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蒙
中國作協(xié)的黨組書記處給我一個機會和比我年輕的寫作人的交流。
先從時間說起,文學和時間。因為我往這兒一坐吧,我至少認識到,第一,我已經是八十八歲半了。第二,我寫作已經七十年了。第三,我的《青春萬歲》從寫作到后來出版,我喜歡說的一個詞兒就是四分之一個世紀,二十五年。我的寫新疆的小說,《這邊風景》從寫作到出版三十九年,要從開始醞釀起那就四十多年了。去年在人民文學雜志上發(fā)表的《從前的初戀》,那是一九五六年的稿子,跟著我去了新疆烏魯木齊等地,稿子現(xiàn)在居然還很完整,現(xiàn)在還在保險箱里頭放著呢。
作家出版社出我這本書的時候,我說你里頭可以放一點原來的六十六年前的稿件的圖片。責任編輯陳曉帆同志告訴我說那稿子不好看,反正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從小沒好好練寫字兒。初戀稿從1956年一直看到了2022年了,而且這個小說里的部分內容是我抄錄的1951、1952我的真實的日記,離現(xiàn)在已經?72年。起碼我保證一條,里邊對天氣的說法沒有杜撰。比如說1951、1952年幾月幾日小雪,你們查去吧,如果那天沒下雪,可以罰款。一個人活著看到自己的作品歷經天翻地覆的七十余年后發(fā)表,很少見。死了有可能:因故他的某個作品沒發(fā)表出來,過了四百年后發(fā)出來了,很偉大??墒俏业幕羁雌呤旰笊僮鳎@個體驗更快樂與實在。
不光這些,我還有兩篇少作后發(fā),在座的人未必看過,一個是《紙海鉤沉—尹薇薇》,是1989年底在十月雜志上發(fā)的。原本是我1957年寫的,給了北京日報,北京日報的總編輯叫周游,很快就打出來排出來了。排出來了我又改了改,后來因故也沒有發(fā)表。1957年的稿子,到1989年底,相隔三十多年。這個我是有原稿的,另有一個沒有原稿憑記憶又加上很多現(xiàn)在的詞語,我寫的新老短篇名為《初春回選曲》,我自個兒都忘了。后來想起來了,我一查呀網(wǎng)上有,然后我一點,網(wǎng)上說你要想看完,得給我們打兩塊九毛錢。我覺得那個作品不值兩塊九,所以到現(xiàn)在為止沒看全這個。
我要說個什么意思呢?第一,寫作人呢有時候挺在乎:我這個作品到底能夠活多長壽命?因為你這個文學它跟別的不一樣,跟科學技術不一樣,技術一出來新的,就把舊的代替了。例如老子《道德經》里頭說過這個大道,就像“橐龠”,讀“唾月”,就是那個羊皮口袋,打鐵的時候當風箱用助燃,“橐龠”的特點是取之于無,用之于無,而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所說是大道的象征。但這種打鐵的風箱羊皮口袋,內地早就沒有了,我在新疆時新疆有,我開了眼界,但是現(xiàn)在我們不會用這個了,用電力送氣,方便得多。
可是文學不一樣,文學在咱們國家比較老的,比如《詩經》,《詩經》有的說它有三千年了,也許比三千年還長,因為孔子編輯它的時候是兩千五百多年以前??墒沁@些詩是民歌,已經流傳了一百年、二百年、八百年你不知道。你是多么了不起的詩人,也頂替不了、淘汰不了《詩經?》。所以我們平常所說的經典一大特點就是它經得住時間的考驗,經得住時間的考驗,這委實提氣。
像《青春萬歲》吧,我說經過了24年、25年,在1979年正式出版。到現(xiàn)在呢,又過了40多年了,就是遠遠比我等他出版的時間加倍了。而且現(xiàn)在還是,年年加印,44年不衰?。
一部少作什么能經得住時間的考驗呢?就是因為我們這一代人經歷了從舊中國到新中國的偉大轉變。我們見證了轉變,我們還或深或淺、或長或短參與了建設新中國的奮斗,參與了革命斗爭,歡呼人民革命的凱歌行進。所以此書有一種激情,有一種光明。
還有,全世界寫中學生的文學作品,都是兒童文學,但是《青春萬歲》不是。為什么呢?因為在特殊的動蕩情況下,革命的參加者也低齡化了。劉胡蘭那么偉大,十六歲。所以這是一個對生活的體貼、這是偉大的斗爭,這里有寫作人的那種真誠、那種火燒火燎。
還有一個有趣的問題,因為連我自己都一直猶猶豫豫。就是《這邊風景》?!哆@邊風景》是1973年開始寫的。到了1978年文革結束。雖然大的政策還沒有調整,“精神”已經有點不一樣了。中國青年出版社把我找到了北戴河,在那兒改稿子,我把這個改定了,改定了不能出,好像是“太”革命了。所以我老對不起中國青年出版社。“青春萬歲”吧,團中央的領導審查呀,最后就是在那個有點變化的1962年,我稱之為“躊躇的季節(jié)”,形勢有點變化的時候,領導說文稿里頭沒有寫和工農兵相結合,說要不先別出了,出來以后又找麻煩??墒堑搅恕哆@邊風景》的時候呢,它是“文革”當中寫出來的。所以他會受“文革”的某些觀念、某些提法的影響。到了1978年似乎也不便出版。
《這邊風景》最后還是做成了,反映好,這個翻譯也非常多,又獲得了茅盾文學獎?,F(xiàn)在已經翻到國外去的有韓語、俄語、波蘭語、哈薩克語、吉爾吉斯語,還有什么日語、土耳其語現(xiàn)在在翻譯的過程中,阿拉伯語也已經出來了。那么這里邊明明很多觀念跟現(xiàn)在不一樣了,比如說里邊描寫人民公社,里邊歌頌人民公社的這些積極分子,嘲笑在人民公社不好好干活的那些人的洋相……為什么還能被接受呢?
我體會到了,不管這個觀念是什么、概念是什么、政策是什么,但是一部長篇小說里最重要的干貨是對生活的反映。在什么觀念下都一樣有生活,都有老、少、男、女,都有各民族的同胞,都有吃喝拉撒睡,都有衣食住行,都有美丑之分、善惡之分,都有對人生的期待、對人生的追求、對人生對人民對鄉(xiāng)土對國家的熱愛。不管哪幾年,從政策上說,比如是否有什么問題或者有什么教訓,那是另外的問題。可是生活不是觀念的圖解,生活不是觀念的派生品,生活就是生活,生活是人,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而且,即使在觀念有某些問題的時候,生活不會完全百分之百地體現(xiàn)尚未核實的觀念,生活有時候修理觀念,生活有時候可以癱瘓錯誤的觀念、荒謬的觀念。有問題的觀念,對不起,到了生活那兒,它不但不可能百分之百地實現(xiàn),它連百分之四十地實現(xiàn)都很困難,當然也會出現(xiàn)令人痛心的問題。所以你要真正忠于生活的話,你仍然能文學起來。生活里充滿了“摸著石頭過河”的辛苦與功業(yè),這很自然,也很開闊。
所以《這邊風景》,就在它被央視定為頭一年的十本好書的節(jié)目中,一個評論家說,此書是新疆的,尤其是伊犁一帶的“清明上河圖”。因為那里邊翔實地寫下了這個各民族的、特別是維吾爾族的生活細節(jié)。做針線,不是左撇子的話,漢族人的走針是往右前方拉,維吾爾人他是往左后方走。漢族木匠推刨子是往前推,南疆的我可是不知道,北疆的和俄羅斯族的,是往回拉。宗教生活我也描寫了,男孩割包皮我寫到過,我也寫到過:出門以前做一個祈禱。所以如果你有扎扎實實的生活,而且你對某種有特色的生活有興趣,那么它能使你的作品產生一點兒免疫力與定力。你比如說您是文革時期寫的,你里邊必然會有一些對那個時候的常說的一些口號,可是那些口號如果你是和好人結合起來的話,沒有什么不可以拿到桌面來的。說這個人民公社怎么老是有人不好好干活兒并為之感到遺憾,這難道不是真實的與善良的反應嗎?
所以我覺得時間是對生活底子的考驗,還是你對生活的審美和消化能力的考驗,你光是說吃喝拉撒睡細節(jié)也不行。我們有對生活的豐富的經驗,我們有對生活的濃厚的興趣,我們有對生活的美好的期待,你得喜歡這個生活。最近的一篇對談里頭,我曾經說過,我到了新疆,我到了伊犁農村,我看到了完全不同的生活樣式,我非常地有興趣。我愛生活勝過了愛我自己。人不應該嬌氣,老找最舒服的地方待,是不是?生活本身有它的力量、它的格局、它的美好、它的花樣翻新,你難道能不愛它嗎?而且生活里有那么多可愛的人,那么多美好的人,還加上前邊說的激情和審美,和變生活為美的因素的力量。
第二個,我再說說空間。我寫作呀,我寫了新疆,我也寫了北京,也有很多地方我故意沒有寫是什么地方,或者是既不是北京,也不是新疆。比如說這個《春之聲》里邊兒,寫坐悶罐子車的經驗,那是我從西安到三原的親歷。有很多偉大的作家呀都有自己的根據(jù)地,但是也有一些作家,你說不清他的根據(jù)地。托爾斯泰你說不清他的根據(jù)地,他寫彼得堡,尤其是寫那些大的派對聚會,寫了那些說法語的俄羅斯貴族。但是他也寫了農村,寫了這個火車還沒有通的地方,甚至于他也寫了車臣。他是同情車臣的某些反沙皇的人物的,我們翻譯叫哈澤穆拉特。哈澤,現(xiàn)在都用“哈吉”二字。是說去朝覲過的人物。
陀思妥耶夫斯基,我也弄不清他是什么地方的人。莎士比亞,沒有人說清楚他是哪兒的人,他寫的甚至不只是一個國,不只是一個民族,所以這個不是固定的。寫作沒有固定的標準,比如說寫得多,寫作也可能好,也可能不好。曹雪芹寫的就不多,至少咱們知道的不多。毛主席當年在他的《論十大關系》講話中,是這么講的,中國對世界應該有更大的貢獻。這個中國地大物博、人口眾多,還有“半部”《紅樓夢》。請看,《紅樓夢》是進入中國的立國之本了。曹雪芹沒人敢跟他比。我認為全中國、全世界,就一個曹雪芹,永遠也看不完他,永遠感動不完、分析不盡。
我寫新疆也寫內地,寫農民也寫城市人士,這些年我很喜歡在我的新作里,加上一些國外的、國際的因素,睜大眼睛,面向世界?!缎Φ娘L》里頭,我寫到西柏林,那是真的,我在西柏林就認識這么一個哥們兒,北京人。他媽媽是東德的,他爸爸是中國共產黨員。中德共產黨人結為家庭的不少。因為蕭三也是,他的夫人是德國籍。王炳南的夫人也是德國籍。《笑的風》中那位中德混血兒朋友趕上那個改革開放的妙哉時期,就是他跟著他媽媽到了東柏林了,他在西柏林呢找個工作,他呢仍然是中國的護照。第一,這個東德非常歡迎你來,而且可以免簽。第二,西柏林也歡迎,因為當時的蘇聯(lián)是不承認西柏林是西德的一部分,只承認西柏林是占領區(qū),是你英美法的占領區(qū)。所以如果有中國人可以動不動就到西柏林轉一圈,這個事太好了。這位朋友在西柏林當著記者,因為他又會英語、又會德語、又會漢語。他掙錢掙的是西德馬克,花的時候呢兌換成了東德馬克,在東德花。還有,不好意思,但是我在這兒說問題也不大。他在這個西柏林呢有一個美國籍的女友,他回到東柏林呢,還有一個中國妻子。所以混到他這個程度,也絕了。這些在《笑的風》上都寫到了。
我還要告訴大家,我有幸得到各種各樣的機遇和方便。我訪問過境外的七十多個國家和地區(qū),有些事你出去看看,你可是真長見識。
我再簡單地說一點,就是我想說這個文學的想象力。我們提倡現(xiàn)實主義,這是絕對正確的。因為說下大天來,你的想象也是從生活當中來的,孫悟空是想象,但是他看著天上有云彩,他在想他一個跟頭跟云彩一樣地跑到十萬八千里以外,這仍然有實際生活中的根據(jù)。我為什么要提這個呢?我愿意向各位,向作協(xié)同志報告,最近我相當入迷,我看這《三體》。為什么我看不明白?原來我自以為我是很熱愛科學的,是受了“五四運動”的影響的。但是《三體》夠我費勁的。這給了我一個很大的啟發(fā)。就是你要敢想象,想象也有現(xiàn)實的根據(jù)?,F(xiàn)在還出了一本書,就是《三體中的科學問題》,專門有科學知識,從物理學上來解釋《三體》小說。還有劉慈欣的《流浪地球》,在國外也取得很大的成功。他能夠想象到別人所無法想象的地步,但是他又不是胡扯,他又有一定的邏輯、一定的思路。我覺得太厲害了。
從文學觀念上說,西方人更重視的是小說的虛構性。英語里頭,沒有一個真正代表小說的詞兒,?short?story,這是短篇小說,novel是長篇小說?。整個的小說叫什么呢,像小說二字的叫法fiction。fiction是什么意思??虛構之意,所以說謊話也叫fiction。中國也對,說那種靠不住的話叫“小說家言”,辦真事兒,不能按小說家言辦。
中國的小說一詞起始于莊子,莊子說:“飾小說以干縣令,其于大達亦遠矣”。就說你修理、修飾,制造一批小說、制造一批段子,不是大說不是大言,尤其不是給朝廷報的那個策論。你“干縣令呢”就是你意欲用你的小說來表達你對那個最大的命題、最大的事業(yè)的意見,表達對國之大者的關心,這是不得體的,是很難做到的。
莊子告訴你說,小說是引車賣漿之流的下等人喝著茶閑扯的那些事兒。但是這個也不是一個壞話。因為小說確實有一個特點,從小見大。但是虛構的能力,我始終覺得我們還可以發(fā)展發(fā)展。
最后我再說一個,就是語言是符號,是思維的符號,又是一個自己的世界。文藝里頭,按受眾的數(shù)量來說,遠不如歌曲戲劇電視節(jié)目,所以掙錢文學也不靈。但是呢,文學又非常重要。您看看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舉的例子基本上是文學。原因就是文學是語言的藝術,而語言是思維的工具。所以我認為一個熱愛文學的人應該有相對比較強大和深邃的思維能力。當然,叫座的表演也很好,那個誰也不能輕視他。尤其是每年這個春晚,這已經成為中國的春節(jié)生活的一個重要的部分,可是你要想發(fā)展思維能力,不能離開文學,不能不看文學的書。
同時,語言本身它能夠成為一個世界。尤其是中文和漢字,因為它是綜合性的文字,它表音、它表義、它表達一種邏輯,而且它有非常美好的形狀,就是有無窮妙處的形、義、音、理的結合與結構。這個結構是文字和語言的結構,不僅僅是邏輯的結構。比如說駢體文的對仗,它不僅是語義上的相對應,而且是平仄、詞性、語法上的對應。比如說“又是一年芳草綠,依然十里桃花紅”?!坝质恰焙汀耙廊弧币馑疾畈欢?。如果僅只作為符號看,它們互相重復,不可取。但作為對聯(lián),它極佳。尤其是在中國的詩詞里,文字有跳躍性,有蒙太奇,有互相不相關的東西,都擺在那兒,非常吸引人,如說“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滄海月明珠有淚”,寫到了極致,已經是永遠無法超越的了?!八{田日暖玉生煙”,“玉生煙”,好得沒法再好了,寫出了玉的濕度、玉的生命。但是珠與玉,有文字上的匹配,卻無邏輯與事實上的聯(lián)通。藍田也有麻煩,因為藍田是陜西的一個地名。他跟那個滄海,實際對應連貫不上。但是你把它作為漢字來對,卻是絕無差錯、美好圓滿。
我不知道在座的有多少是寫小說為主的,多少是寫詩歌為主的,但是寫詩的、寫小說的,我希望都互相嘗試嘗試,對方對語言的構思與結構。語言藝術有很強的音樂性,文字、文句、段落、章節(jié)的鋪排,有造型性,例如從一行一個字到一行十幾個字的金字塔形詩。文字的聯(lián)結與轉化,有姿態(tài)性舞蹈性,還有正話反說、正說、顛倒次序、俗韻雅韻、拗口繞口、葷謎兒素猜、素謎兒葷猜……有雜技性、趣味性、故事性、調笑性。
我順便再說一句,神哨的話就結束了。我們的很多著名的就是比我年輕一點的,一批同行朋友,他們都特別佩服《百年孤獨》開頭:“多年以后,面對行刑隊,奧里雷亞諾·布恩迪亞上校將會回想起父親帶他去見識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既是現(xiàn)在時,又是未來時。同行們五體投地,全在加西亞·馬爾克斯的作品面前趴下了。
其實這有什么新鮮的?李商隱一千六百幾十年以前,遠遠在加西亞馬爾克斯之前,寫了“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你問我的歸期,這是現(xiàn)在問。未有期,在可預見的未來,回不去。巴山夜雨漲秋池,這是現(xiàn)在進行時。何當共剪西窗燭,是未來時:什么時候我能與你回憶我的現(xiàn)在呢?共話巴山夜雨時,是講未來時期的過去時,即我的如今的現(xiàn)在時。我絲毫不敢對加西亞·馬爾克斯有所不敬。為什么呢?因為加西亞·馬爾克斯它是左翼,他是那個巴勒斯坦解放組織阿拉法特的朋友。所以那個秘魯?shù)闹Z獎得主略薩就攻擊他,說他是阿拉法特的太監(jiān),他不予置理。一九八六年二月初,我在紐約出席國際筆會的第四十八屆大會,與陸文夫作為貴賓與會。在那個會上,美國的這個國務卿是舒爾茨。舒爾茨剛一發(fā)言,美國那些作家,脫下鞋來用鞋跟砸桌子?。為什么?美國不準加西亞·馬爾克斯入境。
但是寫作上的這些小技法呀,中國有的是。越是做作的怪招,越沒有太大的價值,而且怪招只能用一次,玩第二次就只能丟人。尤其是你要看詩詞的話,哎喲,無意中的創(chuàng)新,把你活活服死。所以我還希望跟大家說,活一天學習一天,學習中國的傳統(tǒng),學習世界上的各種新書、可愛的書,學習生活中隨時出現(xiàn)的新的想象、新的可能,學習學習再學習!
特約編輯?王?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