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軼凡
緩釋傘面承接重力后的疲憊,是雨一直在修復(fù)
肉身的橋梁。雙足深入泥濘,像處在過渡中
隱喻的變革,不會輕易泄露,但總能抵著情緒。
往事沿著魚的背脊一直游到現(xiàn)在,措了多少
新詞?而我已經(jīng)過期。流水仍不斷重寫兩岸
限制的時間性:驚雀對槍響節(jié)奏的把握遠勝于我。
輕曳雨濕的燈罩,猶如身心每一處敏感的集合。
置身局外,蜷曲啞光中的寂靜,將夜的倒刺溶解
并等待齒狀樹林不規(guī)則的軀干,緩慢抬高梨花。
在轉(zhuǎn)身離別的車站,我想
我已經(jīng)浪費了太多的語言。
是啊,在這瘋狂的土地上,
我本該擁有一塊屬于自己的波西米亞。
可是我沒有。
記得親吻她右手時,溫暖的
南亞季風(fēng),帶來陣陣清涼。
也是在那一天,我第一次看見
完整無瑕的藍色。路燈下,
浮動著樓宇、椰林和我們的剪影。
那么迷人,像駿馬華美的腿部。
那時,我的步調(diào)輕盈,語言輕松,
能夠給予一切力的回擊。
現(xiàn)在,只剩緘默筑起藩籬,
濃霧中不時傳來堅硬的呼喊。
“彗星是對夜晚粗暴地破冰!”
一步步,輕巧如楓落,
更惹屏風(fēng)中醉意。深秋失敗,
她用琵琶半遮,風(fēng)韻猶存的枯臉。
在京多年,太了解,動亂下
活著的曲調(diào):她的一生,
都將付于轉(zhuǎn)軸撥弦的三兩聲中。
大紅燈籠復(fù)照青衣,在這
緩慢的血泊中,她再無親人。
每一個凄寒的夜晚,她沒有淚水,
只是在船頭,在月下,一遍遍
捻抹著琴弦。風(fēng)景如是變幻,
隱約的燭火,隱著無限長亭短亭。
那位做官模樣的人喚她進去,
但她沒有。那里觥籌交錯,
抱怨著偏僻的享樂。冷雨勾勒
她的對峙膽,氣息如鐵。梅花險照
虛空,她明白,道德在衰減。
聽得幾聲哭泣,如此揪心。
像是為了避開,熱濁的水流
一幀幀沖淡你焦糖味的軀體。
你擷下晚熟的桃花,把自己
斜在布滿裂紋的瓷器中。
從一幅水墨畫逃向內(nèi)心獨白,
不時翻新晦澀的遠景,如云朵
在天空中浮動,承受雨水塌陷。
隔岸的漁火,被一瞬感覺消耗。
燭光里升起的鳥群,修飾你
的瞳孔。雪幕,瀟瀟垂落,
操縱環(huán)形結(jié)局,映襯月影的退潮。
當(dāng)你收到來信,是否能想起
某一個久病初愈的夜晚,我們
扶正鏡頭,微調(diào)命運的焦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