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人六

出身蜀地西南方向群山綿延的涼山腹地，韶光時代背負(fù)行囊走出家門獨自謀生、外省漂泊多年、飽經(jīng)社會磨礪，近年文學(xué)成績斐然、佳作頻出的阿微木依蘿，二〇一八年終于吃了秤砣鐵了心，要揮別那外省也許精彩也許無奈的“花花世界”（斷裂帶老家人們對于山外世界的一種幽默表述），風(fēng)塵仆仆領(lǐng)著年紀(jì)尚幼的女兒從外省回歸久違的故鄉(xiāng)——在有著“月城”美譽(yù)的西昌邛海之畔潛心讀書寫作的阿微木依蘿，本名“盧少英”。我素來喜歡叫她“阿微”。這首先是因為，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道出“阿微木依蘿”這個名字，完全是一種不必要的客套，啰里啰嗦不是朋友的相處之道，掂量一番，整個兒的全名稱呼不但顯得生疏，甚至嚴(yán)重影響我們見面喝酒聊天的速度。將阿微木依蘿稱作“阿微”，亦是懷著一份秘而不宣的善意，使她掙脫年齡所帶來的惶恐與焦慮，免得跟我們這些同齡人相處生疏，效果顯而易見，見面的不多時間，我們即在時間的腳后跟上熟絡(luò)起來，成為相見恨晚的朋友。

阿微比我年齡稍長，或者說我在阿微面前年齡稍稍短了那么一截，她是名副其實的“姐”。按道理，她叫我“小六”實屬正常，只是年齡賦予我的自知之明并不允許已經(jīng)跨過三十門檻的我仍然沉溺身后那份早已化作齏粉的“過去”。好幾年前，彼時我還在斷裂帶一所鄉(xiāng)鎮(zhèn)小學(xué)擔(dān)任體育老師那會兒，一年級的學(xué)生見我牛高馬大，于是紛紛拽著我的衣角和褲子吆喝：“劉老師，劉老師，你個子也太高了吧，有一百歲了嗎？”雖說，在阿微那里，我還遠(yuǎn)遠(yuǎn)夠不上學(xué)生眼底的那份滄桑，但也實在無法從心底接受一個朋友以“小六”這樣的方式來招呼海拔一米八三的我，因此當(dāng)“小六”這個稱呼在阿微的唇角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上，通過空氣、皮膚進(jìn)入耳膜，一貫注重顏面的我就以期待而誠懇的語氣說道：“還是叫我老六吧！”很順利，善解人意的阿微接受了我的建議，滿足了我的虛榮之心，她說，“好的，老六！”這就對了嘛，“老六”，聽起來真是頗顯成熟穩(wěn)重，體面又威風(fēng)啊。然而，今年的我才越來越不喜歡這個稱呼，每次從成都回到綿陽家里，家里的鶴尋小朋友但凡通過我的荷包從物質(zhì)上得到某些滿足——買到他想要的糖果、玩具之類，總會由衷地向我表達(dá)他的敬意：“謝謝你啦，我的老六！”我對這樣毫不禮貌的場景很是無語，真想一腳把這個兔崽子（我屬兔）送回到我媳婦、孩子他媽媽的肚子里去。

有些事，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啊。但這并不妨礙阿微招呼我“老六”，并且，隨著仍在不斷生長的歲月，隨著見面次數(shù)的增多，我和阿微的彼此稱呼越發(fā)親切，是那種知根知底仿佛同個屋檐下的家人般的感覺。毫無疑問，遭逢那么多生活上的磨難、殘酷與坎坷之后，阿微依然是個堅定的理想主義者，一個始終堅守內(nèi)心持續(xù)寫作并且表現(xiàn)搶眼的純文學(xué)作者，她選擇的“活法”與諸多寫作者是那樣截然不同，可謂破釜沉舟、孤注一擲。她在邛海之畔源源不斷寫下的那些小說、散文，如今，已然改變了她作為個體的命運，興許，“理想主義者”這個概念有了新的注釋、價值和光芒。在阿微身上，我感到了我們都有的一種素質(zhì)，那就是渴慕自由的天性和野蠻生長的意志。

彝族，大西南區(qū)域一個古老的民族，流傳著許多神話傳說的民族，作為理想主義者的阿微，則以鍥而不舍的寫作實踐譜寫著屬于自己也屬于大涼山的傳奇。現(xiàn)實之中，與作家聚會寒暄，經(jīng)常會聽到這樣那樣一些懷才不遇抑或“妄自尊大”的言辭，我很不以為然，這時候我會經(jīng)常提到阿微，她的創(chuàng)作，她的成績，她的腳踏實地。提及阿微，我的腦海也會升起胡安·魯爾福的一句話：在整個這多似螞蟻的作家中，人們等待著讓狼過去。寫作者當(dāng)然是以作品立身，如今的阿微，以源源不斷的作品為自己找到了屬于她的“位置”，她的存在，她的坐標(biāo)。

歲月剝蝕，個體的命運也會悄然變化，作為朋友，我見證了阿微人生的涅槃和光芒煥發(fā)。當(dāng)然，這些都離不開她勤奮的耕耘與努力。初次見面，應(yīng)該是在二〇一九年春天，在成都龍泉巴金文學(xué)院舉行的簽約作家換屆會上。之前的一年，得知她要回四川，正在巴金文學(xué)院參加活動的我立刻將這個消息轉(zhuǎn)告給巴金文學(xué)院的趙院長，趙院聽后也非常高興。當(dāng)時覺得，只要阿微回到四川，以她的創(chuàng)作成績成為巴金文學(xué)院的簽約作家，沒有一點問題，這是肯定的；只要簽約，就能得到四五萬塊錢的創(chuàng)作補(bǔ)貼，這是肯定的。記得，跟還在東莞的阿微聯(lián)系的時刻，我剛穿過巴金文學(xué)院大院內(nèi)水池邊的石橋，未曾謀面，我只是樂意做這樣一件事，為即將歸來的阿微搭一座橋。為了朋友，我愿意變成一座橋。在我心里，朋友就是，“瞎子領(lǐng)著瞎子走過光明”。于我，義無反顧，也義不容辭。

現(xiàn)在看來，阿微回到四川，回到家鄉(xiāng)讀書寫作，或許是她人生中最正確的選擇。倦鳥歸巢、回歸四川的阿微開啟了自己嶄新的創(chuàng)作生涯，連年簽約巴金文學(xué)院，榮獲國家級文學(xué)大獎駿馬獎，在西昌用稿費買下屬于自己的房子（家），散文小說作品不斷發(fā)表、獲獎、出版……有時見面，聲音就像小鳥一樣柔聲柔氣的阿微，也會忽然想起來什么似的，抬頭輕聲細(xì)語地對我說道：“謝謝你，老六?！碑?dāng)然這樣一種情況，多半是在我們一幫作家兄弟姐妹喝得二麻二麻抑或醉眼迷離時刻的真心話。誰不希望朋友過得越來越好？為朋友亮出自己的一份光熱，我很快樂。兩岸的山看得見不會碰頭，兩河的水看不見也會合流。作家與作家開出友誼的花朵，是需要一點緣分的。跟阿微相識、成為朋友，無非是因為我們擁有一樣共同的興趣——文學(xué)。寫出《白鹿原》的陳忠實先生曾有這樣一句話：“到50歲才捅破了一張紙，文學(xué)僅僅是一種個人興趣。”仔細(xì)想想，阿微也好，我也好，其實都是有著理想主義傾向的那一類。2011年，成都體育學(xué)院畢業(yè)以后，一無所有的我也是毅然選擇在綿陽三里村租房子寫作，情愿過著那種廉價、狼狽甚至有些灰頭土臉的生活，也不愿意“寄人籬下”，只想為自己的內(nèi)心工作。好在，如今我們看似都已掙脫了“過去”和“苦難”的枷鎖，有了各自相對滿意的生活狀態(tài)，即便，在漫長歲月里生活一直以它殘酷、猙獰和傲慢的姿態(tài)示人。

“阿微木依蘿，彝族，1982年生。四川彝族涼山自治州人。現(xiàn)居四川西昌市。初中肆學(xué)。自由撰稿人。寫小說和散文……”這是阿微木依蘿首部散文集《檐上的月亮》的一段簡介。二〇二〇年，阿微木依蘿憑借此部作品斬獲第十二屆全國少數(shù)民族文學(xué)創(chuàng)作駿馬獎。授獎辭如此寫道：“在阿微木依蘿《檐上的月亮》中，富于直覺的白描文字自在隨性，仿佛時光藤蔓上伸展出的閃亮葉片，每一陣律動，都是以靈性的歌唱回饋大地的恩澤?！奔亦l(xiāng)伸出熱情的臂彎迎接了阿微的歸來，她也以情真意切、寓意豐厚的作品回饋著自己的那片家園。

樹一樣不斷生長的歲月，人人都有一個柵欄。

人行走在大地上，行走在穿過生命的歲月間隙，亦行走在各自生活的柵欄之中。人海茫茫的成都平原，菜籽落了海般的我時常感到孤單，朋友是很少的，能見面的也不多。走在人群中，我唯一熟悉的就是自己，有時，我甚至對自己也感到陌生，因此經(jīng)常想起遠(yuǎn)方的朋友。毫無疑問，作家之間的友誼往往始于作品，那些攜帶著各自履歷遭逢、喜怒哀樂、酸甜冷暖的文字，也倒映著寫作者的自身境況、情感、思想與生活狀態(tài)。和阿微最近的一次見面是在上個月吧，阿微來成都參加巴金文學(xué)院的簽約作家換屆會。癸卯年的二月下旬，疫情的陰云散去，處處生機(jī)盎然，那天，我自四川省作家協(xié)會所在的紅星路二段八十五號出發(fā)，剛上地鐵2號線，阿微、唐一惟、馬青虹先后發(fā)來消息問詢：聽說你要來，走到哪里了？我總是回復(fù)“馬上”“快了”，只顧著出發(fā)，沒有把成都平原的大告訴我的這些朋友，直到后來，才有些歉意地說，你們別等我。那天，久違的我們對見面都有些迫不及待。那天，我的“馬上”荒廢了阿微們不少寶貴的時間，等我們終于碰頭，已經(jīng)挨邊晚上八點。一個多小時的等待，就是我所謂的“馬上就到”。美味的菜肴、冷卻的羊肉串、十個小瓶裝郎酒，就像我老實憨厚的朋友們一樣，原封不動地等待著說了好多個“馬上就到”的我。那一刻，我唯一的深刻感受，就是什么是真正的朋友，只不過，這種幸福的感覺很快被酒精和歡聲笑語淹沒，淹沒進(jìn)成都平原茫茫的夜色。

在時間的褶皺間隙，與阿微有緣，也與她安身立命的西昌邛海有緣。二〇一五年，尚在四川平武縣境內(nèi)的龍門山斷裂帶上一所鄉(xiāng)鎮(zhèn)小學(xué)擔(dān)任體育教師的我首次成為巴金文學(xué)院簽約作家，簽約儀式就在環(huán)境宜人的西昌邛海邊舉行。西昌素有“月城”的美譽(yù)，傳說，在古老的年代，天上有十個太陽和四個月亮，烈日曝曬人間，力大無窮的后羿于是使用神弓射下九個太陽，回到家里發(fā)現(xiàn)妻子嫦娥偷吃長生不老之藥飛天入月而去，于是勃然大怒，一口氣射下其中三個月亮，一個落在青藏高原，一個落在云貴高原，一個落在西昌這一帶，月亮留下的深坑便成了今天的邛海，據(jù)說，月亮至今還躲在碧波蕩漾的邛海里邊，因此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比西昌的月亮美麗好看，因為，它沐浴著潔凈的邛海升起，跟別的月亮不一樣。關(guān)于阿微定居的西昌邛海，民間有個傳聞，說邛海是月光仙子沐浴的地方，每年中秋當(dāng)晚，月光仙子便翩翩起舞，款款來到人間，在美麗的邛海里邊沐浴嬉戲。

阿微不少作品都有“月亮”的意象，看得出來她對月亮的親近與歡喜，她的散文集《檐上的月亮》便是如此?！敖畼桥_先得月”，這句話在阿微的命運基座上變得名副其實。我相信，如今定居涼山西昌邛海之畔的阿微筆下那些靈性動人的故事或文字，一定也受到了涼山邛海邊上那月光仙子的指引、恩澤、眷顧和照耀。作為朋友，相信阿微會繼續(xù)保持狀態(tài)，寫出更多的優(yōu)秀作品——或許這也是一個寫作者的宿命，期待未來某年某月某一天，人們興致勃勃說起邛海那些古老動人的傳奇，也會說起在這里專一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阿微，像在講述一個同樣美麗的傳奇。記得，阿微有篇小說叫《原路返回》，回家，是人的天性和本性，我想，這其實也折射著阿微的人生路徑?！皬牧骼饲嗄甑酱鬀錾阶骷摇薄皬拇蚬っ玫?yōu)橹骷摇?，由近年關(guān)于阿微的這些報道，足以大致了解作家的生長路徑，當(dāng)然，了解一個作家，最好的方式還是閱讀她的作品。

仍然記得，閱讀阿微中篇小說《影子商店》的那份驚喜?！岸瓚c銘覺得氣快喘不上來了，好不容易撕開一條縫隙又被人堵得嚴(yán)實。但這有什么辦法？春節(jié)剛過，所有人過完年全部出發(fā)，整個火車站人山人海，火車就是一張薄薄的餃子皮，餡兒多得都要爆了。這有什么辦法？”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開篇設(shè)置，看似“現(xiàn)實主義”的小說路子，很快將人引入一段奇幻的冒險之旅，引入卡夫卡般的寓言宮殿，董慶銘的遭遇隨之離奇詭異起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董慶銘總算像一顆蛋被火車生下來，看著無數(shù)個人的臉龐，全是漲紅的，仿佛經(jīng)歷了產(chǎn)道擠壓之苦，在陽光照射下好不容易有了生機(jī)。然而這個細(xì)致的觀察使他一眼發(fā)覺，有幾乎一半的人竟然在陽光照射下沒有影子垂地。人不是應(yīng)該拖著自己的影子嗎？他驚恐地瞧瞧自己腳下，也沒有；嚇得兩腳發(fā)軟，差點跪下去。又仔細(xì)打量，生怕長途顛簸使眼睛出了毛病，可是毫無疑問，和那些人一樣，光禿禿地站在陽光下。他感到害怕，冷汗直冒，小的時候常聽人說，只有鬼沒有影子，人都是有影子的。他恍然地看著那些沒有影子的人笑容滿面毫無所謂地離開，覺得是在夢中，狠狠往臉上掐了一把?！贝蚬と硕瓚c銘意外發(fā)現(xiàn)自己丟了影子，為了尋回自己的影子——像人一樣擁有自己的影子，他只好頻頻往返于“影子商店”，購買不同的影子回來佩戴，而那些影子是不同的動物的影子……打工人的喜怒辛酸與生存境況以一種幽默詼諧的方式呈現(xiàn)得淋漓盡致。一個絕佳的小說。當(dāng)然，故事的底座是現(xiàn)實生活，而阿微通過嚴(yán)謹(jǐn)?shù)臉?gòu)思完成了飛越。在一篇創(chuàng)作談里阿微如此談?wù)撨@個小說的來歷：“《影子商店》來得也很簡單，說起來要感謝我的丈夫，那時候我們還住在東莞，自由職業(yè)人有大把的時間，拿了稿費第一件事就去逛超市。我們逛超市有時候走路，有時候打車，有時候擠公交?！队白由痰辍肪褪窃跀D公交的時候有了靈感。我丈夫抱著孩子下車時突然說了一句：媽的，把老子影子都擠掉了?！焙玫淖骷铱偸沁@樣，一個片段，一個想法，一個意象，甚至一句話，就能產(chǎn)生靈感，繼而像帕慕克說過的“以針掘井”那樣寫出一篇佳作。阿微正是如此，曲折豐富的人生路徑讓她有了對世相世情的深入體悟歷練，卡夫卡、魯爾福等西方經(jīng)典作家的閱讀熏陶滋養(yǎng)使她越過了時尚、流行和膚淺的寫作方式，從而精靈般游刃有余地醞釀出越來越多的文學(xué)的美酒。讀她的文字，驚嘆之余，也能細(xì)致了解文字背后的那個阿微，她的過去，她的人生。

好在，一切艱難都已經(jīng)成為過去。寫作的阿微，活出了自己的精彩，正如她剛剛出版的小說集名字——是那種理想主義者的生活。見面多是在成都。每次見面，如火如荼談?wù)撐膶W(xué)的時候不多，或許都是不善言辭的那一類型，更多的是一隊人馬喝酒，個個相見恨晚，個個都像運動員，摻雜在每次碰杯間隙的則是彼此生活中的“點滴”，歲月中某些“難忘的事”，醉眼迷離之際，每個人都像是一面斑駁的墻壁，或者博物館里的文物一般，將自己的人生履歷（多半是可以作為笑料和下酒菜的那種）展露無遺，談笑風(fēng)生，毫無顧忌……一隊人馬唱著隨意發(fā)揮的老歌或哼著什么小曲跌跌撞撞回到酒店回到各自房間，差不多已是深夜，抑或分別在即的凌晨。事后回想這些聚會，只模模糊糊有點影子，比如堅決不喝、燒烤攤上又突然自己拿出一個歪嘴說“抿一點”的雍措，比如喝到結(jié)尾突然笑呵呵告訴大家“感覺自己還沒有開始”的英布草心……酒量一般的我也總是不服輸似的酩酊大醉。因為朋友，因為文學(xué)，因為總會被時光席卷的記憶包括我們，偶爾這樣快樂地醉，值得。記得，幾年前一個夜晚，在綿陽家里拿手機(jī)看微信朋友圈，見有人葡萄串似的發(fā)了幾十條朋友圈，而且全是文字，那份內(nèi)容之豐富思維之活躍，隔著屏幕也能感到言語中的醉意蒙眬，忍不住會心一笑，因為這人正是阿微木依蘿。一直感覺有兩個不同版本或者存在的阿微，見面時那個靦腆寡言的阿微，另外就是“朋友圈”那個生機(jī)勃勃的阿微——是那種很少在意他人眼光的家伙，直來直去、善良本真，骨子里透著堅韌和無限真誠的理想主義者。

云南彝族詩人魯若迪基有首詩，叫《小涼山很小》：“小涼山很小，只有我的眼睛那么大，我閉上眼，它就天黑了；小涼山很小，只有我的聲音那么大，剛好翻過山，應(yīng)答母親的呼喚；小涼山很小，只有針眼那么大，我的詩常常穿過它，縫補(bǔ)母親的一件件衣裳；小涼山很小，只有我的拇指那么大，在外的時候，我總是把它豎在別人的眼前?！卑⑽⑹撬拇ù鬀錾捷氜D(zhuǎn)歸來的游子，讓我說起來就會為之倍感驕傲的作家朋友，在心里，由衷為已經(jīng)原路返回、扎根西昌邛海，而作品就像長了翅膀一樣不斷飛向國內(nèi)各級文學(xué)刊物的她，豎一個比大涼山還大的大拇指。毫無疑問，阿微的筆端會有更多優(yōu)秀作品誕生，“冷水泡茶慢慢濃”。

現(xiàn)在已是深夜，成都的深夜，凌晨三點的深夜，見面的日子仿佛又回到身邊，朋友們也都回到身邊。阿微生活著的大涼山，西昌邛海的那片土地上，是否正高掛著一輪皎潔的月，熠熠生輝的月，銀子樣的月，理想主義者的月？并且，就像涂白了樹梢的寂靜那樣慰藉著那里的人們和歲月。我相信，冥冥之中，阿微早已受到西昌邛海傳說中月光仙子的靈性指引，她腳踏實地的寫作，精彩紛呈的作品，甚至還有她日漸豐盈開闊的人生，就是最好的說明。

“在整個這一群多似螞蟻的作家中，人們等待著讓狼過去，讓狼群過去?！边@是胡安·魯爾福的話。不過，我想無論阿微或是自己，永遠(yuǎn)無法成為“狼”，因為我們都是心地柔軟的人，蜉蝣一樣寄居在煙火人間的角落里。因此，狼或狼群，意味著的僅僅是一種寫作姿態(tài)，或者理想。希望和祝福吧，我們都要好好生活，保持純粹，繼續(xù)寫，在這沒有路標(biāo)的世界上，在這歲月里，在我們各自的命里，成為一棵樹，隨著歲月生長，亦隨著歲月滄桑。

就此打住吧。關(guān)于阿微，我最真切的感受：

鍥而不舍久于其道，扎根一隅之地又何妨！

（責(zé)任編輯：李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