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鼎
鐘繇之后,接過楷書發(fā)展接力棒并對楷書發(fā)展起有重要作用的書法家是東晉“書圣”王羲之。王羲之(303年—361年),字逸少,出身于名門望族瑯琊王氏,從小就受到王氏世家深厚的書學熏陶,不僅精通諸體,且能自成一家,開創(chuàng)一代書法之新風。
在今天,我們所能見到的王羲之傳世的楷書作品,皆為摹本和臨本,如《樂毅論》《黃庭經(jīng)》《東方朔畫贊》等。據(jù)陶弘景《與梁武帝論書啟》載:“逸少學鐘,勢巧形密,勝于自運?!蓖豸酥畬τ诳瑫呢暙I之處在于,其在鐘繇楷書的基礎上更進一步,結構由橫勢轉為縱勢,簡化了筆畫的起收,字形脫盡隸書意味,筆勢與點畫的呼應更加明晰。如果說鐘繇于楷書有開創(chuàng)之功,那么王羲之則是后來的集大成者,他為楷書厘定了新范式。其子王獻之亦傳世有楷書《洛神賦十三行》,結體勻稱和諧,姿態(tài)舒展,筆致灑脫,神采飛揚。可以說東晉時期,“二王”父子所處的書家群體是他們楷書變法的強大助推力,“二王”是這一群體的典型代表。
東晉以后,南北朝對立,書法亦分為南北兩派。南朝宋、齊、梁、陳因受到禁碑的影響,所留楷書碑銘不多,著名的有《爨龍顏碑》《瘞鶴銘》《劉懷民墓志》等。碑刻之外,南朝以名家書跡、寫經(jīng)為大宗,涌現(xiàn)出了羊欣、王僧虔、智永等名家,其中以王羲之第七世孫智永的楷書成就為最高,他將王羲之流傳下來的“永字八法”發(fā)揚光大,為后世楷書傳承立下典范。其真草《千字文》流傳甚廣,書風上承“二王”,遠及日本,對后世影響極大。其筆法縱逸而不拘謹,結構端莊而不滯板,讓人嘆為觀止。清何紹基評其書曰:“筆筆從空中來,從空中住,雖屋漏痕,猶不足以喻之?!?/p>
北朝包括北魏、東魏、西魏、北齊、北周,此時的文字刻石通稱為魏碑,其中以北魏碑銘楷書為最精。魏碑上承漢隸傳統(tǒng),其楷書可以說是北朝書法的典范,代表了北朝書法審美之極則??涤袨樵凇稄V藝舟雙楫》中將魏碑分為三類:“魏碑大種有三:一曰龍門造像,一曰云峰石刻,一曰岡山、尖山、鐵山摩崖,皆數(shù)十種同一體者?!洱堥T》為方筆之極軌,《云峰》為圓筆之極軌。二種爭盟,可謂極盛。”此三類又以龍門造像題記為重要,它與邙山墓志共同構成了以洛陽為中心的北魏楷書軸心系統(tǒng),而《龍門二十品》正是這一核心的最煊赫的組成部分,其書風剛健質樸、雄放遒勁,是精華之作,極具研究價值。近年來新出土的北朝時期的《高昌墓志》、寫經(jīng)、文書等楷書墨跡數(shù)量頗為可觀。啟功曾說:“欲知六朝筆法,可于高昌磚志墨跡中探索之。”這些也為我們領悟古人筆法之精妙提供了更為直觀的參考。
南北朝時期,因為地域差別,南北書風迥然不同。南書蘊藉,長于尺牘,北書雄強,多為碑刻,各臻其妙,無分高下。南朝書家多是上層貴族人士,而北朝書家則多為民間匠人,書家群體的不同造成了兩者截然不同的書法風格,這也再次印證了群體對書法發(fā)展的強大推動力。
楷書經(jīng)歷兩晉、南北朝,已臻于成熟,為隋唐時期楷書發(fā)展到達鼎盛奠定了堅實基礎。兩晉書風引領的“帖學”照耀千年,而魏碑則明珠蒙塵,直到清中葉才隨著“尊碑抑帖”之風形成“碑學”,與被視為書學正統(tǒng)的“帖學”相比肩。
(作者系四川美術學院中國畫與書法藝術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