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的一片灘涂,亂石遍布,樹木叢生。潮水漲起,灘涂變成汪洋的一部分;潮水退去,會有很多動物到訪這里,最多的是猴子。這些猴子平時棲息在附近的叢林中,喜歡采摘野果。但等潮水退去,它們也會到灘涂上尋找貝殼。如果遇到掰不開的,它們會用石頭把貝殼砸碎。偶爾吃一點肉,對它們來說是一種享受。
又一次潮水退走,大片灘涂像是奇跡般出現(xiàn)在浩渺的海邊,石頭還是潮濕的,紅樹林也是潮濕的。猴子一家最早跑過來,在濕漉漉的海邊尋找海鮮。用不了多久,太陽升起來,把地上的水分蒸發(fā)掉,就變得酷熱難挨。
很快,猴爸爸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大貝殼,使出渾身力氣,卻掰不開,只能找塊石頭,一下一下砸著。猴媽媽也專注尋找,希望發(fā)現(xiàn)點更美味的東西。才出生幾個月的小猴子,頑皮地跳來跳去。如果在樹上,它會抓住媽媽或爸爸的身體,寸步不離??涩F(xiàn)在,新鮮感誘惑著它,東一頭西一頭亂竄,有時候,被石頭遮擋,已經(jīng)脫離了猴媽媽和猴爸爸的視線。它不知道這里存在威險,即使猴爸爸和猴媽媽也從未意識到危險。因為在這里,他們始終都是安全的。毫不客氣地說,在方圓百公里的范圍內(nèi),沒有哪種動物能對它們構(gòu)成威脅。
可是,今天卻出現(xiàn)了意外。一只不知道從哪里來的科莫多巨蜥正在這片灘涂上覓食。巨蜥的視力很不好,但嗅覺卻異常靈敏,能嗅到幾公里以外的食物氣息。當(dāng)無憂無慮的小猴子看見這個龐然大物時,已經(jīng)和它近在咫尺了。
小猴子從沒見過巨蜥,更不知道這個大家伙會不會傷害自己。出于好奇,它躲在一塊石頭后面悄悄觀察一下。見巨蜥慢騰騰地走著,吞吐著又細又長的粉紅色舌頭,于是它做出個錯誤的判斷,這個家伙如此笨拙,即使有惡意也捉不到自己?;仡^望一眼百米之外的猴爸爸和猴媽媽,小猴子晃著尾巴朝巨蜥走去。到了距離對方三四米遠的地方,它突然覺得這個家伙很可怕,想趕緊遠離??墒且呀?jīng)來不及了,貌似笨拙的巨蜥突然沖過來,速度竟然快得驚人。不等小猴子有所反應(yīng),就把它叼在了血盆大口中。
小猴子驚恐萬狀,“唧唧”大叫。遠處的猴爸爸和猴媽媽聽見小猴子的尖叫,以為小猴子發(fā)現(xiàn)了什么可怕的東西,急匆匆向這邊奔跑。當(dāng)它們看清小猴子被一個巨大的怪物叼在嘴中時,頓時慌了,一邊跑,一邊撕心裂肺般“唧唧”叫著。它們想救下自己的孩子,可是,已經(jīng)晚了。
巨蜥抬起頭,嘴巴一張,調(diào)整一下小猴子在嘴中的姿勢,然后猛地吞咽一口。僅一口,小猴子就被吞進了肚子。一只幾個月大的小猴子,對這頭體重千斤的巨蜥來說,只是吃了點零食。吞掉小猴子,巨蜥仍舊吐著分叉的舌頭,低著頭,向下一個目標(biāo)搜索。
猴爸爸和猴媽媽已經(jīng)驚愕住了,在這片海邊灘涂上,它們從來沒見到過能一口就吞下猴子的動物。這頭巨蜥的出現(xiàn)讓它們恐懼不已,可是,失去小猴子的悲憤似乎超越了恐懼,它們要給小猴子報仇,要讓巨蜥付出代價。猴爸爸身體強壯,遠遠地朝巨蜥撲過去。這里生活的數(shù)百只猴子當(dāng)中,猴爸爸的體型最大,最有力量,還沒有哪個家伙能打敗它。眼前的這只怪物雖然非常龐大,但猴爸爸還是有取勝的把握,它想憑借自己的靈活麻利對抗巨蜥的笨拙遲緩。
它沖到巨蜥面前,狠狠抓了一把巨蜥的臉。巨蜥身體表面覆蓋了一層鱗片,這一抓,似乎根本不能傷到它。巨蜥甩幾下粗壯的尾巴,慢吞吞地躲避著猴爸爸的攻擊。猴爸爸決定下一次攻擊巨蜥的眼睛,眼睛一定是巨蜥的致命之處。于是,它縱身跳上巨蜥的后背,又靈敏地竄到頭上。
科莫多巨蜥把腦袋左右一甩,猴子爸爸沒有下手的機會,被甩下來。它想再次攻擊這只笨重的巨獸。可是,它低估了巨蜥的能力,就在它再次靠近巨蜥時,巨蜥冷不防咬到了它的一條后腿。猴爸爸動作敏捷,閃電般跳開。傷口雖然不大,但滴著血,有一股鉆心的疼痛。它再也不敢戀戰(zhàn),拖住一條受傷的后腿,敗下陣去。見狀,猴媽媽也只好隨著猴爸爸一起離開。
科莫多巨蜥不緊不慢地尾隨著兩只猴子,它的速度比猴子慢多了,但它似乎并不在意,猴子可以暫時逃離它的視線,可是它憑著超強的嗅覺,最終會找到猴子。
猴爸爸并沒以為被巨蜥咬一口能有多嚴(yán)重,流血和疼痛或許它經(jīng)歷過許多次,每一次都能轉(zhuǎn)危為安。所以它想趕緊躲到一個既安靜又安全的角落,讓時間慢慢撫平身體和心理的創(chuàng)傷。可是這一次,并不像它想象的那么簡單。沒過多久,它就感覺全身麻木,連走路都很吃力。看看四周,是一片矮矮的灌木,還有幾塊巨石,暫時應(yīng)該是安全的。它開始搖搖晃晃,不得不停下來,然后軟綿綿地癱倒在地。
猴媽媽不知道猴爸爸為什么會這樣,不知所措地“唧唧”叫著,圍著猴爸爸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憑它的體形和力氣,根本不可能把受傷的猴爸爸背在后背上?!斑筮?!唧唧!”一聲聲急迫的嘶叫,讓它似乎預(yù)感到了什么,開始表現(xiàn)出驚恐與不安。
果然,幾分鐘后,那頭充滿恐怖的科莫多巨蜥再次出現(xiàn)在它們面前。也許到現(xiàn)在,這兩只猴子才真正意識到巨蜥的可怕。巨蜥依舊不停地吐著細長的舌頭,低著頭,不緊不慢地走著。但它的目標(biāo)很明確,就是被它咬傷的猴爸爸。只有它知道,它的口腔中含有大量毒液,只要被它咬上一口,哪怕是頭大象,也會很快被毒液感染,最終變成它的美味。
這時,猴爸爸已經(jīng)奄奄一息。猴媽媽想驅(qū)趕巨蜥,卻實在無能為力。在巨蜥龐大的身軀面前,它顯得太弱小,它的牙齒、它的爪子,都傷害不了皮糙肉厚的巨蜥。它只能對著巨蜥呲牙、大叫,希望以此威懾一下巨蜥??墒牵掾釋λ呐e動卻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保持著原來的腳步頻率,一步步逼近。
猴媽媽無奈后退,沒有絲毫能力再保護幾乎沒了氣息的猴爸爸。巨蜥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在猴爸爸身上嗅了嗅,然后一口叼住它的腦袋,再使出吞咽絕技,嘴巴幾張幾合后,猴爸爸便被吞進了肚子。吞一只猴子,對于巨蜥來說,簡直不值得一提??蓪τ谝呀?jīng)逃到旁邊樹上的猴媽媽,卻是不可思議的。它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龐然怪物,并且把猴爸爸和小猴子都整個吞進了腹中。猴媽媽的驚恐已經(jīng)無法形容,它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響,瞪大眼睛,像是變成了一尊面容驚懼的塑像。
直到巨蜥搖著巨大的尾巴離開,猴媽媽才“復(fù)活”過來,渾身猛地戰(zhàn)栗一下,險些從樹上跌落。此刻,它的腦子一片空白,好端端的一家,短短的幾十分鐘內(nèi),只剩下它自己。隨著樹梢的搖曳,猴媽媽開始仇恨那只巨蜥,想把它碎尸萬段。可是,它又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斑筮?!唧唧!”它只能對著天空,悲愴地啼叫。
也許這就是大自然弱肉強食的法則,猴子也不能例外。猴媽媽變得孤獨,緩緩地離開了這個充滿恐怖與仇恨的地方。它不知道該往哪里去,失去了猴爸爸和小猴子,就失去了家?;蛟S從今以后它只能開始四處漂泊。但無論如何,它都不可能忘記那只丑陋而又恐怖的巨蜥。
連續(xù)幾天,猴媽媽都處于孤單中,整天蜷縮在樹杈上,懨懨欲睡。只有肚子實在太餓了,才去遠處尋找食物。吃什么,都覺得沒有滋味。
那天黃昏,猴媽媽經(jīng)過一個小小的泥塘,泥塘上盡是橫七豎八的枯樹枝,旁邊一棵樹上結(jié)著許多紅彤彤的野果。它爬上樹,找?guī)讉€嘗嘗,竟然澀澀的。四下看看,不遠處還有一棵結(jié)著野果的樹,它想過去瞧瞧。可就在這時,一陣嘩啦啦的響聲驚動了它。它立刻變得緊張不安。這些日子,只要聽到異常的聲音,它都會慌張起來,都會想到那頭巨蜥。巨蜥,已經(jīng)像一片恐怖的陰影,籠罩著它。
但跑過來的并不是巨蜥,而是一頭肥大的野豬。也許它受到了驚嚇,正慌不擇路跑向這邊?;艁y中,它沒有辨別腳下的路,徑直跑進那個小小的泥塘里。樹上的猴媽媽終于平靜下來,看著樹下發(fā)生的一切……
第二天,太陽還沒露出海平面,退潮后的荒灘顯得開闊,猴媽媽終于又來到那個曾經(jīng)讓它心悸的地方。而且,它希望在這里再次遇見那頭巨蜥。
巨蜥很喜歡在清晨出來尋找食物,很巧,沒走多遠,就撞見了一只孤單的猴子。那只猴子看起來行動遲緩,像是受了傷。巨蜥借著石頭和樹木的掩護,悄無聲息地靠近猴子。
那正是猴媽媽。它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巨蜥的身影,為了吸引巨蜥,它故意裝出受傷的樣子,一瘸一拐地挪動。巨蜥不會放過這樣的獵物,只要有機會接近猴子,就能一口咬住。猴媽媽非常謹慎,始終和巨蜥保持一定的距離。
巨蜥盯緊了目標(biāo),鍥而不舍地追趕著。將有一場獵殺,只是場面沒有草原上獅子追捕獵物的速度與震撼。這場獵殺,可以在悄無聲息中完成。
終于,猴媽媽像是走不動了,晃晃悠悠。巨蜥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F(xiàn)在,它與猴媽媽之間僅有三四米的距離,這樣的距離,它完全可以發(fā)起攻擊。
猴媽媽的腳下是幾根干枯的樹枝,站在上面像是很難穩(wěn)住自己的身體。七八米外一棵傾斜的大樹,細長的枝條垂下來,在它的頭頂上靜止著。沒有風(fēng),沒有聲音。
巨蜥突然向前撲去,在它計算出來的距離和速度中,這一撲,完全可以把那只猴子叼在嘴里。千鈞一發(fā)之際,猴媽媽猛然躍起,抓住頭頂上的枝條,嗖嗖嗖,躥到了樹梢。
巨蜥撲空了。如果在另一個地方,它肯定還有第二次機會。可在這里,已經(jīng)沒有了。龐大的身體壓斷了幾根枯枝,枯枝下是深不可測的泥潭。巨蜥掉進泥潭,任憑怎么掙扎都無濟于事,漸漸下沉,再下沉,最后被泥漿覆蓋……
猴媽媽抓牢枝條,看著下面驚心動魄的場景?,F(xiàn)在,那顆復(fù)仇的心終于平息了。
陽光灑滿大海,潮濕的風(fēng)吹拂起來。猴媽媽忽然若有所思似的望著大海的方向,它也許想知道,這只巨蜥從何而來呢?那頭野豬為什么會掉進泥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