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節(jié),紅薯大豐收。刨回家的紅薯,在院子里堆成一座小山,可以細(xì)水長流地吃上整整一個冬天。紅薯的吃法很多,有做成紅薯粥的,有曬成紅薯干的,有做成紅薯粉條的……花樣繁多的吃法,展現(xiàn)著食物匱乏年代人們的無限創(chuàng)意。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小時候灶膛里烤熟的紅薯。
嚴(yán)格來說,那也不叫“烤”,而是做完飯后利用灶膛里灰燼的余熱把紅薯慢慢“焐”熟。焐熟的紅薯又香又甜,比其他蒸煮方式做出來的都好吃,味道也更濃郁。大概是因為跟柴草灰零距離接觸,沾染了柴草香氣的緣故。由于沒有明火的直接參與,紅薯仿佛被一種神奇的力量“催熟”一般,軟糯可口,有類似糖炒栗子的別樣香氣。
我和妹妹都特別愛吃灶膛里的紅薯。母親每次做完晚飯,都會在灶膛里埋上兩個紅薯作為我們的餐后甜點。焐紅薯時的火候不容易掌握,火大了就會煳,火小了薯心夾生,也不好吃。經(jīng)驗豐富的母親會根據(jù)灶膛里的炭火多少選擇大小不同的紅薯。如果晚飯做得比較豐盛,灶膛里留有大量柴草灰,她就會選大點的紅薯;如果灶膛里只有少量柴草灰,則選取小點的紅薯。所謂熟能生巧,母親把這一技術(shù)掌握的特別熟練。每次從灶膛里掏出來的紅薯,熟得都剛剛好。
我捧著燙燙的烤紅薯,小心翼翼地剝掉外皮。紅薯瓤露了出來,散發(fā)出甜香的氣息,熱熱地咬上一口,味蕾便得到了極大滿足,真是無與倫比的享受。有時候吃得太急,嘴邊沾上黑黑的炭灰,跟小貓一樣,我和妹妹互相打趣,母親則在一旁笑盈盈地看著我們?;椟S的油燈下,她的笑容特別美,那樣的一幕,深深印在我的記憶中。
轉(zhuǎn)眼間我長大了,離開了農(nóng)村,在城里有了自己的小家。天涼了,傍晚下班回家的時候,我經(jīng)??吹浇诌呌匈u烤紅薯的。那種誘人的香味,讓我想起了灶膛里的紅薯。我把烤紅薯買回家,細(xì)細(xì)品嘗。紅薯烤得焦香流油,味道不錯。可我最惦念的,還是小時候灶膛里紅薯的味道。
幾年前我懷孕時,嘴巴特別饞,每天搜腸刮肚想好吃的。于是父母每周都來城里照顧我,他們周一早上來,周五回老家過周末。一天,母親對我說:“想吃啥?我回家做好給你帶來?!蔽蚁肓讼胝f:“媽,我真想吃一塊灶膛里的紅薯,就是小時候的那種味道。街上的烤紅薯沒那個味兒。那種味道,買都買不到呢。”那時農(nóng)村早已煤改氣,家家都是用天然氣,土灶都找不到了。我本就是說說而已,沒想到母親真把土灶收拾一番,特意做了頓土灶飯,為的是讓我吃上灶膛里的紅薯。那次父親和母親周日下午就趕來城里了,母親進門就說:“快吃!灶膛里的紅薯,還熱乎呢!”我咬了一口紅薯,又香又甜,果然還是小時候的味道。
灶膛里的紅薯,香濃軟糯,余味無窮,滿滿都是愛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