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星央宗
(四川師范大學,四川 成都 610066)
自1983年鄧銳齡發(fā)表《介紹李安宅著〈拉卜楞寺〉》一文以來,關于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的論著和述評逐漸進入研究者視野。其圍繞學人與時勢在學術場景下的自發(fā)演存路徑與交互同構邏輯,將對邊疆學術思想脈絡的闡釋路徑從以個人學術旨趣為主體的治學模式研究,導向以群體心態(tài)實踐為進路的社會思潮剖析。2006年《李安宅邊疆思想要略》刊載后,進一步從對李安宅單一著述的推介、整理、評論,轉向對李安宅、于式玉等學人知識脈絡和學術實踐的溯源、梳理和體認。如汪洪亮指出,“他(李安宅)的人生與學術是20世紀中國知識分子身體史與精神史的縮影,或許更能代表那個時代較為優(yōu)秀而聲名并不顯著的學人群體”。[1]以“知人論世”為書寫原則的學術史、生命史、學科史研究,成為當前厘清李安宅學術成長、政治傾向、社會身份、人生抉擇、時勢判斷的主流路徑。陳波亦在《李安宅與華西學派人類學》中提出“李安宅性”(Li An-cheness),以高度概括李安宅“主張實踐、探索真知、向往自由、旨在互惠”的學術追求對中國人類學的他者意義。[2]盡管部分觀點認為,這一概念過度強調了李安宅個人對1930—1940年代中國人類學發(fā)展進程的推動作用,而未妥善處理個人心史與學派歷史的勾連問題;[3]但該學術范式仍立足于“知人論世”的書寫原則,強調以“學人”為中心的歷時取向,試圖將李安宅的學術經歷和時代心態(tài)放置在民族—國家的過程框架中,以考察其學術旨趣的連續(xù)性和思想脈絡的譜系性。
在此前提下,當前關于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的研究取向大致可分為兩種類型:以邊疆工作與邊政思想、西藏民族志、文化人類學、知識社會學等共時態(tài)知識結構、學術主張和社會實踐為主體的“點”型取向;以李安宅人生經歷、學術選擇、政治糾結、社會參與等歷時態(tài)情感體驗和心靈實踐為主體的“線”型取向。前者從李安宅的學術著作和學術主張出發(fā),關注其知識譜系及結構整合。如岳永逸的《實地厚生:李安宅的文化社會學》一文,即以李安宅在《儀禮與禮記之社會學研究》中所探討的“作為社會產物的‘禮’反映的文化變革過程”為開端,梳理了李氏在探索中國社會發(fā)展進路中知識論和文化觀,強調了其實地主張和經驗研究的“厚生”本意與“自在”追求。[4]同樣,張亞輝在《安多社會的知識性格——讀李安宅〈藏族宗教史之實地研究〉》中以李氏在西北涉藏地區(qū)的實地調查為例,重釋了藏傳佛教的知識體系構成問題,厘清了其在比較漢、藏社會知識分配方式時的主智主義色彩和韋伯式論斷。[5]《中國邊疆研究中的“邊疆性”問題再探——以李安宅的“邊疆性”概念拓展研究為例》一文則聚焦李安宅早年提出的“邊疆性”問題及其時代命題,分析了其作為一種政治認同和實踐范疇的概念外延;[6]后者以學術史、思想史、生命史見長,著意挖掘李安宅的時代命運與歷史鉤沉。如汪洪亮[7]、王川[8]均將李安宅的自傳作為研究對象,通過回溯李氏自述的學術軌跡和心路歷程,來揭示其在跌宕人生中的思想變化和行動邏輯。在此基礎上,汪洪亮又進一步比較了1951年的編年體和1961年的章節(jié)體兩個不同版本的自傳,以此強調李安宅在文本書寫中的記憶構建和自我表達。龍達瑞[9]則以一種近似口述史的體例,回憶了李安宅在其求學期間的諄諄教誨,闡明了李氏在海外學界的重要地位及其之于中國藏學研究的卓越貢獻。
總的來看,當前關于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的研究成果豐碩、路徑清晰、趨勢向好。但“點”“線”分離的研究取向,導致學界對李安宅學術遺產研究的理論建構維度和知識整合效度偏低。研究者基于各自的學術領域和研究旨趣的敘述,尚不足以形成以“李安宅”為中心的理論對話氛圍和前沿信息交流,既無法縱向延伸形成學術譜系,以完善前人經驗之不足,引導當前研究之動向;亦不能橫向聯結促成多維度的知識耦合,構擬以某一主題為焦點的研究團體和話語體系,推動研究熱點的生產、拓展與迭代。為此,本文嘗試以科學文獻計量法與質性研究相結合的分析路徑,梳理自1983年以來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的學科動態(tài)、熱點領域和話題趨勢。以期根據Cite Space工具繪制的可視化知識演進圖譜,探索當前邊疆學人思想研究的學術前沿、旨趣聚焦和話語實踐。
為保障文獻來源真實可靠和文本數據客觀有效,本文以中國知網(CNKI)知識平臺建設的電子文獻為數據源,對1983年至2022年間公開發(fā)表的相關文獻進行統籌分析,為“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的理論構建和應用實踐提供參考。
在數據處理層面,本文主要采用CiteSpace計量工具就有效文獻中提取的主題、關鍵詞、作者、刊發(fā)機構、刊發(fā)時間、引用率、下載量等引文數據進行可視化分析,以呈現信息載體的頻率、共現、聚類、突現等關系特征,繼而繪制可反映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動態(tài)、主題聚焦、學術脈絡的科學知識圖譜,并輔以質性研究法,對定量分析無法細化處理的元數據采取人工篩查、現象闡釋、文本建構等方法干預,以探索解決數據指標難以深入的單一文獻與整體研究取向間的理論效度、知識價值、創(chuàng)新評估與學術貢獻問題。故鑒于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發(fā)展過程、書寫范式、學術視野、關注領域的交叉性和廣泛性,本文試圖通過定量和定性相結合的分析路徑來確保研究的信度和效度,由此避免單一量化范式下的近似性、隨機性和模糊性指標,或單一質性視閾中的主觀化、特殊化、微觀化取向。
截至2022年11月15日,中國知網共收錄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相關文獻323篇,主題涉及學人生平、學術思想、邊疆工作、藏學研究等多個領域。其中,以“主題=李安宅”方式檢索,收錄123篇;以“關鍵詞=李安宅”方式檢索,收錄125篇;以“篇名=李安宅”方式檢索,收錄75篇。除專利、標準、年鑒、圖書文獻類型外,共145篇主題相關文獻被引,總被引993次,篇均他引6.14次。單篇最高他引文獻為2013年蘭州大學博士學位論文《民族社區(qū)社會工作研究:本土實踐與理論建構》,作者何乃柱,被引56次,下載12309次;單篇最高引期刊論文為,楊清媚發(fā)表于《社會》2015年第4期的《“燕京學派”的知識社會學思想及其應用圍繞吳文藻、費孝通、李安宅展開的比較研究》,被他引43次,下載2495次。經過人工比對篩選,剔除重復、卷首語、檔案、專著及低主題、內容關聯度文獻,最終可得有效文獻121篇。其中,期刊論文114篇,學位論文4篇,非學術類報刊3篇。
以上高主題關聯度文獻,可進一步根據“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及由此延伸的研究對象和闡釋路徑,大致分為“主要主題”和“延伸主題”兩類。其研究旨趣均涉及“邊疆研究與邊疆社會工作”“藏族社會與宗教史實地研究”“藏學研究”“李安宅、于式玉夫婦的學術歷程”“文化人類學與人類學的視野”“意義學、美學與社會學”等多個方面,尤以李安宅的“邊政思想”闡釋和“學術史”梳理兩個主題居多??梢姡斍把芯恐黝}仍傾向于其1938年學術轉型后的邊疆工作成果,及其與國家命運、社會環(huán)境、時代動因緊密關聯的人生際遇(表1)。
表1 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主題詞分布情況(1983—2022)
就總體趨勢而言,自1983年首篇著作推介類述評發(fā)表以來,相關研究在12年間基本保持每年1篇的穩(wěn)定刊載量。至1997—2007年,刊載量較上一階段出現小幅提升,并于1997年迎來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的第一個峰值期。當年發(fā)表的5篇論文除楊淑賢一文為李安宅1934年出版著作《美學》及其美學思想的論述外,[10]其余4篇均涉及李安宅于1940年代組織的西康實地考察及其康藏社會研究成果。①劉冠群通過《民族團結》刊發(fā)的3期連載,細致梳理了李安宅、于式玉、任乃強、謝國安等學人在《康藏情況報告》撰寫中的集體貢獻,及其在經略西藏、建設西康建議中的“經世致用”理念。2007年后,李安宅相關研究的刊文量出現較大漲幅,經2007—2013年短期波動后于2015年呈現井噴式增長。由2008年、2012年兩個小幅峰值期的6篇,急劇攀升至2015年的19篇,成為1983—2021年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論文刊發(fā)量的最高峰值。同年研究則聚焦于李安宅的藏學研究、個人生活史、學術思想比較等主題。2016—2020年期間相關研究刊發(fā)量發(fā)生短暫回落,至2020年又迅速回升至14篇。受李安宅誕辰120周年(1900—2020)影響,當年研究主題更關注李安宅整體學術歷程的整理回顧,及其學術思想的理論延伸、現實應用與當代啟示。然而,不同于中國知網基于前期大數據推演的2022年刊載預測值,截至2022年11月15日知網實際收錄李安宅主題相關研究6篇(圖1)。除學術史、人物志等傳統研究旨趣外,還涉及中國社會工作本土化方案探索、以“禮”為中心的中國式道德實踐、李安宅民族研究中的知識生產與現實路徑等內容。事實上,自2021年起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已出現強調社會學本體論、訴諸新文科敘事話語的新取向。盡管該階段研究主題仍未脫離前序討論范疇,但已在闡釋路徑上轉向立足現代性的理論探索和價值重塑。研究者結合中國國家現代化發(fā)展進程,將李安宅的邊疆理論和邊政思想放置在“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國家范式和時代綱領下,以弘揚邊疆社會工作實踐中的民族精神,推動各民族在交往交流交融過程中構建“自覺的民族實體”,助力川藏鐵路、新時代邊疆經濟走廊等現代化建設。[11][12]由此論證如李安宅等彼時漢語知識精英邊疆表達中的歷史經驗,及其對邊疆少數民族地區(qū)現代化方案的現實思考。[13]
圖1 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總體研究趨勢(1983—2022)(引自中國知網數據可視化分析)
由此觀之,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的研究趨勢和主題傾向,一方面與其自身的重要時間、事件結點相關,另一方面還受到國家戰(zhàn)略、經濟政策、發(fā)展理念、社會生態(tài)等現實因素影響。
根據中國知網數據統計,以“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為研究對象或論述主題的被引論文達145篇,總被引993次,篇均他引6.14次。②來源期刊集中于《中國藏學》《民族學刊》《四川師范大學學報》《西南民族大學學報》《文史雜志》《西北民族研究》6種,刊文占比達統計樣本文獻總量的48.79%。其余51.21%的樣本文獻則零星分布于《中國民族》《西藏大學學報》《青海民族大學學報》《西華大學學報》《中國西藏》《廣西民族大學學報》、《云南民族大學學報》《思想戰(zhàn)線》《四川民族學院學報》等24種期刊中,平均刊發(fā)量≤3篇/種。這一情況表明,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已受到社會學、民族學、邊疆史學等學科的關注,并形成了一些主流觀點和經典論斷,但尚未引發(fā)學術聚焦、產生研究熱點、達成學科共識。較低的篇均被引率亦在某種程度上反映出該領域的研究成果有待學界廣泛認同。其理論范式和闡釋話語在相關問題學術論證過程的采納、借鑒和應用,有助于拓展李安宅思想遺產在跨學科綜合研究中的知識譜系關聯性及多維度學術合作的可能。
具體而言,被引量排名前20的樣本文獻中70%的高引論文發(fā)表于2006年以后,即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范式轉型后(表2)。這類樣本文獻涉及邊疆社會治理、知識社會學、藏邊社會組織形態(tài)、藏傳佛教知識體系、區(qū)域分工與民族社會工作、李安宅與于式玉的藏學研究等多個話題。其較高的被引頻次表明,相關話題在2006年后的李安宅思想遺產研究中具有一定的關注熱度和較為濃厚的研究氛圍,并存在較強的學術影響力和學術貢獻度。其中,9篇高引論文刊發(fā)于2010—2015年的總量峰值期,且圍繞“邊政思想與邊疆工作”這一主題展開。如彭秀良、高亮通過回顧“邊疆”與“民族”的涵義轉變進程,強調了李安宅在界定“邊疆社會工作”概念上的突出貢獻,并論述了李安宅在闡釋“邊疆性”上的社會背景、文化意圖及其社會工作取向。[14]陳波則圍繞李安宅在《邊疆社會工作》及康藏研究中的相關論述,探討了區(qū)域分工原則下“內地—邊疆”的辯證關系與“自我—他者”的文化互惠,闡明了歷史過程中“區(qū)域—國家”的邏輯互構與精神共享。[15]何乃柱在其博士學位論文《民族社區(qū)社會工作研究:本土實踐與理論建構》中,同樣以李安宅的《邊疆社會工作》為例,爬梳了中國民族社會工作研究的發(fā)展進程。就其在學科體系、理論構建、隊伍提升、服務實踐等方面的學術貢獻指出,李安宅的邊疆服務思想和邊疆工作經驗仍為今天的邊疆服務實踐和民族社會工作提供了觀察視角和價值導向。[16]可見,該階段的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不僅在刊發(fā)數量上形成了優(yōu)勢,同時更具借鑒價值和引證效度。其致力于深耕李安宅學術主張及其理論實踐的思想來源、知識體系和社會背景,以此極大拓展了其學術遺產在邊疆民族關系、國家認同、社會治理等相關領域理論建構和本土實踐中的應用范疇、現實關照和時代語境。
表2 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高引論文一覽(1983—2022)
除上述主題外,被引量排名前10的高引論文還涉及“知識社會學”與“藏邊社會及其組織形態(tài)”兩個主題,篇均被引率達28.74次。究其源流,李安宅的知識社會學思想研究始于燕京學派對曼海姆理論體系的引介,并受到華西大學康藏研究傳統的影響。[17]從1938年發(fā)表譯作《孟漢論知識社會學》,到通過在甘南拉卜楞寺、德格、汶川、理縣、松潘的實地調查完成《藏族宗教史之實地研究》一書。李安宅的知識社會學取向在對藏邊社會組織樣態(tài)和藏傳佛教知識體系的梳理、闡釋和校驗中,逐漸拋棄了曼海姆關于“知識論與社會情境間存在復雜的互動關系”的判斷,轉而追求張東蓀區(qū)分知識的社會性與社會本體論的“獨立知識論”主張,最終則走向了馬克斯·韋伯的“知識卡里斯瑪”和主智主義闡釋路徑。換言之,李安宅的知識社會學研究在以藏邊社會和藏傳佛教為個案的田野工作中開展,并通過考察佛教社會、僧團組織、修行實踐、儀式慶典中知識分子與權力中心的秩序塑造,厘清了知識類型與政權的階序關系,及其內部革新動力。張亞輝指出,李安宅所關注的拉卜楞地區(qū)近似于一個通過親屬關系維系區(qū)域社會組織運作的僧院莊園,拉卜楞寺與其治下屬民和土地關系反映了藏邊社會封建制度的來源與性質的多樣性。[18]故,李安宅強調格魯派的宗教體系和拉卜楞寺組織制度的目的在于處理知識、宗教與政治三者間的關系,即知識分配方式導致的社會分類。作為各自社會的文字和知識壟斷者,漢、藏知識分子的官僚身份和社會階序都使其知識論帶有強烈的哲學色彩。以藏傳佛教知識體系考量其社會分類原則,更易理解漢藏文明的深層次關聯。[19]楊清媚同樣認為,李安宅的知識社會學研究可以分為“知識分子的靈性與知識的關系及其傳承”和“知識作為一套符號體系來塑造秩序”兩個部分。其沿著佛教社會的經驗研究,闡明了知識在形塑中國文明的道德示范與社會牽引上的具體機制。[20]至此,便不難理解李安宅藏學研究成果在其學術生平及思想遺產中的關鍵地位。相關述評文獻的普遍刊發(fā)和高頻引證亦表明,李安宅在20世紀三四十年代對藏邊社會進行的知識社會學考察,仍對思考當前中國的知識體系結構及社會現代性進程有現實指導意義。
采用CiteSpace分析樣本文獻作者及其所屬研究機構合作關系,有助于通過可視化合作網絡圖譜(圖2)更為直觀地觀測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領域的作者交流情況及其個人學術貢獻度。結合中國知網統計數據(表3)綜合分析可知,參與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的作者節(jié)點(N)共計92個,如汪洪亮、岳永逸、王川、郭一丹、孫勇、蘇杰、劉冠群、黃茂、王先梅、吳銀玲等人發(fā)文量占比較大。其中,僅汪洪亮個人2006—2022年間就累計發(fā)表相關論文17篇,學術成就H指數(H-index)達15,即其公開發(fā)表文獻中有15篇論文分別被引用了至少15次。且其個人最高被引論文前10中,有5篇與“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這一主題相關。該現象表明,汪洪亮的核心作品集基本聚焦于“李安宅邊政思想與邊疆工作”領域,且已具備較強的學術影響力和較高的個人貢獻度。如此,以汪洪亮所刊17篇為該領域最大刊發(fā)量(Nmax),根據普賴斯平方根定律N=0.749*(Nmax)1/2可進一步確定核心作者分布規(guī)律。即,當核心作者最低刊發(fā)量(N)為3篇時,10.86%的作者落入閾值,發(fā)文總量占比38.84%;當核心作者最低刊發(fā)量(N)為2篇時,16.30%的作者落入閾值,發(fā)文總量占比47.11%。其均不滿足普萊斯關于“在同一主題中,半數的論文為一群高生產能力作者所撰,這一作者集合的數量上約等于全部作者總數的平方根”的科學計量標準??梢姡畎舱瑢W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領域尚未形成核心作者群,以獨作論文為主體貢獻形式的學術生產機制仍有待完善。
圖2 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作者合作網絡圖譜
表3 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各機構刊文情況總覽(刊文量/篇≥2)
如圖譜所示,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中作者合作網絡連接線(E)僅16條,網絡密度(Density)低至0.0038,且連接線稀疏、線程較短,表明作者間合作交流較少,很大程度上仍處于獨立研究狀態(tài)。產生學術合作關系的18對作者網絡中,僅“孫勇—王春煥—楊榮濤—徐伍達”“劉波—袁方平”“彭秀良—高亮”“李葆嘉—劉慧”為跨機構合作,其余14對則為同機構作者。可見,該領域尚未形成密切的合作交流局面。結合表3觀之,盡管致力于此研究領域的機構數量較為可觀,但學術成果產出仍集中于四川師范大學、四川大學、四川省社會科學院、中央民族大學、中山大學幾所機構間。尤以四川師范大學為最,同機構作者累計刊文31篇,并在跨機構合作研究方面作出了初步嘗試。這一現象亦與該校邊疆史地研究的學術傳統賡續(xù)和李安宅、于式玉治學理念的校史建設方針有關。
關鍵詞是就論文主題思想、核心內容進行的高度概括,其學科來源、使用頻率、應用范疇、意義延伸可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相關領域的學術熱點和研究趨勢。統計、分析樣本文獻中關鍵詞的關系網絡和變化規(guī)律,有助于厘清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的知識結構、學術前沿和主題走向。通常認為,不同關鍵詞在同一文獻中出現的頻率越高,代表詞匯間的內在關聯越緊密,可進一步聚合為享有高關聯度主題的共詞集合。該主題共詞集合即是對相應研究領域中心話語的整體呈現。在此前提下,通過Citespace進行關鍵詞共現、聚類、時間分布和詞頻突現分析,便于厘清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的主題聚焦范疇和和知識演進邏輯。
共詞分析(Co-word Analysis)是以樣本文獻集合中關鍵詞的共同出現頻次、耦合結點數量、向心性關聯強度等量化指標來考察其與主題親疏程度的內容分析方法。圖3較為清晰地呈現了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中關鍵詞的共現情況,如“李安宅”“于式玉”“拉卜楞寺”“人類學”“實地研究”“宗教史”等關鍵詞的高頻出現,揭示了該領域的學術熱點和核心內容。如圖所示,由早期深色連線向近期淺色連線過渡,關鍵詞詞頻略有降低。粗細較為均勻的連線表明,近期關鍵詞匯間緊密程度基本與早期持平,且同一主題派生關鍵詞逐年增多,可見該領域研究視野和闡釋話語呈持續(xù)開放趨勢。具體觀之,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中網絡節(jié)點(N)共計195個、連接線(E)達427條,網絡密度(Density)為0.0226。這一數據說明,盡管該領域關鍵詞數量指標偏低,但詞匯間關聯程度較高,可經由連線大致窺得圍繞李安宅意義學認知論、邊疆社會工作及藏族宗教史實地調查展開的知識網絡和結構關系。
圖3 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關鍵詞共現圖譜
其中,“李安宅”“于式玉”“拉卜楞寺”“實地研究”“抗戰(zhàn)時期”“邊疆研究”“宗教史”“人類學”“邊疆”“社會工作”10個關鍵詞度中心性(Degree Centrality)指標≥4,且頻次大幅高于其他關鍵詞,表明與之相關詞匯聚合的主題節(jié)點在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中占有重要地位。而“李安宅(C=1.17)”“于式玉(C=0.33)”“拉卜楞寺(C=0.14)”“邊疆(C=0.10)”4個關鍵詞中介中心性(Between Centrality)指標大于0.1,其余6個關鍵詞的指標則在0.03至0.09之間。即“李安宅”“于式玉”“拉卜楞寺”“邊疆”4個處于詞頻共現網絡中心的關鍵詞搭建了該研究領域的知識譜系和主題關聯,反映了以李安宅、于式玉夫婦人物傳記為主體范疇,以其在拉卜楞寺的邊疆社會考察為闡釋路徑的研究范式。另一方面,這一現象亦說明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發(fā)端于以個人生命周期為線索、以學術歷程回溯為體例的書寫邏輯。其在向“宗教史”“邊疆性”等具體理論構想、學術主張及話語空間的聚焦中,構擬了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的基本進路。由此觀之,涉及李安宅、于式玉夫婦各階段研究旨趣及其學術轉向、李安宅康藏社會研究及邊疆地區(qū)現代性進程、李安宅早期人類學主張及相關理論的本土實踐等方面的議題,或將受到該研究領域的持續(xù)關注。
共詞聚類分析(Co-word Cluster Analysis)是“在共詞分析的基礎上,以共詞出現的頻率為分析對象,利用聚類的統計學方法,把眾多分析對象之間錯綜復雜的共詞網狀關系簡化為數目相對較少的若干類群之間的關系并直觀地表示出來”[21]的科學運算過程。由此獲得的主題聚類詞團,其內部關鍵詞間具有高度關聯性和系譜性,能夠較為清晰地反映該共詞主題下的文獻來源、學科構成和知識網絡,有助于觀測相應研究領域的科學范式和發(fā)展動向。根據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共詞聚類圖譜(圖4)探索其學術熱點和研究趨勢,即是通過分析主題聚類詞團下的共詞矩陣結構和詞素聚集依據梳理該領域的主題演化規(guī)律,由此推及各研究子領域的知識譜系和話語取向。
圖4 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共詞聚類圖譜
如圖所示,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形成了“李安宅”“于式玉”“人類學”“拉卜楞寺”“實地研究”“形象構建”“邊疆理論”“文化人類學”“學術”“政治學”“《李安宅自述》”11個主題聚類詞團,即“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這一大主題可進一步細化為11個研究子領域。相應子領域的關鍵詞共現強度不僅反映了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的文獻群關聯及其計量特征,同時揭示了該研究分支的知識結構和理論導向。通過將上述11個主題聚類詞團依據節(jié)點大小降序排列可知,“李安宅”類團包含關鍵詞最多且共現強度最高,“《李安宅自述》”類團包含關鍵詞最少且共現強度較低,而前者類團輪廓系數略與后者近似。這表明雖然上述兩個關鍵詞類團的主題耦合度存在差異,但其均與主題高度內聚、關聯密切。具體觀之,“李安宅”類團下包含邊疆社會工作、于式玉、思想啟示、文化相對論、華西學派、高峣、拉卜楞、藏區(qū)實地研究、思想學術異同等多個關鍵詞,涵蓋李安宅、于式玉夫婦在1930—1940年代的主要學術研究成果和學科建設思想;“《李安宅自述》”類團則由學術背景、學術報國、學術人生3個關鍵詞構成,集中于圍繞李安宅個人傳記展開的生命史追溯和學術史回顧。且11個主題聚類詞團聚類模塊值(Modularity/Q)Q=0.6768>0.3,聚類結構顯著,聚類平均輪廓值(Mean Silhouette/S)S=0.9431>0.7,聚類類型合理。以上數據均表明,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共現關鍵詞聚類分析成效顯著,經真實性校驗聚類結果信度極高。
此外,盡管“人類學(S=0.88)”“實地研究(S=0.883)”“文化人類學(S=0.86)”3個主題聚類詞共詞強度較強,但其輪廓系數小于聚類平均輪廓值(S=0.9431),與“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這一研究主題關聯度較低。反之,“拉卜楞寺”“形象構建”“邊疆理論”“政治學”等共詞強度較低的類團則與研究主題關聯密切。其下引證的布施、寺院生活、佛教傳入、民間宗教、格魯派、邊地漢人、邊疆性、邊疆理論、約翰斯頓、傳記、治學特點等多個高頻關鍵詞,反映了當前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中以人物傳記和學術回顧為基本寫作路徑、以邊疆社會工作和藏傳佛教知識論為理論探索方向、以康藏社會和邊疆民族地區(qū)為本土實踐場域、以個人成長經歷和政治心態(tài)消漲為現實關照對象的主題聚焦面向與知識演進趨勢。
時間線視圖(Timeline View)更側重于從時間維度上反映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的主題演化過程與知識結構關聯。其以線性時間為坐標橫軸,以主題聚類詞團為坐標縱軸,呈現各子群類團中關鍵詞的起止時間分布及其彼此間的知識耦合、派生情況,有助于把握該研究領域的邏輯原點、主題拐點和整體趨勢。圖5中,依據橫向坐標的時間標識和線條顏色、粗細,可發(fā)現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中各主題聚類詞團下的熱點關鍵詞呈逐年遞增趨勢;依據縱向坐標的聚類編號和連線、線程情況,可識別前期熱點基類與后序高頻共詞的繼承、派生和交融關系。其中,線條較粗、明度較高、線程復雜的熱點關鍵詞多出現于主題聚類詞團演進后期,而前期線條情況則較為簡單。這一圖譜變化表明,2008年后該領域研究熱點穩(wěn)步增長,并在2014—2016年、2019—2021年間形成了兩個關鍵詞激增高峰,知識結構愈發(fā)多元。
圖5 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共詞變化時間線圖說
具體觀之,以“李安宅”這一高頻共詞為邏輯原點的主題演化過程始于1983年,隨后由單點發(fā)散至“于式玉”“人類學”“拉卜楞寺”“實地研究”“《李安宅自述》”等多個主題聚類,呈扇形拓展趨勢。值得注意的是,1989—2000間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出現了一個較為明顯的主題真空期,由“李安宅”這一高頻共詞發(fā)散至“拉卜楞寺”“實地研究”“宗教史”“社會學”“情況報告”“任乃強”等子群類團的熱點關鍵詞并未在該階段研究中得到重申或與高頻共詞產生知識耦合。相應聚類下的高頻共詞多由2000年后產生的子群類團發(fā)散,或與其他聚類下的熱點關鍵詞存在繼承、派生和交融關系。如“實地研究”聚類下的“意義學”是2000年后出現的第一個子群類團,與其相關的“瑞恰慈/理查茲”“《巫術與語言》”“文學批評”“美學思想”等高頻共詞則衍生了“學風”“薩丕爾”“符號學”“張東蓀-吳文藻”“中西對接”“中國意義”“本土化”等熱點關鍵詞。這表明以瑞恰慈美學思想、薩丕爾語言學理論等西學方法為基礎,旨在建構語言、事物和思想三者關系的李安宅意義學認知論,形成了2002—2008年間的研究熱點;“拉卜楞寺”聚類下的“宗教史”“新西北”“中國藏學”等子群類團則銜接了“民間宗教”“寺院生活”“藏傳佛教”等高頻共詞,繼而派生出“布施”“公開法會”“區(qū)域分工”“主位研究”“歷史與結構”等關鍵詞。
因此,2000年后圖譜中頻繁出現的短線程詞匯關聯情況,與這一時期學術熱點生產效率的顯著提高正相關。結合詞頻突現(Burst detection)信息(圖6)可知,共計14個高頻共詞在1989—2022年間的共詞強度發(fā)生明顯變化,反映出相應主題在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領域的持續(xù)情況和關注程度。其中,高頻共詞“于式玉”突現強度(Strength)最大,在1989—2002年間達到峰值3.42。然而,盡管其銜接了“民國時期”“抗戰(zhàn)時期”兩個子群類團及由此發(fā)散的“邊疆教育”“土司頭人”“國族認同”等多個共詞,但詞匯近今性較低而2015—2021年間出現的“華西壩”“川西北”“康藏地區(qū)”“于道泉”等關鍵詞則共現頻次較弱,尚未形成學術熱點;高頻共詞“社會學”突現持續(xù)時間最長(1995—2009),不僅聚合了“邊疆研究”“社會工作”“邊疆”等子群類團,還銜接了“邊疆思想”“社會事實”“現代性”“形象構建”“邊地漢人”等關鍵詞,表明該研究主題獲得學界長期關注且研究進路認可度高;高頻共詞“邊疆性”突現發(fā)生時間最近,并與“李安宅”“實地研究”“邊疆理論”“文化人類學”等多個主題聚類關聯,催生了以“邊疆戰(zhàn)略”“實地考察”“學術遺產”為子群類團的學人生平和學術思想闡釋路徑,反映了圍繞李安宅邊政思想與邊疆工作展開的民族社會邊疆性探討和現代性構建,及“知人論世”學術史、人生史書寫邏輯的生成過程。以上關鍵詞線程關系均表明,伴隨著理論探索的深入、學科范式的完善與研究視野的拓展,以個體生命進程和學術思想變遷為橫縱坐標軸的學人身份構建與治邊主張比較,或將成為當前乃至較長時間段內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領域的學術焦點。
圖6 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詞頻突現圖譜
通過上述科學文獻計量分析方法,本文已基本厘清1983年以來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的知識譜系及其結構關系,可依據Citespace共詞網絡圖譜大致勾勒出該領域的學科前沿和學術動態(tài)。各主題聚類詞團下的文獻集、關鍵詞及其線程關系相對完整地反映了相應研究子集的知識體系及其耦合機制。由引證文獻和高頻共詞共同構建的可視化圖譜,一方面利用頻次、節(jié)點、網絡密度、輪廓系數、中介中心性等數據指標,清晰地揭示了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的理論基礎和先驗知識;另一方面則經由共現、聚類、突現三條分析路徑,較為集中地展示出該領域的學科結構、學術熱點和研究趨勢。根據關鍵詞共現變化時間線可知,2008年以后高頻共詞快速涌現且陸續(xù)生成多個新主題聚類詞團,表明該時期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的學科視野愈發(fā)開放、涉及領域愈發(fā)廣泛、學術成果愈發(fā)豐富。而“邊疆性”“華西學派”“邊疆理論”“抗戰(zhàn)時期”“邊疆”5個2016年后突現的高頻共詞中,則暗示了該研究的近今性前沿領域。這些關鍵詞在3至5年這一段時間區(qū)間內的大量引證和高頻共現,反映出其與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極高的主題聚焦性和知識耦合度。
就整體觀之,以著述推介、學人小傳為發(fā)端的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在2006年后出現首次轉折,其書寫范式逐步轉向對李安宅某一研究領域的理論深耕。并在后續(xù)10年間日益完善,于2015年前后形成了較為成熟的“知人論世”闡釋話語,通過回溯、梳理、體認對李安宅、于式玉夫婦的學術實踐和心態(tài)歷程,構擬了以學術史、生命史、學科史為主體的邏輯進路和研究方法。從而將“邊政思想與邊疆工作”“康藏社會形態(tài)與佛教知識體系”和“民族社會事實與邊疆實地調查”等多個主題,有序納入并重新整合于其完整學術脈絡的譜系構建中。近年來,伴隨著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的深入化、細致化、單元化,相關研究成果呈現出以下三個特征:
第一,研究趨勢整體向好,波峰出現間隔縮短,但熱點持續(xù)性和聚焦穩(wěn)定性有待提高。
從研究趨勢上看,“李安宅學人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成果產出情況,自1995年后進入波動式上升狀態(tài)。分別在1997年、2003年、2008年、2010年、2012年、2015年、2020年出現階段性波峰,并于2015年達到近30年來的年論文刊發(fā)量峰值。而各階段波峰的出現間隔則由前期的每5年爆發(fā)一次,在近10年間縮短至每2至3年爆發(fā)一次。這一現象與可視化圖譜中在研究后期出現的大量短線程關鍵詞網絡相吻合。結合共詞突現信息不難發(fā)現,盡管2007年熱點關鍵詞的數量較前期有顯著提高,但持續(xù)時間較短,其高度突現狀態(tài)僅能維持1至2年。同時,突現共詞在2009—2011年間出現明顯斷層,這一時期甚至未能產生高頻關鍵詞,至2012年方有所改善。且同一時期的論文刊發(fā)量亦陷入了2007年以來的最低谷。以上現象均說明,“李安宅學人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成果產出基本穩(wěn)定、研究趨勢整體向好,但研究熱點的持續(xù)性較弱。學術熱點產出后在1—2年間快速冷卻,未能得到有效維持。其一定程度上表明,該領域的熱點生成存在偶發(fā)性。由于新生高頻共詞缺乏與前序知識的邏輯關聯,而使后續(xù)研究難以在此基礎上進行理論深耕和個案發(fā)散,以致削弱了研究聚焦的穩(wěn)定性,降低了搭建連貫的學術脈絡和知識譜系的可能。
在此前提下,可將“李安宅學人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分為三個階段:1983—1997年為“李安宅學人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的路徑探索階段;1998—2007年為“李安宅學人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的方法實踐階段;2007年以后則為“李安宅學人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的主題拓展階段。這一變化趨勢一方面反映了各研究階段的主要任務和基本路徑;另一方面則表明“李安宅學人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的發(fā)展與推進,不僅有賴于研究范式的成熟、理論內涵的深描,還亟待研究主題的拓展、闡釋話語的創(chuàng)新,如此才能確保研究內容的充實、問題意識的聚焦、敘事邏輯的嚴謹。
第二,學科分布廣泛,區(qū)域優(yōu)勢突出,但研究資源整合機制有待完善。
從研究力量上看,“李安宅學人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已獲得社會學、民族學、邊疆政治、民族史、宗教學等26個學科領域的關注,61.73%的研究成果涉及“社會學及統計學(20.37%)”“人物傳記(13.58%)”“行政學及國家行政管經理(11.73%)”“民族學(9.26%)”“中國近現代史(6.79%)”5個類團標簽,顯示出相關學科對李安宅學術遺產研究的普遍涉獵,及其理論范式、研究方法和闡釋話語在該領域的廣泛應用。如《中國藏學》《民族學刊》《四川師范大學(社會科學版)》《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科版)》《文史雜志》《西北民族研究》《青海民族大學學報》等學術期刊對相關研究成果的接納則進一步表明,“李安宅學人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的體系完善已落實在研究平臺的搭建與學術陣地的構筑中。其通過開設專欄、籌組???、出版合集、舉辦研討會等方式,充分推動了該領域學科視野的延伸、學術信息的流動及知識譜系的更新,由此催生了以四川師范大學、四川大學、四川省社會學院為主體的核心研究機構。其中,四川大學自1995年刊發(fā)首篇論文以來,年刊文量基本穩(wěn)定;四川師范大學的研究力量生成則相對晚近,其研究成果集中發(fā)表于近10年間,并呈逐年上升趨勢。這一現象顯露出“李安宅學人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在西南地區(qū)、特別是四川地區(qū)的區(qū)域優(yōu)勢、資源傾斜和歷史聚焦。
然而,就圖譜統計顯示,以汪洪亮、王川、郭一丹、孫勇、蘇杰、黃茂、陳波等四川本地學者,以《民族學刊》《四川師范大學(社會科學版)》《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科版)》等本土學術平臺為代表的研究力量,尚未促成具有典范意義的核心作者群,亦未培育出結構合理、體系健全、儲備完善的研究團隊。整體分散、局部集中的研究格局下,各學術機構、研究平臺縱向承襲穩(wěn)定、橫向聯動欠佳,合作著述亦大多限于同機構內部作者,而甚少觸及跨機構、多領域、交叉學科的話語闡釋與知識嵌和。這一現象或將滯后相關研究成果的持續(xù)產出和學術熱點的長期存續(xù)。結合文獻引證情況和共詞分析結果觀之,當前研究仍聚焦于李安宅“邊政思想與邊疆工作”這一知識子群類團中,學者多依據詮釋學范式而注重理論體系的爬梳、歷史文本的解構及價值內涵的揭示;卻不甚關注實證研究的微觀取向和社會行動的實踐過程,而未將李安宅邊政思想及其邊疆工作經驗放置在“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時代語境和“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的社會形態(tài)下討論,以此推進“李安宅學人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的現實交融、知識生產與話語創(chuàng)新。
為此,近年來四川師范大學、四川大學、西南民族大學相繼主辦了“李安宅邊疆學術講座(2018—2022)”“李安宅講座(2019—2021)”“李安宅紀念講座(2020)”“紀念李安宅誕辰120周年學術研討會(2020)”“中國的海外研究與李安宅學術研討會(2021)”等系列學術活動。③通過跨學科、跨機構的聯合研討與學術交流,聚焦研究動態(tài)、傳承知識譜系、整合學術資源、建設科研團隊,一定程度上推動了單一作者學術旨趣和同機構研究優(yōu)勢,向多學科領域的交互輻射與多知識維度的均衡楔入,反映了李安宅學人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的開放性、協作化、耦合式發(fā)展進程。
第三,主題聚類效果顯著,但關鍵詞潛在性差異不明顯,知識耦合路徑有待拓展。
從共詞分析上看,121篇有效樣本文獻涉及“實地研究”“邊疆理論”“宗教史”“人類學”“政治學”等主題聚類。拉卜楞寺、《藏族宗教史之實地研究》、任乃強、抗戰(zhàn)時期/民國時期、川西北/康藏地區(qū)、學術品格/學術遺產/學術轉型、自傳/日記等熱點關鍵詞,則拓展了“李安宅學人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的知識子群,進而揭示了該領域的知識結構和學術聚焦。其中,圍繞“邊疆理論”這一主題聚類展開的知識譜系,不僅貢獻了“邊疆性”和“邊疆研究”2個近今性高頻突現詞,且與“實地研究”“形象構建”“文化人類學”等多個主題聚類詞團關聯緊密。該聚類詞團下,如“邊疆社會工作”“邊疆服務運動”“邊疆戰(zhàn)略”“邊疆社會建設”等高頻共詞與均其他知識子群存在交集,且集中分布于“李安宅學人生平與學術思想研究”的主題拓展階段??梢娊?0年間,李安宅學術遺產研究已初步形成了以拉卜楞寺宗教史研究成果為先驗知識、以抗戰(zhàn)時期邊疆服務運動及其社會建設需要為理論基礎、以川西北/康藏地區(qū)實地調查經驗為闡釋路徑、以學人生平及其身份構建為書寫體例的研究范式。
此外,121篇有效樣本文獻中仍缺乏與“知識社會學”“藏傳佛教知識體系”“知識理性化與社會現代性”等關鍵詞高度聚類的知識子群或共詞類團標簽?,F有主題聚類詞團中關鍵詞潛在性差異的不明顯,及“語言”“巫術”“祖尼人”“張東蓀”“禮記”“禮儀”等共詞的低中介中心性表明,在當前深入化、細致化、單元化的研究趨勢下,李安宅學術思想的西學背景及其知識論的本土實踐過程仍未得到充分挖掘,關于其在1938年學術轉型前的個人心態(tài)歷程和經驗研究路徑還有待探索。
在此前提下,促進研究團隊合作、推動優(yōu)勢資源共享、開拓理論應用前景,是當前李安宅學術生平及其思想遺產研究的主體任務和基本方向。立足“學人—學術—時勢”關系交互形態(tài)和“知識—權力—場域”話語實踐邏輯,加強對李安宅知識社會學思想及其社會現代化構建舉措的深入探討和持續(xù)聚焦,則有助于理解其圍繞“語言、思想、事實”展開的學術發(fā)端和邏輯原點,繼而厘清隱藏在其邊政思想和邊疆工作中的知識社會構想、知識結構配置和國家秩序思考。由此,更為科學、高效、有序地將邊疆學人思想研究納入個體生命與時代群像的整體思辨中,以關照中國邊疆學學科、學術、話語本土化建設下的中國社會整體現代性進程和現代中國國家理論構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