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勇
百姓過日子,樣樣不能少,飯桌上亦是如此,小菜缺不得。
小菜,顧名思義,無論體積還是數(shù)量都可謂渺微,一碟花生米、一小盤咸魚、一小碗辣白菜都是小菜,形體雖小,卻是手工精心制作,在飯桌上四兩撥千斤,舉足輕重。
花生米還在油氣冷熱交替、嗞嗞作響之時,已被移到餐桌上,稍稍冷卻,伸箸夾食,香脆無比。吃花生米講究節(jié)奏,一粒接著一粒續(xù)上,筷子飛動間,越嚼越香。飯間,有人在花生米上淋下少許白酒,掏出打火機,點燃,“轟”的一聲花生米燃燒起來。取來一根新筷,翻動花生米,蟄伏底部的熱氣躥了上來,在酒精的助推下,上演著“火燒花生米”。油炸花生米,火候均勻,色澤誘人,香酥可口,是下酒的絕配。腌制花生米也可,少了幾分硬性,多了幾分軟糯,慢慢細品,嚼頭十足。
北方人口味重,泡菜作為配菜自然少不了。頓頓大魚大肉,突然端上一盤辣白菜,就會讓人眼前一亮。辣白菜洗凈,切掉根部,橫向一刀,隨意撕開菜幫兒,小碗盛著便可端上桌。夾上一片,涼爽中透著酸辣,拌飯大口咀嚼,大口咽下,香辣從舌尖開始游離,蔓延到舌根,一路馨香。它器皿小,氣場大,片刻工夫,被食客一掃而光。
辣白菜不似油炸花生米,多了一個發(fā)酵過程,自然增添幾分韻味。緩緩地洗、一層層地碼,細碎的時光在咸菜缸里慢慢浸潤,這個神奇的過程讓各種益生菌滋長,口感綿延。腌黃瓜、酸豇豆、醬蘿卜,農(nóng)人在缺糧少食的年代里變著法兒地將種種能腌制的瓜蔬密封、壓實,經(jīng)此完美蛻變,不下飯才怪。條件苛刻,巧婦卻能將最拙樸的食材演變?yōu)榭煽谛〔?。歷經(jīng)腌制、晾曬,在空氣的微妙配合下,它們變得無比美味,食用時,可炸、可爆、可炒,亦可直接食用?,F(xiàn)在,想起當年母親將晾曬的咸蘿卜絲加上豆油上鍋蒸后的香氣四溢,我都會流津不止。
小菜雖小,制作難度卻極大。瓜蔬性情溫順,寒來暑往,你想如何,它們百依百順。卻唯有一件事,你得依它們,這就是腌菜。做得上好小菜的美食家,需要一雙巧手,也需要一雙慧眼。什么日子擇菜,什么日子下缸,什么時間腌制好了,都得懂。腌菜易爛,小菜難得,制作小菜的過程實則調(diào)理心性的過程,慢慢熬、慢慢等,小菜能吃了,心火就下來了,日子就好起來了。
懂吃的人善于鉆研,懂得小菜。小菜識時務,知曉何時何地合理地登場。過去,餐桌上菜肴稀少,小菜即可湊數(shù),又可填飽肚子。如今,小菜已然淪為配角,發(fā)揮著助消化、助酒興的獨特魅力,適時而生,懂得規(guī)矩。
可我,卻一直鐘情于小菜的格調(diào):出身卑微,長相也不出眾,卻在如水流逝的日子里,低調(diào)蜷伏,絕不張揚。如果,你因為它的量小、無奇而忽略它的存在,那你真是大錯特錯。
如今,手工制作的小菜日漸減少,手工制作的小菜在飲食的江湖獨木難支,可它還是頑強堅守。
居家過日子,開工就如擰緊的發(fā)條,環(huán)環(huán)相扣,緊湊的日子里,一盤小菜微不足道,卻以清新亮麗的姿態(tài)讓你欲罷不能,生活,如此便多了幾分素雅和韻味。
(棠棣花摘自《山西晚報》2023年4月28日 圖/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