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不同風,千里不同俗。在我的家鄉(xiāng),風俗與別的地方也不太一樣。很多地方會在五月端午節(jié)包粽子,我們那兒卻是八月。每年中秋月圓時節(jié),家家戶戶都會碾好這一年新種的糯米,準備包粽子。
包粽子可是一件藝術活兒:清洗粽葉、發(fā)糯米、燒制堿草灰、濾堿水、和米、包粽子、熬粽子,須得忙活整整一天一夜,才能吃上那清香軟糯的粽子。
這一天的清晨,家鄉(xiāng)的小河里總是格外熱鬧,大人們說說笑笑,認真地清洗著一片片從山里新摘的粽葉。我們這群小孩也扎堆跑向小河,嘴上說是幫大人清洗粽葉,其實是來玩水的。你看,剛剛洗了不過兩三片粽葉,大家便開始玩鬧起來,你用粽葉、我用刷子,嬉笑聲隨著河水一直飄向遠方,很遠很遠。所幸大人在這一天極為寬容,并不責罵,任由我們玩?zhèn)€夠。
除了清洗粽葉,燒堿草灰亦是我們喜歡的。燒制堿水的稻草是大人早就曬干了的,一點著便躥起極高的火苗,我們拿個棍子胡亂地捅,草木灰便紛紛揚揚地飛向空中,有的卻又悠悠閑閑地落在我們臉上,我們擼起袖子一擦,一個個都成了小黑臉。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指指我、我指指你,都笑得喘不過氣來,索性蹲在地上笑個夠。
燒好后,母親會小心地用紗布裹住堿草灰,用水濾過后,便制成了天然的稻草灰堿水。將這堿水摻入發(fā)好的糯米中,潔白的糯米瞬間變成了淡淡的黃色,好看極了。母親又在糯米中加入花生、豌豆,拌勻后就可以正式開始包粽子了。
母親應該算得上村里包粽子的高手,只見她一拉一扯,一個粽子便包好了。那粽子有著尖尖的角,小巧而精致,母親告訴我這是羊角粽。我在一旁看著簡單極了,就吵嚷著也要包。母親笑著遞過粽葉,我學著母親的樣子有模有樣地弄起來,卻一直弄不好,糯米總是會調皮地從粽葉里漏出來。我自是不服氣,又試了好幾個,個個如此。我一時間泄了氣,纏著母親教我訣竅,母親溫柔地說:“孩子,看事容易做事難,做什么事都要眼看心想,認真琢磨,才能做好?!蔽胰粲兴嫉攸c點頭。
母親心靈手巧,她還會包一種長長的、類似圓形枕頭的粽子。這種“枕頭粽”很難包,就算長大成人后,包這種粽子對我而言仍然算得上一項大工程,可母親卻總能將它包得圓潤好看。
更難得的是,每一次母親還會給我和妹妹包兩個專屬的迷你“枕頭棕”。青青的箬竹葉緊裹粽身,兩端穿上綠綠的棕樹繩,可挎可提。這個專屬的迷你“枕頭粽”散發(fā)著一種清新的自然美,我從來是舍不得吃的,我得挎著它向所有的小伙伴們炫耀:“好看吧?這可是媽媽專門給我包的呢!”小伙伴們羨慕極了,個個回家纏著自己的媽媽要迷你“枕頭粽”。只記得,后來小伙伴們都有了這樣的迷你“枕頭粽”,而我和妹妹的依然是最好看的。
如今,為我們包粽子的母親老了,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仍然學不會包粽子,只是母親的話卻一直記在心間。母親在我記憶中也依然是那個扎著麻花辮,安靜地坐在小凳上為我們包粽子的樣子,從不曾老。
我想,天下的母親都不會老,她們在兒女心中永遠年輕,永遠美麗,永遠溫柔。
羅清華,湖南省永州市雙牌縣教育局工作人員,從教二十余年,愛好寫作,散文《那山,那水,那人》曾獲中南五省環(huán)保征文一等獎;散文《老屋》《故鄉(xiāng)的野杜鵑》《等一場紛飛的雪》《遇見櫻花》等在各級各類報刊上發(fā)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