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飛

話題導(dǎo)入

白居易說過：“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彼^“為時而著”，就是要為現(xiàn)實寫作，主張、呼吁寫作的現(xiàn)實針對性。這是寫作的目的和意義所在。那么，從具體操作層面講，敘事怎樣才能反映現(xiàn)實呢？

范本呈現(xiàn)

我認(rèn)識一位化妝師。她是真正懂得化妝，而又以化妝聞名的。

對于這生活在與我完全不同領(lǐng)域的人，我增添了幾分好奇，因為在我的印象里，化妝再有學(xué)問，也只是在皮相上用功，實在不是有智慧的人所應(yīng)追求的。

因此，我實在忍不住問她：“你研究化妝這么多年，到底什么樣的人才算會化妝？化妝的最高境界到底是什么？”

對于這樣的問題，這位年華已逐漸老去的化妝師露出一個深深的微笑。她說：“化妝的最高境界可以用兩個字形容，就是‘自然。最高明的化妝術(shù)，是經(jīng)過非?？季康幕瘖y，讓人家看起來好像沒有化過妝一樣，并且這化出來的妝與主人的身份匹配，能自然表現(xiàn)那個人的個性與氣質(zhì)。次級的化妝是把人凸顯出來，讓她醒目，引起眾人的注意。拙劣的化妝是一站出來別人就發(fā)現(xiàn)她化了很濃的妝，而這層妝是為了掩蓋自己的缺點或年齡的。最壞的一種化妝，是化過妝以后扭曲了自己的個性，又失去了五官的協(xié)調(diào)，例如小眼睛的人竟化了濃眉，大臉蛋的人竟化了白臉，闊嘴的人竟化了紅唇……”

沒有想到，化妝的最高境界竟是無妝，竟是自然，這可使我刮目相看了。

化妝師看我聽得出神，繼續(xù)說：“這不就像你們寫文章一樣？拙劣的文章常常是詞句的堆砌，扭曲了作者的個性。好一點的文章是光芒四射，吸引了人的視線，但別人知道你是在寫文章。最好的文章，是作家自然的流露，他不堆砌，讀的時候不覺得是在讀文章，而是在讀一個生命?！倍嗝从兄腔鄣娜搜剑】墒?，“到底做化妝的人只是在表皮上做功夫！”我感嘆地說。

“不對的，”化妝師說，“化妝只是最末的一個枝節(jié)，它能改變的事實很少。深一層的化妝是改變體質(zhì)，讓一個人改變生活方式、睡眠充足、注意運動與營養(yǎng)，這樣她的皮膚改善、精神充足，比化妝有效得多。再深一層的化妝是改變氣質(zhì)，多讀書、多欣賞藝術(shù)、多思考、對生活樂觀、對生命有信心、心地善良、關(guān)懷別人、自愛而有尊嚴(yán)，這樣的人就是不化妝也丑不到哪里去，臉上的化妝只是化妝最后的一件小事。我用三句簡單的話來說明，三流的化妝是臉上的化妝，二流的化妝是精神的化妝，一流的化妝是生命的化妝。”

化妝師接著做了這樣的結(jié)論：“你們寫文章的人不也是化妝師嗎？三流的文章是文字的化妝，二流的文章是精神的化妝，一流的文章是生命的化妝。這樣，你懂化妝了嗎？”我為了這位女性化妝師的智慧而起立向她致敬，深為我最初對化妝師的觀點感到慚愧。

告別了化妝師，回家的路上我走在夜黑的地方，有了這樣的深刻體悟：這個世界一切的表象都不是獨立自存的，一定有它深刻的內(nèi)在意義，那么，改變表相最好的方法，不是在表相下工夫，一定要從內(nèi)在里改革。

可惜，在表相上用功的人往往不明白這個道理。

（選自林清玄《生命的化妝》，有刪改）

“原來，國泰民安就是車水馬龍、人聲鼎沸?！蔽艺驹谑兄行姆比A的街道上，不禁想起了這句話。但最讓人感慨的還是那高樓大廈下，包子鋪飄香中的人間煙火氣。

你看，包子鋪的婦人掀起笨重的木蒸籠蓋，濃濃的白汽頓時向四周噴涌開來，將她紅潤的臉隱沒在白霧后面。蒸籠里包子的鮮香與玉米的清香頓時盈滿了路人的鼻腔，遠(yuǎn)遠(yuǎn)聞著，讓人覺得已經(jīng)咬開了那白嫩的面皮，嘗到了醬肉餡的鮮香以及牙齒咬開玉米粒那瞬間浸出的甜汁了。被這香味吸引，我不禁快步走向包子鋪。

天氣潮熱，四周人聲嘈雜，干練的婦人滿臉汗珠，麻利地招呼客人，掀蒸籠裝包子，一系列動作行云流水。伴隨著耳旁食客時不時的贊美，她飽滿紅潤的臉上滿是欣喜，眉眼之間，盡是忙碌中透出的滿足……

我買了兩個鮮肉包子和一碗稀飯，坐在店里食用。一口咬開包子皮，可真是皮薄餡多，鮮香的汁水溢進(jìn)唇齒間，濃香熱烈到猝不及防。一口又一口，醬香味與鮮肉在口舌間攪得風(fēng)生水起，吃得人滿是愜意。身旁的食客，有上班族在商討股市行情，有穿校服的學(xué)生要了兩個包子后急忙趕往學(xué)校，有一老一少吃著包子喝著稀飯，老人顫顫巍巍，小孩懵懵懂懂……我默默凝望著眼前的熱鬧與外面熙攘的人群，更覺得眼前這煙火氣分外可愛。

此情此景正應(yīng)了遲子建的那句話：“生活不是上帝的詩篇，而是凡人的歡笑和眼淚?！边@人間的煙火，正是我們這些凡人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它撲面而來，溫暖人心。

（選自湖北鄂南高級中學(xué)張軒《最美人間煙火》）

眾說紛紜

李好：林清玄《生命的化妝》，敘事角度貼近生活，設(shè)置了特定的情景來敘事，如涓涓細(xì)流，讓人受到啟發(fā)。這種啟發(fā)，不僅讓讀者體會到了寫作的真諦，更讓讀者對生命的意義有了新的認(rèn)知。

田梓潤：林清玄在《生命的化妝》中，通過描寫作者與化妝師交流的過程，充分運用了人物的對話描寫，反映了作者從認(rèn)為化妝非常簡單，不需要聰明才智，再到了解了化妝的最高境界，改變初衷，刮目相看，到最后贊嘆化妝師富有智慧，向化妝師起立致敬，表達(dá)內(nèi)心的敬意，體現(xiàn)了作者認(rèn)識不斷加深的過程。

柯語彤：我認(rèn)為一篇文章最吸引我的一定是文章中所反映的現(xiàn)實，無論是作家林清玄，還是張軒同學(xué)，他們寫的都是自己身邊的事，都是普通人可能會遇到的事。但是林清玄卻巧妙地運用了欲揚先抑的手法來敘事，讓文章的敘事充滿了生活的味道，契合了現(xiàn)實生活。

謝璐：虛構(gòu)與現(xiàn)實是不矛盾的。寫作時采用虛構(gòu)的手法是因為敘事本身的需要，采用虛構(gòu)與現(xiàn)實相互結(jié)合的手法，是為了讓文章的主題更加鮮明。毋庸置疑，林清玄的《生命的化妝》也好，張軒的《溫暖》也罷，這兩篇文章都緊貼現(xiàn)實。

陳濤：張軒《最美人間煙火》和林清玄《生命的化妝》，文本真實感很強(qiáng)，得益于主題的典型性。身邊的哲理是最能引發(fā)讀者的代入感的，也是最容易讓讀者在文章的字里行間找到情感共鳴的。

技法點睛

生活是寫作的源頭，敘事是一切寫作的基礎(chǔ)。如何做到敘事反映現(xiàn)實呢？

1.寫基于深刻情感體驗的真實

對于一個作家而言，內(nèi)心的觀察比外部的觀察更重要，也更有生命力。文章的高下，不完全取決于素材或經(jīng)歷的豐富，而在于情感體驗的深刻。文本中的真實，首先是基于自己對人、事真實而深刻的體驗，哪怕這人、這事是平凡的、單調(diào)的，但只要你的體驗是深刻的、細(xì)膩的，就能寫出好文章。

2.寫基于個性的真實

生活的真實中包含共性的內(nèi)容，但更多的是個性化的內(nèi)容，有時越是個性的，就越真實。真實是感人的基礎(chǔ)，平凡人的瑣碎也能傳達(dá)出一種情意，一種趣味。如林清玄的《分到最寶貴的媽媽》、周作人的《入廁讀書》等，雞毛蒜皮的事情，訴諸筆端，也能具有濃重的生活感、真實感，趣味盎然。

3.虛化枝節(jié)，突出主體

文本中描寫某一真實事件，而這一事件本身可能簡單、平淡，或者只有個大概輪廓，這時就需要我們運用虛化的手法，或刪減枝節(jié)，突出主體，或增加、改變細(xì)節(jié)，豐富主體，讓人物形象更豐滿，情節(jié)更曲折，主題更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