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張象
張東坡秋夜去廣州,是為了見一個故人。
那是中秋節(jié)過后的一個周六,頭一晚落了幾點雨,張東坡早早起來,去小區(qū)廣場寫了半小時地書,回來時買了韭菜,老婆要包餃子。中午,張東坡剛放下筷子,就接到了老許的電話:今天晚上,給胖子慶祝一下,你來不來?盤子里還剩幾個餃子,老婆一邊往碗里夾,一邊對張東坡說,去吧去吧,去了順便看看兒子。
兒子在廣州一所大學讀昆蟲學,研究薊馬和紅火蟻之類的害蟲。在此之前,張東坡從來沒有聽過薊馬這種東西。放暑假時,兒子回來過一次,問他們最近在學什么,兒子說最近研究的是薊馬。張東坡問,薊馬是什么馬。兒子就笑起來,說爸爸,薊馬不是馬,是一種害蟲,算了,說了你也不懂,反正你記住它是一種害蟲就行了。張東坡就不高興了,說你怎么跟你爹這么說話,什么叫說了你也不懂。這時,老婆就在一邊習慣性地護犢子:兒子也不是那個意思,兒子的意思只是術業(yè)有專攻,你不需要搞那么明白嘛,對不對?兒子就借坡下驢,拼命點頭說,我就是這個意思,你看你看,還是我媽了解我。
到了中秋節(jié),兒子沒回來,說是打籃球出了點意外,把右腿搞骨折了,做手術、打鋼板要花一萬塊。老婆心疼得直掉眼淚,說你姥爺胳膊骨折還花了一萬,你在廣州一萬五能夠嗎。兒子沉默了一下,說,沒事的,我省著點用,用最便宜的藥和材料。張東坡一聽兒子這么懂事,也有點心疼,就奪過手機罵,這么大的人了,怎么不小心點?給你兩萬,材料和藥都用好的,不夠再給你轉。掛了電話,老婆又哽咽。這孩子長大了,打電話,不視頻,肯定,是怕我看了難受。也沒問他一下,骨折的是,大腿還是小腿。張東坡說,我也奇怪,從小到大,他都沒打過籃球,現(xiàn)在突然打什么籃球,也不說悠著點,他不骨折誰骨折?老婆就又哭,好像骨折的是她,她疼得很。張東坡煩了,說哭有什么用,你要實在不放心,就去廣州照顧他啊。兒子卻說,別,千萬別,廣州有疫情,過來容易,回去搞不好要集中隔離,我這邊有同學幫忙照顧,放心好了。張東坡也勸,年輕人,吃點苦就吃點苦嘛,別搞得像永遠長不大似的。老婆這才作罷,但心里還是惦記,每天噓寒問暖,關心兒子恢復進展。這天聽老許一說胖子的事,當即同意將張東坡外放嶺南,即使有集中隔離的風險也在所不惜。
張東坡到達廣州白云機場時,天已經黑透了。等上行李,背起裝有兩瓶汾酒、一飯桶餃子的旅行包,張東坡排隊出站。工作人員查驗健康碼、行程碼,又讓掃碼填寫防疫信息,張東坡不得不跟在許多人后面,伸長脖子,張大嘴巴讓人拿著棉簽捅。等重重關卡過完,坐上老許的車時,張東坡看了看表,快八點了。這也就是老許機靈,讓他走“國內出發(fā)”出來,要是按照常規(guī)走“國內到達”,一定比這還慢。這句話是老許說的。老許說這話的時候,揚了揚下巴,笑著對張東坡眨了眨右眼。老許就是這樣。從年輕時就是這樣,他感到得意的時候,就笑著對人揚下巴,眨右眼,不多不少,只眨兩下。而他感到失意的時候,也會眨眼睛,不過不揚下巴,也不是只眨右眼,而是兩只眼睛一起眨,一直眨,眨好久。
到了地方,將近九點,胖子和幾個朋友早就等在那里。廣州的九月,仍有蒸烤感,包間里冷氣開得很大。張東坡本來是要先去醫(yī)院的。走之前,老婆再三交代,到了廣州先去醫(yī)院看兒子,主要是把一飯桶的餃子給他,太晚了怕餃子有意見,精氣神泄掉,口感就塌了。兒子從小喜歡吃老婆包的餃子,韭菜雞蛋餡,內加蝦米、豆腐、香菇、粉條,最多的一次吃過五十個。但老許說胖子的朋友們等了他太久。已經等了兩個小時。再不去就太晚了,不禮貌,要先去打個招呼的。
去了就走不了。胖子的朋友們實在是熱情,說著名書法家大駕光臨,非讓張東坡坐在主位。張東坡忙搖頭說,沒有沒有,純屬瞎寫。盛情難卻,張東坡先是喝了一盅。因為到晚了,算是自罰,也算感謝朋友們早早出來,等這么久。完了他準備走,去醫(yī)院,看兒子,送餃子。這時坐在張東坡左邊的老許起頭,大家一起敬張東坡,說他真是好兄弟,這么遠坐飛機過來,只為了給胖子慶祝。坐張東坡右邊的胖子也舉了杯,顯然身體原因,杯子里倒的是白水,但是他的眼里有些水光,嘴巴癟著,很感動的樣子。這不喝不合適,張東坡又喝了。然后張東坡就站起來,說謝謝謝謝,我要先去下醫(yī)院。老許問哪個醫(yī)院,張東坡說了。老許說那還蠻遠的嘞,你過去再過來少說一個小時,想兒子也不急在這一時,明天再去嘛。張東坡指指空椅子上的包。掏出兩瓶酒后,那包已癟了一角。張東坡說,餃子。老許就懂了,笑。大家都笑,說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坐在老許左邊的胡總,摘下眼鏡擦了擦上面的油點,拿起手機說,小事情嘛。沒幾分鐘,胡總的司機小武進來,跟張東坡要了餃子和地址、電話??粗∥涞谋秤伴W出包間,張東坡放下心來,拿分酒器給自己滿上了酒,舉起酒盅敬胖子。
胖子,其實已經成了瘦子,但是大家仍然習慣叫他胖子。
在張東坡的印象里,胖子好像是突然間變瘦的。因為疫情,一年多不見,五一勞動節(jié),老許家閨女結婚,哥幾個一起去深圳,張東坡剛放下自己寫的一幅大字,就驚叫起來,問胖子怎么瘦了這么多。這一叫,連平時常跟胖子見面的老許也意識到了,說確實瘦太快,眼睛都變大了,不正常,最好去醫(yī)院查一查。張東坡附議,說應該查,趕緊查,好好查。胖子卻依然滿不在乎,海鮮照吃,啤酒照喝,海鮮盡吃生的,啤酒盡喝冰的。
中秋節(jié)前夕,胖子忽覺胃不舒服,去醫(yī)院一查,幽門螺桿菌超標幾十倍,嚇了一跳。再做胃鏡,發(fā)現(xiàn)胃里長了東西。醫(yī)生臉色凝重,說要提取標志物來化驗,一周出結果。胖子生出不祥感,小心翼翼問大夫,是不是很嚴重?需不需要忌口?大夫卻忽然和氣起來,說先不用,您想吃啥就吃點啥吧,等結果出來我通知您。胖子臉都白了,心里說完了完了。饒是他以心寬著稱,此時也難免慌張,私下和老許說了。老許一知道,大家就都知道了。連千里之外的張東坡都為胖子捏了把汗,每天和老婆嘆氣,感慨胖子命不好,老婆都還沒討呢,怎么會這樣。
胖子在廣州也深有體會。以往無病無災,四十多歲孑然一身,除了逢年過節(jié)有點冷清之外,感覺挺好,挺自由,挺方便。如今突然生個大病,那些平時交往過的女朋友、女知己、女相好們,就都像被風吹走了一樣,不留一點痕跡。他去醫(yī)院檢查,掛號,排隊,問診,交費,抽血,化驗,別人都是老婆或子女陪伴,知冷知熱,而他只有一個朋友老許,從深圳來,為他跑前跑后。這種落差太大,刺激得胖子暗下決心,求告蒼天:倘若這次能化險為夷,橫豎要成一個家。
說來也怪,胖子向老天許下他曾視為畏途的宏愿之后,結果出來,竟是個玩笑。他的胃里,只不過是長了一塊大一點的息肉而已。良性,切掉了事。醫(yī)生便說,胖子的瘦和胃癌不沾邊,他的瘦,怕是有別的蹊蹺。
醫(yī)生看了看胖子的脖子和眼睛,問他食欲,胖子說挺好的,甚至比以前吃得還多。又問他睡得如何。胖子擦了把頭上的汗,說不太好,最近半年常兩三點才睡。醫(yī)生讓他平躺到藍色的醫(yī)療床上,問有沒有胸悶。胖子喘了喘說,奇怪,真的有點,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醫(yī)生拿了個聽診器,摁到胖子胸口聽了聽,搖搖頭,又把聽診器移到胖子脖子上,聽完點頭說,我給你開個單子,去做一下甲功七項。
胖子確實得了甲亢,但不是癌,這讓朋友們喜出望外。雖然他以后很長一段時間,都將要和甲巰咪唑和丙嘧這兩種藥物保持親密關系,并且忌食蔥姜蒜,忌食海鮮和多數(shù)肉類,以及忌煙酒,但這并不能成為朋友們不為他慶祝的理由。是的,大家的好朋友胖子,他沒有得絕癥,他死里逃生,他還毫不費力地減成了一枚瘦子,這事兒多多少少,總得喝上兩杯(哪怕胖子自己只能喝水,那是他的事)。
吃完飯快十一點了,居然一個人都沒喝醉,這讓胖子很是過意不去,于是提議去唱歌。
張東坡本來不想去,他一心惦記著右腿骨折,尚在醫(yī)院的兒子。但是胡總和老許、胖子,以及其他的朋友都說,你是客人,遠道而來,你要是不去,那我們也不去了。張東坡不想掃大家的興,就說,那好,我去少待一會兒吧。
到了KTV,掃了場所碼,七個人進了包房,胡總又叫了兩打啤酒和果盤、小吃,抽著煙問服務生,有沒有陪唱。張東坡忙說算了算了,哥幾個一起吼一吼得了。胡總笑瞇瞇地摟住張東坡的脖子,酒氣飄飄地說,那不行,我不叫,他媽胖子又說我舍不得花錢!服務生跟胡總確定了數(shù)目,高高興興地出去了。不一會兒,帶回來七個濃妝艷抹的姑娘,胡總揮手說去去去,太他媽葷了,來點兒素的行嗎?老許和胖子也說不好。服務生就帶著姑娘們又出去了。
這一次等的時間有點久,胖子喝水,其余六人喝完了一打啤酒,張東坡和胖子合唱了《海闊天空》,老許和胡總合唱了《友情歲月》,胡總自己又唱了一首氣勢恢宏的《向天再借五百年》,服務生才又帶了幾個穿著素雅的長腿姑娘魚貫而入。大家立馬靜下來,都盯著看。胖子拿著話筒指指點點,忽然說,咦,怎么是八個?站在最前面的那個有點嬰兒肥的姑娘,側轉身說,我是她們的,領導。老許一口酒噴到了胖子頭上,忙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抽紙巾去擦。又笑。胖子也笑,邊擦邊說,自己搞。胡總又擦了擦眼鏡,站起來說:人家說得沒毛病啊,來,誰先挑?
老婆發(fā)來微信,問見到兒子了吧,餃子沒放塌吧,醋也沒灑吧?張東坡站起來想走,想問問胡總餃子送到了嗎,猶豫再三,感覺場合不對,只得又坐下來。胡總卻眼疾手快,說,好嘛,那給這位老師先挑一個!
半夜十二點,張東坡借口啤酒喝多,包房衛(wèi)生間有人,去外面。他剛出門,那個姑娘也尾隨而至,寸步不離,問他沒事吧。他擺擺手,沒事沒事,你不要跟著我。
張東坡去完KTV 的公共衛(wèi)生間,想趁機開溜去醫(yī)院,先站在過道里發(fā)了個微信。兒子沒有回。看來兒子已經睡了,這個點去醫(yī)院,能不能進病房還是兩說。再說,就算能進,這么晚去了打擾同病房的人,也不太好。到時候,兒子肯定會埋怨。張東坡一跺腳,算了,明天再去吧,反正也差不多。主意既定,張東坡心里的石頭就落了地,但是仍有猶疑,他回復了老婆一個字:嗯。
沿著燈紅酒綠、巷陌勾連的過道,張東坡準備回包房。他出來時走得急,酒勁漸漸上頭,心里又有事,迷迷糊糊的,忘了看門牌,只隱約記得是在靠東邊一個過道的盡頭。他本來可以打電話問問老許或者胖子的。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也許是以為可以靠直覺找到,也許是怕包房里太吵聽不到,也許是拒絕那個姑娘尾隨結果迷路太尷尬,總之,張東坡選擇了自己摸索。他感覺腦袋里有一張地圖,圖里標了一個位置,他就一路走走看看,搖搖晃晃,向著自以為是的目標去了。
路并不長,很快就到了。張東坡伸出手要去推門,忽然心里一咯噔,想保險起見,趴在玻璃門上先瞧一眼。正是這一眼,他發(fā)現(xiàn)不對勁。這間包房里,正喧囂鬧騰著的,是一群大喊大叫的年輕人,有男有女,奇裝異服。而老許,胖子,以及胡總,胡總朋友和那些姑娘們,都通通不見了。
張東坡知道自己走錯了,待從頭再找,腦海里卻閃過一張臉。那是隔著玻璃門看到的,包房里面一張年輕人的臉。那么陌生,卻又好像很熟悉。一張陌生的臉,和另一張熟悉的臉,怎么想都無法統(tǒng)一,卻像玻璃門碎了,鋒利的碎玻璃片,混著亂著,一寸一寸扎著張東坡的心。心在流血,流到麻木。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覺?張東坡目光迷離,頭腦混亂,一時想不明白。
為了搞清楚這個問題,張東坡準備趴窗戶再看一遍。但是這個念頭看似簡單,落實卻很難,因為他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手腳發(fā)軟,不聽使喚,冷汗直流,終是喪失了再看一遍的勇氣。
關鍵時刻,手機響了,伴著振動。張東坡拿出手機,是剛加上不久的胡總。
張東坡問了胡總包房號,其實很好記,就是VIP888。正值有個穿著白襯衣的服務生路過,張東坡就問路,服務生徑直帶他回了包房。原來在密閉的大樓里,很難分得清東南西北,方向走反了。
包房里的氣氛卻變了。煙霧仍然在酒杯上空繚繞,那些姑娘們卻都已散去。房間里的人也都不是坐著,而是站在門口七嘴八舌,等張東坡回來。張東坡進門很吃驚,問發(fā)生了什么。胡總扶著老許的背說,你哥們兒不知道在哪兒剮了一下,我們都喝得暈暈的,你陪他去包扎一下嘛。張東坡趕緊看老許,沒發(fā)現(xiàn)啥問題,以為他們開玩笑。胖子把老許右膀子上T 恤一掀,張東坡臉色大變,后退兩步。原來老許右膀子上,被劃開一道一指長的血口子,血肉外翻,像一對詭異的大紅嘴唇。但也奇怪,血并不流動,衣服上以及地上、沙發(fā)上都沒有血,如果不是掀開衣服,根本不會發(fā)現(xiàn)。
誰干的?張東坡問老許。
老許笑笑,兩只眼睛眨個不停,說不知道啊,如果不是胖子看我衣服破了,我都不知道呢,一點兒不疼。大家都說趕緊去醫(yī)院。老許說小事,去啥醫(yī)院。胡總說肯定得去啊,開玩笑,骨頭都快露出來了,不縫怎么長得?。烤痛螂娫捊行∥?。張東坡說算了算了,這么晚了,就別折騰年輕人了,我們打車去。
凌晨兩點,張東坡帶著老許在廣州街頭攔車,依然是熱,汗水很快在身上縱橫流淌。還好,很快打上了一輛的士。司機問去哪里,張東坡說最近的醫(yī)院。五分鐘就到了。進急診卻花了十幾分鐘。因為要掃健康碼,掃行程碼,掃場所碼,看核酸證明,還要看疫苗接種記錄,最后看張東坡是從外省來的,又讓他填了一堆信息和承諾書。進去又測體溫,排隊。排在老許前面的,是一名孕婦,不知為何,也是深夜一個人來此,狀似極痛苦,呻吟聲不斷,但是流程依然瑣碎。輪到老許時,已是半個小時以后。老許和張東坡都松了一口氣。不是為老許,而是為那名素不相識的孕婦和她肚里的孩子。
清晨五點,張東坡終于領著縫了八針,打了一針破傷風,又領了一堆藥的老許走出了醫(yī)院。大街上仍然很亮,只不過這亮已和此前不同,里邊除了路燈的光,還夾雜了麻麻的天光。馬路上的車明顯多了起來,穿著橙色衣服的清潔工已經開始作業(yè)。老許問張東坡餓不餓,張東坡說有一點,兩人就去路邊店吃腸粉,店主卻說還沒有,只有番茄牛肉面。于是每人要了一碗,吃兩口,老許嚷著熱,又叫了一瓶冰啤酒。張東坡摁住瓶蓋,說你現(xiàn)在不適合喝。老許眨了眨眼說,醫(yī)院花了多少錢,我轉給你。張東坡喝了口湯說,轉個毛線,你管多少錢呢。
到了胖子安排的酒店,張東坡倒頭就睡。睡到中午十二點,忽然被一堆信息炸醒。朦朧中摸到手機,張東坡看見一條是胡總發(fā)來的:張老師,餃子昨天沒有送到,小武說,您是不是記錯地方了?
張東坡一骨碌坐起來,想起昨夜KTV 玻璃門里的那張臉,又想起另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還想起了一種叫作薊馬的昆蟲。
兒子說薊馬不是馬,那是一種害蟲。到底是一種什么害蟲呢?張東坡以前忙,沒想過,此時忽然很想了解一下。
他在網上搜索,很快得知,薊馬是昆蟲綱纓翅目的統(tǒng)稱,廣泛分布在世界各地,是一種很麻煩的經濟害蟲。薊馬分為棕櫚薊馬、煙薊馬、稻薊馬等,其中尤以稻薊馬最為難搞,在我國南方可終年繁殖為害。茄子、黃瓜、西瓜等果蔬的幼嫩果實,一旦被薊馬污染侵害,就會硬化,嚴重時還會造成落果,危害極大。再看應對策略,分為農業(yè)防治、物理防治、化學防治等幾大類,主要防治要點有:根據(jù)薊馬晝伏夜出的特性,建議下午用藥;提前預防,不要等泛濫了再用藥……
還有兩條信息來自老婆。一條是八點多發(fā)的,問起來了嗎。另一條剛發(fā)不久,問沒事吧,兒子到底怎么樣了。
張東坡坐在床上,雙手抱著腦袋,感覺頭疼得厲害。想了好一會兒,他木然地回了老婆十個字:你知道薊馬是什么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