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欣蕾
夜黑得凝固起來,如同一面厚重的鐵墻,沉沉地壓下來。沒有一絲風,深吸一口,就能聞到空氣中淡淡的塵土味。濃黑的夜,污濁的空氣,讓我由衷感到疲憊。
開學還沒一個月,繁重的課業(yè)、冗長的學習時間、緊迫的考試壓力,無數(shù)次壓上心頭。我在心中告訴自己要盡快適應,可是,那無數(shù)個疲憊的間隙又使我感到無望,正如此刻。
我邁著機械的步子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一棵樹吸引了我。那是一棵長相奇怪的樹,樹干彎成了一座能承載千鈞的拱橋。主干近乎被掏空,留下黑色的空洞,生存與毀滅就這樣融合在一起。充滿生機的一邊,所有枝干都奮力向上生長,像一只只想要努力抓住生命的手,盡力地向天空延展。我被這觸目驚心的一幕震撼了,我驚異于這樣的力量!疲憊似乎在一瞬間悄然淡去。我湊近過去,就著微弱的燈光,我看到樹干上掛著的介紹牌——胡楊。
是的,確實該是胡楊。我站遠一些,看著眼前枝干虬勁的胡楊。她生于邊關,長在荒漠,無人問津,甚至死亡相脅,但她依舊拱起身軀,承載著生命之重。我站在胡楊腳下,仰頭看去,心中的敬意油然而生。恍惚中,我已分不清這是胡楊還是那氣勢磅礴的奮斗力量、感天動地的奉獻精神。
我腳下的土地,是兵團,是最早進入新疆、駐守邊關的第一師所在地。在這里,有渾濁而浩蕩的塔里木河,有死寂而廣闊的塔克拉瑪干沙漠,有干枯卻沒有倒下的胡楊林,有沉睡卻依舊神秘的昆岡古墓,還有不穿軍裝卻有軍魂的兵團人。駐守在邊疆的戰(zhàn)士,就如“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倒后千年不朽”的胡楊,憑借默默奉獻、艱苦奮斗的信念,世世代代守護這片沙漠,不懼肆虐的風沙和惡劣的天氣,憑借頑強的生命力和堅強不屈、永不放棄的精神,堅守在祖國的邊疆!
軍人以使命駐守邊關,知青以情懷建設邊疆。20世紀60年代,國家號召廣大有志青年上山下鄉(xiāng),呼吁他們到西部去,到邊疆去,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無數(shù)熱血青年懷揣著夢想,帶著激情、學識、信念,從上海、湖南等地,紛紛來到祖國邊疆——塔里木這片熱土。他們住著地窩子(一種在沙漠化地區(qū)較簡陋的居住方式),扛著坎土曼(一種鐵制農(nóng)具),挖著鹽堿地;他們也彈著土琵琶,唱著青春曲,傳著圣賢書。
駐邊軍人中有我的爺爺,建邊知青中有我的姥爺。他們在最艱難的歲月,用胡楊的意志鼓勵自己,以艱苦奮斗的座右銘鞭策自己,完成了時代賦予他們的使命。如今,我作為兵團第三代,更應該在艱苦的環(huán)境中錘煉自己的意志,接過時代的接力棒,將建設祖國的重任扛在肩上,跑出屬于我們的新時代!
前路漫漫,并非總是晴空萬里,往往伴隨著電閃雷鳴、崎嶇坎坷。
胡楊既無所懼,我何懼之有。
(責任編輯/孫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