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延

8月，丹麥哥本哈根世錦賽，中國羽毛球隊女雙組合陳清晨/賈一凡奪得金牌，成為首對奪得四屆世錦賽冠軍的女雙組合。

創(chuàng)造歷史后，她們的目標當然是2024年沖擊巴黎奧運會，那是二人合作的第十年。十年之期，回首過往種種，既有滿路鮮花，也有腳下泥濘。

出道奪目，暫別后再攜手

從國際比賽來算，陳清晨和賈一凡第一次碰面是在十年前。2013年亞洲青年錦標賽的女雙決賽，她們隔網而立，互為對手。賈一凡搭檔黃東萍贏下陳清晨/何嘉欣，第一次參加國際比賽就獲得女雙冠軍。

2014年，陳清晨和賈一凡成為組合，第一站國際比賽就是成人賽級別的印度黃金大獎賽。傳奇的誕生不僅需要實力，還需要時機和緣分。沒人能料到她們初次合作就獲得冠軍，而且是成人賽級別的。從此，兩人就像連筆字一樣捆綁在一起，奪下兩屆世青賽金牌，一屆亞青賽金牌。同時，陳清晨兼項混雙也是風生水起，經常在不同的比賽兼項奪冠。尚未成為主力，她們就已經成了中國隊女雙和混雙的未來。

進入國家一隊后，陳清晨以超強的兼項和奪冠能力，受到隊伍重點培養(yǎng)。2016年，她入選尤伯杯中國隊陣容，和唐淵渟在決賽上搶得關鍵的第二雙打，幫助中國隊衛(wèi)冕，自己也躋身世界冠軍行列，早早就被鎖定為東京奧運會周期的主力人選。

就在陳清晨大放異彩、迅速攀升的這段時間，賈一凡是相對困難的。因為搭檔陳清晨的出色表現，隊里對她有不同的搭檔計劃安排。甚至在奧運會之前，就給陳清晨和唐淵渟報好了奧運會后的幾站公開賽。不過，唐淵渟在奧運會離開國家隊，陳清晨也表達了自己的心里話：“我還是希望跟阿賈配對。”

迅速爆發(fā)，而又陷入低谷

短暫的離別讓陳清晨/賈一凡在新的周期爆發(fā)出強大的力量，2016年年底，她們連奪法國、碧特博格、澳門、和迪拜總決賽四站冠軍，陳清晨和鄭思維的混雙奪得五站冠軍，三位新人在短短幾個月內徹底震撼羽壇，改寫了格局。

2017年是陳清晨/賈一凡的爆發(fā)年，一年之內獲得了六站冠軍，尤其是在格拉斯哥世錦賽上奪冠，續(xù)寫了衛(wèi)冕的輝煌。很自然，她們接過了中國女雙的大旗。

但是，在年內最重要的蘇迪曼杯上，陳清晨/賈一凡在決賽中被韓國選手打了個措手不及，丟掉一分，中國隊也遭遇了失利。直到丟杯后一個月，賈一凡都在反思：“蘇杯決賽是怎么輸的，到現在都沒想明白?！?/p>

蘇杯女雙和混雙失利，格拉斯哥世錦賽上陳清晨雙項打入決賽，但和鄭思維在混雙決賽中惜敗于印尼名將阿瑪德/納西爾，種種因素讓中國隊在2017年年底做出調整，重點球員不再兼項。這一決定之下，陳清晨從此專注于女雙。

進入2018年，陳清晨/賈一凡的成績沒有因不再兼項而變好，反而陷入了瓶頸。一年里留下的不僅是不停的輸球，還有輿論的壓力。早在2016年年底，中國女雙因于洋、王曉理、趙蕓蕾、田卿等一批主力退役，陷入了艱難時刻。只不過陳清晨/賈一凡在2017年不斷飆升，才在一定程度上把問題掩蓋了。這樣的整體性問題，隨著陳清晨/賈一凡的傷病、主要對手崛起、對手研究加深，慢慢暴露出來。

2018年，陳清晨/賈一凡整年沒有拿到一站公開賽冠軍，只在亞運會上搶得了金牌。賈一凡手腕出現了較為嚴重的傷病，訓練和比賽中常常難以發(fā)力，終日需要針灸等治療。傷病侵擾加上當時中國女雙的壓力全落在了她們身上，兩人一度有點迷失。

奧運摘銀，熱淚無處可遁

2019年，賈一凡傷勢好轉，她和陳清晨回到了一年奪六冠的節(jié)奏。不過，她們再一次丟掉了最想要的世錦賽冠軍。連續(xù)兩年，2018年的南京和2019年的巴塞爾，兩人都在1/4決賽輸給了同一對印尼選手?；蛟S大賽的連敗就如夢魘般可怕，兩年后東京奧運會，她們一路克服困難，闖入決賽，但還是第三度倒在了印尼女雙波莉/拉哈尤拍下。

賈一凡說：“打完最后一球，我覺著‘啊，終于結束了，解放了。冠軍當然是最好的，但是當下我已經無能為力。比賽結束了，盡管努力了，還是有技不如人的地方。但不論怎樣都要翻篇兒了。我想，哪怕是第二名，也一定要燦爛地笑著。因為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站在東京武藏野體育館的亞軍領獎臺上，陳清晨/賈一凡一直沒有眼淚。頒獎的時候她們沒有哭，拍照的時候她們沒有哭，但就在馬上走下領獎臺時，陳清晨突然說了一句：“阿賈，對不起，我今天沒有發(fā)揮好。”

兩人互相擁抱著，痛哭起來。盡管她們能在賽后大方地恭喜對方，盡管她們每天都說已經有獎牌了，但她們真的沒法消化這份遺憾。因為這不是苦戰(zhàn)后的惜敗，這場輸球更多的是連續(xù)三屆大賽相遇帶來的心理壓力，把對方想得太強大，以至于一直打得束手束腳。

再戰(zhàn)一遭，凡晨成就歷史

奧運會結束那晚，姐妹通宵長談。賈一凡說：“如果從小組賽到半決賽沒有你那樣的發(fā)揮，我可能都站不到領獎臺上。”

她們彼此互問：“你還想打嗎？”

“看你呀，反正我只想跟你搭。”

“我這壓力太大了，我不太想打了，我覺著自己都體驗過了，經歷過了?！?/p>

“和別人從頭再來，都不會有你和我這么合拍了。我們重新來一次吧?！?/p>

陳清晨和賈一凡只能用接下來的全運會去消化情緒。從東京回來后的那兩周隔離，終日在復盤思考奧運會決賽為何輸球。隔離結束，她們馬上投身全運會，然后隨隊到歐洲，為衛(wèi)冕蘇杯和重奪尤杯立下汗馬功勞。

不知不覺，兩人仿佛已經走出了陰霾，開始了新的奧運周期。只有她們自己懂得那種痛哭后再次努力的意義和難度。9月中旬，陳清晨/賈一凡在中國羽毛球公開賽上抱病奪冠，勝利之后她們分享了心聲：“就是因為東京奧運會的失利，我們懂得了許多，長大了許多。這個周期以來，我們每站比賽都對冠軍充滿渴望，每站比賽都要比上一站更有動力，因為我們知道拿不到冠軍的滋味。為了不再嘗或者少嘗這種滋味，我們每天都在逼自己突破，陳清晨在常州是頂著感冒把中國公開賽冠軍搶下來的。我們已經不再年輕，我們知道自己要付出多少，才能繼續(xù)站在高處。”

陳清晨/賈一凡自己也不相信能在東京奧運會后前再上一個臺階。就是因為將東京奧運會上的遺憾和懊惱轉化為巴黎周期的無限動力，她們在2021年韋爾瓦、2022年東京、2023年哥本哈根連奪三屆世錦賽冠軍，成為世界羽壇史無前例的世錦賽女雙四冠王。2022年度，兩人奪得六金；2023年尚有3個月，她們已經奪得五站冠軍。

當然，誰也不可能沒有挫折，尤其是在2022年尤伯杯決賽上，第一雙打陳清晨/賈一凡在對韓國組合時先贏后輸，中國女隊2比3不敵韓國隊，無緣衛(wèi)冕。這是一次重創(chuàng)，不過，她們不停在降低犯錯的幾率，不停在輸球中找到更快和更好的調整方法，試著接受競技體育帶來的一切情緒。

兩個活寶每次賽后都是各路記者最愛采訪的對象，因為她們會搞氣氛，更會自嘲。能在公開場合尤其是在采訪里自嘲，其實是另一種發(fā)自內心的自信和底氣。這一切都來源于上一個周期的經歷，以及這個周期的成熟。明年1月，神奇的印度黃金賽十周年，陳清晨/賈一凡組合十周年，意義非凡。她們還有大目標沒實現。她們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堅定，已然手握四屆世錦賽冠軍，身為歷史傳奇，陳清晨/賈一凡的每一步都是和自己賽跑，向未來下戰(zhàn)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