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歌詞寫得好——“生命里有了當兵的歷史,一輩子也不會懊悔……”當兵是無數有志青年的青春向往,我曾青春也亦然!但我自身條件橫豎不具備,后來冷不丁做了軍嫂,也算是彌補了生命中的缺憾。
20世紀80年代初,我離開家鄉(xiāng)云南省開遠市,獨自在彌勒市的一家發(fā)電廠上班。雖說當時我剛20出頭,但已被家人視為“剩女”。
父親性格內向、不善表達。他有兩個妹妹,我爺爺、奶奶去世得早,見多識廣的小姑便成了父親三兄妹中的主心骨和“智多星”。我家有七姐妹,“清一色”,無男丁,我行六。小姑急父親之所急,想父親之所想,出謀劃策,擬讓我招婿入贅。母親和小姑找到我,二人一唱一和,說到動情處甚至聲淚俱下,但最終被我強硬拒絕。
沒想到,后來她們擅作主張,竟揣著我的照片到幾百公里外的思茅縣(今普洱市思茅區(qū))去相親。小姑家在這里。小姑父曾是名軍人,他愛兵如子,平時常有一些官兵來看望他和小姑。
母親和小姑回到思茅的次日,開遠籍老鄉(xiāng)楚營長就雷厲風行地帶去一個操四川口音、穿“四個兜”軍裝的小個子——他姓李,是某部的測繪參謀。
小個子落座之后,簡要交流一番,便迅速歸隊。母親總體感覺人不錯,只是嫌他個子不高。把看法和小姑一說,小姑很不高興,扯開嗓門道:“要多高?又不接天屎吃!人家濃眉大眼,當兵頭年入團,第二年入黨。老六有多高?配她盡可以嘛!”
見小姑屁股坐在兵那頭,且態(tài)度生硬,翌日一早,素來強勢的母親不辭而別。
回家后,母親又有些猶豫,雖不太看好那個當兵的小個子,可又止不住琢磨。不久,小姑來信向母親致歉并繼續(xù)“洗腦”:“找個農村兵,家不在云南,更不在開遠,白得個兒子何樂不為?”
小姑的“小九九”著實靠譜,楚營長后來也美言相勸,作為小學教師又只側重于教算術的母親,最終聽從了小姑的意見,讓我與小個子書信聯(lián)系。
1983年6月下旬,在母親的催促和一手操持下,僅見過一面、書信往來不到一年,我和小個子在開遠市完成了人生的大事——結婚。
那時,我所在單位95%以上的同事都是年輕職工,住房相對緊張。已婚職工可以住進單人女職工宿舍。因為軍嫂身份,我得到了廠總務科的優(yōu)先安排,住了進去。
婚后第二年,我懷孕了。至今依然清晰地記得,1984年9月中旬的一個周日,我照例去市人民醫(yī)院做產檢。原本只打算提前兩周再向單位請產假,不料此次檢查讓我直接住進了醫(yī)院。胎位不正、羊水過多導致胎兒難入盆,更嚴重的是孕期貧血導致妊娠高血壓等問題,讓接診醫(yī)生覺得棘手,并對我特別強調:若要正常順產,很有可能會因承受不住痛苦的產程而誘發(fā)休克,重者還會危及大人、小孩的生命安全……剖宮產成了我的不二選擇。
1984年1月,盧南和丈夫
辦完入院手續(xù),母親便讓我姐夫給小個子發(fā)電報。電文很短,內容很急。接到電報后,小個子隨即請假,風塵仆仆乘長途客車趕回開遠。
當時,小個子所在部隊要到某地駐訓,師長帶作訓科參謀等打前站到駐訓地察看地形。
看完地形返程經過開遠時,同行的作訓科參謀不經意地提到“這幾天李參謀在開遠休假”。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師長便執(zhí)意要到醫(yī)院看望。
那時,通信工具落后,無法事先聯(lián)系。師長一行借助開遠地圖徑直來到了市人民醫(yī)院婦產科,恰好母親和小個子都在醫(yī)院陪我治療待產。
師長的突然到來,讓小個子倍感吃驚,他在又擠又暗的病房里,手足無措。師長處之泰然,與我們一一握手后,開門見山對我母親說:“老人家,辛苦了!我代表部隊全體官兵來看望你們!前方打勝仗,后方是靠山!李參謀在部隊很辛苦,感謝你照料了他的家屬,讓他能安心工作……”
師長來得急,走得也快。旋即,“師長來看望參謀及家屬”的消息,在我們大家庭迅速傳開,小個子在我們家的形象也高大了不少。
1985年5月,我休滿產假回廠不久,單位的黨辦主任又幫助我協(xié)調到大點的房子,并率政工部門一干人馬,用不到半天時間幫我完成了“喬遷”。如此的關照和熱情,還是源于我的特殊身份——軍嫂。
1986年2月,春節(jié)一過,小個子被調整到陸軍駐開遠某醫(yī)院工作。
一家三口的空間距離近了,但兩地分居問題仍未解決。我想向廠方申請調動,但作為部門負責人,一時無法如愿。
在醫(yī)院,小個子的職責范圍點多面廣、繁忙復雜,隨車接送傷員,帶隊清晨出操,院外協(xié)調單位部門,院內管理職工,以及房屋修繕、住房安排,等等。
一天忙下來,他經常是“鞋襪無本色,三餐難按時”,既要牽掛身在彌勒異地工作的我,又要牽掛由岳母?“全天候”幫帶的兒子,身心俱疲。為讓小個子集中精力工作,醫(yī)院出面到我的單位協(xié)調,同年9月,我被調到開遠市糧食局,終得舉家團聚。
轉眼已是1987年春節(jié)。素有擁軍優(yōu)屬光榮傳統(tǒng)的新單位,開展了轟轟烈烈的走訪慰問活動。一天上午,單位副局長計劃到我家懸掛“軍屬光榮”牌。我說,我們住的是軍隊醫(yī)院的家屬房,懸掛光榮牌有些不妥,能否掛到我常住的父母家?副局長毫不猶豫,立即帶人敲鑼打鼓、熱熱鬧鬧地把紅底黃字的光榮牌掛到了我父母家的門頭上。那時那刻,母親站在一旁,從未有過的自豪溢出心胸、寫在臉上。
年輪更替,父母已然作古。小個子從醫(yī)院行政、政工部門負責人再到干休所政委,一步步扎實走來,如今已從部隊退休。那塊光榮牌至今仍掛在老屋的門頭,熠熠閃光!
(作者為云南省開遠市某機關退休人員)
編輯/吳萍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