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歌(甘肅)
細雨落在傘面上,柔柔的。與我擦肩而過的人,輕輕的。
有人戴著衣服上的帽子,蜷縮著脖子甚至身子。想起一個人,定睛一看,只是幾分相像。一個低矮的大娘,撐著藍格子雨傘,像幾年前住在樓下的鄰居。
很多人都會與我們打個照面然后轉(zhuǎn)身離開,甚至陰陽兩隔。隨著生活、工作圈子的轉(zhuǎn)移,便遠離熟悉,低頭闖入陌生。
雨越來越大,傘面被拍打出啪啪的聲音。其實這一路我已經(jīng)和很多人擦肩,腦海中,手指尖滑過很多人的樣子。
但此刻,我還是一個人走著,還是沒能走出這場雨。
那天的陽光很暖,兩顆鮮活的芽孢相遇了,悄無聲息卻又心心相印,一點點地長起來,身體里微微動蕩,隔著一張紙的距離互相感應(yīng),相互取暖。
月季花試著開了,我把關(guān)于你的訊息傳遞給遲開的花朵。
我們終究還是要分開,一點點的,從我的身體里分離。
你仰天長嘯,累壞了母親。我們的初次見面從容而又迫切,我叫出你的名字,看你清澈的眸子里,只有一個我。
我已經(jīng)忘記你先學(xué)會說什么,我甚至都忘記你第一次怎樣勇敢站立,只記得那一次次跌倒又爬起。
現(xiàn)在,看著你將車子騎出了好遠,我已經(jīng)追不上你的速度。甚至以后,我只能攥緊手里那一根線,小心翼翼地將它放得很長很長。
崆峒山太小了,小到腳下的苔蘚多少年都沒高過腳背;崆峒山太小了,小到讓胭脂河攔腰抱起,在時間里寸寸挪移。小到被一層煙霧毫不保留地遮蓋,一陣鳥叫,山上所有的草木都側(cè)耳傾聽。
崆峒山太大了,沿著山腳一直走,一直走,從桃花滿山走到山頂楓葉紅遍。
它古老,陳舊,面色黝黑。打綁腿,束發(fā)冠,在云霧里穿行。最早的真人,在白云觀,居三界的頂端。
它鮮活,慈眉善目,敲木魚,誦經(jīng),在蓮花上打坐。
彼此交流,相互包容。
天地渾然一體。
亭臺旁守護的雪松,把枝葉盡情地伸展開,在崖邊上招手,與近旁的觀音閣,相互為伴,一個漸漸地高上天去,一個默默地仰望。
一簇蘑菇頂破大地,伸出一只只小耳朵,是想竊取人間的秘密,不知這些大地的精靈們怎樣翻譯孩子的喃喃自語。
這些在風(fēng)里發(fā)抖的蕨類,搖擺著矮小的身軀,看那些高過閃電,長在唐宋的植物,在雨中搏擊。
白杜的生命像一對反義詞,強壯的樹干插進煙雨里,細小的枝條互相纏繞,芽孢上還掛上晶瑩的水滴。
數(shù)千株白杜遍布崆峒山,它們都不會輕易走出自己的故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