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樹華
一個有希望的民族不能沒有英雄,一個有前途的國家不能沒有先鋒!一切民族英雄都是中華民族的脊梁。
——習(xí)近平
一位普通女子,在功成名就之后,以一種慎終追遠的情懷,用“口述歷史”的方式記錄父親——一位抗戰(zhàn)老兵的戰(zhàn)斗足跡。當書稿完成之后,冥冥之中有一種召喚,驅(qū)使她重走父親路,祭奠父親死難戰(zhàn)友。把親歷所見記錄下來,寫進書里,以告慰父親。
她就是抗戰(zhàn)老兵夏開元的后人——夏錦銀女士。
2016年6月28日,夏錦銀一行三人從姑蘇踏上了東北之行。在四平烈士陵園墓碑上,他們注目尋找,找呀找,始終沒找到她父親的戰(zhàn)友、老鄉(xiāng)“鄧銀祥”的名字。詫異、恍惚、心酸,一種強烈的初心使命油然而生,她決然要讓烈士的名字重現(xiàn)光輝。
這次北行,夏錦銀懷揣父親夏開元80頁厚厚的檔案復(fù)印件,她要把檔案與口述史、當下的人和事進行無縫對接。不曾想在此卡住了。
1955年,夏開元在自傳中寫道:1942年10月至1943年5月,在新四軍三師二十二團三營十連二排五班當副班長,證明人鄧銀祥(鄧銀祥已在四平戰(zhàn)役中光榮犧牲)。新中國成立后,夏開元回到家鄉(xiāng)親自到縣里說明鄧銀祥犧牲的經(jīng)過,并為他家辦理了《烈士證》這段文字檔案是經(jīng)過組織審查批準的,證書也是真實的,墓碑上咋會沒有呢?管理處的同志解釋說:四平戰(zhàn)役死難烈士共6萬多人,埋在這里的僅1萬多名,有名字的只有幾千人,沒有鄧銀祥的名字也屬正常。
夏錦銀聽后五味雜陳。鄧銀祥是她隔壁村上的,也就是現(xiàn)在的江蘇省響水縣運河鄉(xiāng)人。鄧銀祥和夏開元從這里參加的新四軍,從檔案里可以看出,他們一直都是同一個班的戰(zhàn)友。鄧銀祥20幾歲戰(zhàn)死在四平,在這里躺了70年。他沒有后人,從來沒人來看過他,仿佛沒來過世上一樣,但他確確實實是為共和國戰(zhàn)死的。如果不把他的名字刻上墓墻,就對不起一個死難的英魂。
夏錦銀向管理處的趙和平處長講述了鄧銀祥和夏開元的故事并出示了檔案復(fù)印件。夏錦銀說:父親和老鄧叔是東北民主聯(lián)軍三十八旅二十二團的。1946年5月過來參戰(zhàn),打的就是第二戰(zhàn),老鄧叔如果有尸骨肯定就埋在這無名烈士墓里。然而鄧銀祥不是無名的,他是有名字的烈士,我父親的檔案可以證明。他年輕時就犧牲了,現(xiàn)在我們就是他的后人,他的名字應(yīng)該留在英名錄里,刻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紀念碑上。
趙處長說,我們都是英烈的守墓人,你千里迢迢從蘇南到東北,我被你執(zhí)著的紅色情懷所感動。誠然,為烈士揚名,也是為了對歷史負責,請你把這張復(fù)印件拿回當?shù)孛裾块T蓋個章,寄過來就可以把鄧銀祥的名字補刻到英名錄上了。
2016年7月6日,夏錦銀風(fēng)塵仆仆回到蘇州。10日,就趕到了響水。在響水縣民政局找到了分管副局長。他拿出鄧銀祥犧牲的復(fù)印件和檔案局的證明材料,講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和四平烈士陵園管理處的意見,請他們蓋個章。這位副局長冷冰冰地說不行,不符合政策。就這樣卡殼了。
夏錦銀的心一下子就涼了。在東北所到之處一路綠燈,所見之人熱情相助,心一直都是暖暖的,沒想到回到自己的家鄉(xiāng),反差卻是如此之大。
也算是如有神助吧,又一個線索找到了:聽說鄧銀祥的堂弟鄧銀貴還健在。
8月8日,夏錦銀冒著高溫酷暑再次從蘇州趕到響水。下午4點在響水縣南河鎮(zhèn)的鄉(xiāng)下見到了鄧銀貴老人。鄧銀貴介紹說:鄧銀祥的父親在他當兵一個月后就生病死了。當兵前三天,鄧銀祥結(jié)婚是為他父親沖喜的。但是他三天不進洞房,其實他早已抱定決心要參軍打仗,戰(zhàn)場上子彈是不長眼的,為了不拖累姑娘和家人,他就強忍自己的情緒。第四天就跟家里人說要出遠門,實際上就是去當兵了,從此再也沒有回來,當時他18歲,鄧銀貴8歲。老鄧爹說,1951年你父親幫助辦理了《烈士證》。鄧銀祥的媽媽叫夏小女,自從鄧銀祥出去當兵,丈夫就去世了。她要飯?zhí)拥搅松虾#玫搅沂孔C后,二叔鄧開山去上海送給夏小女。不久,鄧開山在上海病逝,夏小女把棺材送回來,從此就再沒有聯(lián)系了。
這段故事再次提供了鄧銀祥是“烈士”的佐證。
夏錦銀把這里的情況用電話跟趙和平處長說了,趙處長說只要有鄧銀貴老人的證明和烈士的情況說明,再到鄉(xiāng)村兩級行政部門蓋上章就行了。第二天,夏錦銀馬不停蹄地跑到鄉(xiāng)、村,把情況一說,人家二話沒說就蓋了章。
8月22號,趙處長千里之外打了電話,他說:“姐,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都辦了,鄧銀祥的名字刻在了四平烈士陵園的英名碑上,鄧銀祥烈士可以含笑九泉了?!?/p>
一個社會選擇記憶什么,忘記什么,就是這個社會的文明和品格的高度。
夏錦銀東奔西跑,終于把鄧銀祥烈士的英名刻上了紀念碑,我們在歷史記憶中打撈他們,用文字記錄他們,就是要還這些普通士兵應(yīng)有的榮耀,讓他們在人類的記憶中得到永生。
生命是最基本的人道。從這扇門走進歷史,對于戰(zhàn)爭與和平,生存與死亡會有新的感悟和思考,就會更加懂得珍惜和平,守護和平。
尤應(yīng)臺說,一個人的記憶就是他的尊嚴。我們不應(yīng)該忘掉這種國家記憶!
作者單位:響水縣新四軍研究會
責任編輯:王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