國16年至37年的相關歷史資料，成為研究閬中歷史的重要文獻。

關鍵詞：稿本；《閬中縣志》；賀孔修；朱度昭

閬中，這座有著2300多年歷史的古城，因“閬山四合于郡，故曰閬中”[1]；又因“唐時魯王靈?、滕王元嬰以衙中卑陋，遂修飾宏大之，擬于宮苑，是之謂隆苑。其后以明皇諱隆基，改曰閬苑”[2]。優(yōu)越的地理環(huán)境、“風水之城”，孕育了無數(shù)英才，留下了諸多遺跡，如伏羲之母華胥，漢代《太初歷》的制定者、“春節(jié)老人”落下閎（入選四川十大歷史名人），唐朝尹樞、尹極二狀元，宋代陳堯叟、陳堯咨二狀元的遺跡。這里是四川產(chǎn)生狀元最多的區(qū)域。此外，閬中還有紀念張飛的漢桓侯祠，目前保存最完好的清代科舉考試之棚——川北道貢院等。

作為人文薈萃之地，必然有志書的記錄。而方志作為地方性的百科全書，在明代已經(jīng)出現(xiàn)。據(jù)文獻記載，嘉靖二十二年（1543年），有楊瞻修，楊思震纂《保寧府志》，為現(xiàn)存最早的涉及閬中之地的記錄。清咸豐元年（1851年），李惺應閬中知事徐繼鏞之邀，主纂《閬中縣志》八卷，是為咸豐《閬中縣志》（今存）。其序例于志書體要多所發(fā)明，既補舊志之缺，又正舊志之誤，頗為后人稱道。民國15年，由時任閬中縣知事岳永武主持，鄭鐘靈總纂了民國時期的第一部《閬中縣志》，記錄了至民國15年止的閬中過往的經(jīng)濟、社會、人文、地理等情況，并于2018年出版了整理本。1981年，四川省閬中市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組織了新的《閬中縣志》的編纂，1993年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其中提到民國38年的《閬中縣志》稿，然語焉不詳，僅寥寥數(shù)語。筆者有幸，在四川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館見到了此手稿完成本，故就其所見，略述于下。

一、編志緣起

手稿在志余末有另紙書寫：右為志余紀事類之一條，請將此紙粘于志余紀事類：

民國二十四年，劉桂崇縣長任內(nèi)，曾函聘縣紳多人，設文獻委員會。惟以章則迄未奉到，無從實行辦公。三十六年一月，賀孔修縣長遵奉省令，轉發(fā)部訂組織規(guī)程，函聘委員十五人，顧問數(shù)人，借用文昌宮地點，撥款修理，成立閬中縣文獻委員會。因是年縣預算已報省，乃由縣府函參議會，追加預算。旋接參議會函覆，略謂本年縣預算拮據(jù)萬分，文獻委員會薪資、辦公各費容待來年再行設法增列等語。文獻會得上項通知后，以應辦事宜無法推動，即暫行結束，將購置器物、結存款項造冊，函請縣府派員接收。賀縣長以縣志二十余年未修，亟應續(xù)修，囑令文獻會無庸結束，專修縣志。并函聘纂修七人，分任其事，經(jīng)費由縣府會同縣參會設法籌措。迨三十八年，省府又飭令將文獻會應辦事宜歸并縣府教育科辦理。適縣志稿亦將告竣，文獻會即將已成之志稿連同文卷、器物一并移交教育科接收。此本縣文獻委員會前后經(jīng)過之大概情形也。

二、詳細分類

志稿各件：

一、凡例一十九條共四紙；

二、目次四十一條共三紙；

三、全縣輿圖一紙。

志稿條目：

大事記、沿革志、氣候志（另筆批注：見朱度昭先生志稿本人士志內(nèi)）、疆域志、地質志（另筆批注：王道周先生取去）、山川志、城市志（治城、治城街道圖、 場市）、營建志、戶口志、職官志（歷代職官政績、歷代職官姓名、縣政府之沿革、縣政府組織系統(tǒng)圖）、司法志、鄉(xiāng)鎮(zhèn)志（沿革、組織）、教育志（計二十五篇）、水利志（機構、業(yè)務。有“次采訪所未及者摘錄于后”）、物產(chǎn)志（另筆批注：見朱度昭先生志稿內(nèi)）、交通志、武備志、役政志、黨務志、社團志、慈善志、災害志、衛(wèi)生志（共計四頁。另筆批注：張春如借去）、宗教志、選舉志、人士志（師儒、忠義、孝友、一行、學術、壽考）、列女志（共計二十九篇，全）、寓賢志、古跡志（另筆批注：見朱度昭先生志稿內(nèi)。金石、古物）、藝文志、文征上文、 文征下詩、志余（紀兵）。

有些有細分條目，有頁數(shù)，有篇數(shù)，較最初設計又有增益：人士志一：名賢；人士志二：師儒；人士志三：忠義；人士志四：孝友；人士志五：一行；人士志六：學術；人士志七：武功；人士志八：方技；人士志九：壽考（共計叁頁，書皮在外）；人士志十：方外。

選舉志一：科舉；

選舉志二：民選；

沿革志：計二頁；

災害志：計四篇；

社團志：共計拾頁。

營建志下分細目：公廨、祠廟、坊表、機場、公園；

武備志稿下分細目：綠營、團練、警察；

交通志稿下分細目：道路、津梁、郵政、電報；

役政志稿下分細目：兵役、工役；

宗教志：共計貳拾柒頁；

節(jié)婦，有“以上新采孝婦四人”。

三、價值初探

（一）編纂、完成時間

該縣志于民國36年由文獻委員會開始編纂，到38年“亦將告竣”，遂將“已成之志”轉交閬中縣教育科。其后又有補充。

（二）內(nèi)容初探

該手稿參考了咸豐《閬中縣志》（稱為初修志）、民國15年《閬中縣志》（稱為再修志），引用、摘錄、補充，以及“采訪所未及者摘錄于后”。它與民國15年《閬中縣志》比較，增加了大事記、營建志、社團志，將原實業(yè)志農(nóng)業(yè)目下附的水利志單獨作為一志，人士志由原來的人物、忠義、孝友、行誼、文學、一行六目變動為十目，包括名賢、師儒、忠義、孝友、一行、學術、武功、方技、壽考、方外，取消了原卷二十七的方伎志。

根據(jù)時代的發(fā)展，在營建志增加機場目，其曰：“機場在北門外，即舊較場擴修，東至盤龍山麓，西至閬風亭側，南至碧玉樓后，北至望水寺左，面積一千七百畝。民國二十七年，縣長甘燾[3]奉令經(jīng)建；二十八年，縣長俞穎光整修；三十三年，縣長蕭毅安補修。”[4]其記載較為詳實。

又如社團志，其敘曰：“本縣各種職業(yè)團體及人民團體，自民國三十年由縣政府負責組織，訖三十七年依法組織完善之。職業(yè)團體有縣教育會一，鄉(xiāng)鎮(zhèn)教育會二十一；縣農(nóng)會一，鄉(xiāng)鎮(zhèn)農(nóng)會二十一；總工會一，各職業(yè)工會二十四；縣商會一，各同業(yè)工會三十一；漁會及中西醫(yī)師工會各一。人民團體則有婦女會一，在鄉(xiāng)軍官分會一。”其亦為1993年版《閬中縣志》所未述及也。

再如戶口志，再修志卷十僅有寥寥一頁，列嘉慶元年、光緒末年之人口；而此戶口志以表為列，分為戶數(shù)、口數(shù)（按男女分開統(tǒng)計）、壯丁數(shù)、學齡兒童數(shù)、識字人數(shù)。統(tǒng)計始于雍正八年，后于嘉慶元年、光緒末年，民國30年至37年逐年列出，均據(jù)縣政府統(tǒng)計報告表或戶口異動統(tǒng)計表。其敘曰：“閬中戶口，于清雍正八年、嘉慶元年、光緒末年一經(jīng)調(diào)查，各有詳數(shù)。民國元年訖二十八年間，雖曾從事調(diào)查，而檔冊無存，無由查考。迨二十九年，縣政府設立戶籍室，然后逐年始有戶口統(tǒng)計。茲將歷年戶口統(tǒng)計暨現(xiàn)在各鄉(xiāng)鎮(zhèn)戶口調(diào)查各數(shù)字分別匯表如后。”洵為珍貴也。

職官志中，保留了民國37年縣政府組織系統(tǒng)圖：

秘書室（包括統(tǒng)計主任、法制秘書）：掌理文書收發(fā)庶務，出納、人事、法制統(tǒng)計印信，綜核文稿，縣政會議紀錄，及其他不屬于各科室事件。

第一科：掌理自治、保甲、禁煙、水陸公安、衛(wèi)生行政、國民義務勞動等事宜。

第二科：掌理財務、行政、糧食、金融機構監(jiān)督，縣公營事業(yè)及公產(chǎn)管理，寺廟財產(chǎn)管理監(jiān)督，協(xié)助編造預算、決算等事宜。

第三科：掌理教育行政文化事業(yè)，民眾組訓，感化教育，名勝古跡、古物之調(diào)查保管等事宜。

第四科（包括合作主任指導員、檢定員）：掌理工礦、交通、農(nóng)田、水利、電政經(jīng)濟建設，度量衡檢定合作等事宜。

第五科：掌理禮俗、□□□行政、社會福利、勞工□□□運、社會運動、人民團體之組訓、優(yōu)待、撫恤等事宜。

第六科：掌理治安，兵役，軍事征用，在鄉(xiāng)軍人之管理，防空，國民兵之組訓、管理、征召等事宜。

戶政室：掌理關于保甲、戶口之調(diào)查登記、編組統(tǒng)計，及此項冊籍之保管、糾紛之處理等事宜。

會計室：掌理歲計會計事宜。

地政專員：掌理田賦整理、地價征收、土地移轉，及重估地價等事宜。

指導員：指導鄉(xiāng)鎮(zhèn)自治工作，及奉令查覆行政控訴案件。

各科室人數(shù)按事務繁簡分配之。

縣屬機關，借此一覽無余。

民國15年《閬中縣志》卷五有“治城圖”一幅，今手稿本有閬中縣政府繪制、中華民國37年4月出版的彩色《閬中縣簡明地圖》一幅，據(jù)此可以了解閬中縣街市之變遷。此為1993年版《閬中縣志》所未收，彌足珍貴也。

戶口志、營建志、城市志均于志之首頁蓋有同樣紅色印章，說明此三志當為同一人，即趙沛所編纂。這也說明了此稿本乃按志分開，由不同之人編纂。

手稿均未分卷，但有的有初步分類；有題“閬中縣志卷之”。

有的經(jīng)過校對，標明頁數(shù)，如大事記：一校對， 共一百六十九條；人士志五·一行：共計叁頁，書皮在外；人士志九·壽考：共計叁頁，書皮在外。

時見有批于天頭，或另紙粘出者，皆是交稿后又補充者。如朱紹章于朱瓚、龐鴻勛頁天頭批云：“此為人士志一行類續(xù)，采之二人，請將此紙粘于人士志一行稿內(nèi)”；人士志·壽考處另紙粘出：“清繕時注意，以上二人添列于簡明表劉光文之后、李材之前?！比耸恐尽W術目，于晉下，朱紹章毛筆記曰：“黃榮，巴西人，蜀郡太守，好述作。著《家訓》《梁州巴紀姓□》《□抄》，凡數(shù)十篇。按原文《家訓》以下字句疑有脫誤，初修、再修兩志皆同，而《晉書》又無傳可考，故未將其書目載入藝文志?！盵5]

各鄉(xiāng)鎮(zhèn)教育會天頭批云：“清繕時注意，此行須低一格寫”；各鄉(xiāng)鎮(zhèn)農(nóng)會天頭批云：“清繕時注意，此表因就此處地位擠寫太密，清繕時務須放開，以每一個單位占一行，使其疏朗，并須畫橫直線表格為要。”

又有教育科毛筆批云：“此為朱紹章先生交來補入師儒類之七人（吳鴻藻等），請粘于人士志·師儒稿內(nèi)”；又批云：“物產(chǎn)、氣候、古跡三志，系由朱紹章先生擔任纂修，其新纂之志稿早送交教育科。此系朱君認為舊志之應錄入者，特補錄交來，請查收。附于各該志稿內(nèi)?！?/p>

可見該手稿續(xù)有補充，又未最后統(tǒng)稿。

（三）纂修者、監(jiān)修者考略

據(jù)上所述，物產(chǎn)志、氣候志、古跡志、藝文志·書目、文征、人士志共六志皆朱度昭編纂。度昭字紹章，清末畢業(yè)于成都文廟西街之高等學堂普通甲班。[6]民國2年，他曾作為四川實業(yè)團體代表參加全國農(nóng)會聯(lián)合會第一次會議。[7]民國4年，朱度昭“甄錄試”合格，被錄用為四川的知事。[8]這說明朱度昭出生于清末，既有文化，又因甄錄試合格被錄用為縣長，或緣于與農(nóng)業(yè)相關的實業(yè)。其或是民國24年“函聘縣紳”中一人，民國36年“函聘委員十五”人之一，還應是“函聘纂修”七人之一。手稿里有的下批：朱度昭纂，并有紅色陽文印章：朱紹章印。朱度昭于編纂中“疑有脫誤”則不錄，亦可見其謹慎。至此，朱度昭應是縣志重要參與者、纂修者。

至于在戶口志、營建志、城市志首頁蓋有同樣紅色陽文印章的趙沛，亦當為三志的編纂。其他參加者或有“取去”地質志的王道周、“借去”衛(wèi)生志的張春如等。

初始發(fā)起者劉桂崇，字子嵎，仁壽人，民國5年畢業(yè)于國立北平大學農(nóng)學院農(nóng)學科，其后又到重慶任職。這于巴渝兩地的文獻編纂，亦算佳話也。

續(xù)修者賀孔修，名德府，江北人，民國18年被錄取為建設大學大學部一年級文理法學院新生，[9]或未報到；后就讀于暨南大學。民國21年2月，他由暨南大學留滬同學會推薦為學聯(lián)代表。[10]同年7月，他因國民政府行政院通過教育部撤銷暨南大學法、教兩學院，又作為“護校運動”代表到北京請愿。[11]民國30年5月至7月，賀氏任五區(qū)專署秘書，后任馬邊縣長，因配合五區(qū)鏟煙有功，于35年調(diào)任閬中縣長，[12]始修志也。民國37年2月，國民政府第十四行政督察區(qū)（閬中屬于該區(qū)范圍）對其進行考核，其評語云：“才智過人，經(jīng)驗亦豐，為本區(qū)最干練之縣長?！盵13]

賀氏能在戰(zhàn)事紛擾、政局不穩(wěn)之時，主持編纂《閬中縣志》，其功莫大焉。幸賴另紙書寫的志余紀事，方使今天得以了解縣志編纂的大概情形。是乃天佑閬中，方有此志書之珍也。

綜上所述，該手稿為賀孔修監(jiān)修，朱度昭、趙沛等編纂，是為民國38年本。此既可以彌補文獻著錄之缺誤，又記錄、保存了民國16年至37年間閬中縣社會、經(jīng)濟等各方面的珍貴資料，填補了歷史的空白，有助于我們今天全面梳理、了解閬中的歷史。

注釋：

[1] [2]《方輿勝覽》卷六十七。

[3]1993年版《閬中縣志》第203頁載：“甘濤，民國二十五年六月二十九日署理職?！贝伺c手稿云甘燾民國27年尚在職不同。甘燾或作甘濤，因《團務周刊》（第5卷第4期）1925年1月29日載有“令遂寧縣知事甘濤”。

[4]1993年版《閬中縣志》第204頁載：“肖毅安，民國二十九年八月至三十二年十一月一日由川陜鄂邊區(qū)綏靖公署主任潘文華薦任?！迸c此手稿所云民國33年略異。肖毅安，肖字訛寫，應從手稿作蕭毅安；因《四川省政府公報》1936年（第62期）11月11日有委任“蕭毅安為教育廳第二科一股股長”，1937年（第91期）8月21日有“委任蕭毅安為本府秘書處一級助理秘書”。

[5]《華陽國志》卷十一載：“時蜀郡太守巴西黃容亦好述作，著《家訓》《梁州巴紀姓族》《左傳抄》，凡數(shù)十篇。”

[6]參見《成都通覽》卷一，卷二。

[7]參見民國農(nóng)林部編《全國農(nóng)會聯(lián)合會第一次紀事》臨時增刊《各省代表一覽表》。

[8]參見《申報》1915年5月2日第6頁“第四日知事甄錄試揭曉”廣告，此屆知事試驗之第四日甄錄試名單。

[9]參見《申報》1929年8月19日第5版“建設大學錄取新生”廣告。

[10]參見《申報》1932年2月24日第4版“暨南大學留滬同學會啟事”。

[11]參見《申報》1932年7月27日第11版。

[12]1993年版《閬中縣志》第204頁載：“民國三十五年六月十六日至，三十八年十二月三十日卸。”

[13]轉見四川省檔案館館藏檔案第54全宗第2921卷。

作者：四川大學古籍整理研究所教授

四川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館特約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