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永天
苜蓿
根,行走于泥土深處,在黑暗中舞蹈,開掘存在的寶藏。
葉,妖嬈于地面,純粹的綠色熠熠閃光。
素面的苜蓿,在鄉(xiāng)間的土地上,多少年來,保持命中的純潔。
在春風里,頂破堅硬的地皮,托起陽光,點染春色,引導蛙鳴,共同把遼遠的春天,推向高潮。
苜蓿地里,采苜蓿芽的孩子們就是田野間最早的花蝴蝶。
內流河
白天的光芒,如一柄閃亮的短刃。握不住,伴隨著疼痛,倏忽消失。當一個人安靜的時候,暮色便彌漫上來。
那么多人,扯著暮色趕回家中,匯聚成一條溫暖的內流河!
在暮色四合之際緩緩流淌,起伏的、幽暗的浪花!
多么豐富、生動的流淌:一手拎著包,一手緊緊攥著幾棵青菜,或者牽著可愛的孩子。
天空無語,厚厚的寒冷,從高處逼近水面。內流河里,車水馬龍,暗礁激流。千千萬萬善良的面孔,交換著氣息,擦肩而過。
交叉路口,我閃入小區(qū)大門,像一滴被濺到岸上的水,只有身外的世界還在溫暖地喧囂。
一條消失于家的內流河,使我滿懷惻隱,溫暖備至。
時間
像結束一段旅行,我?guī)е>?、異地的氣息,帶著鄉(xiāng)間一束開放的迎春花回來。
我們各自訴說有些慵懶的春天,相隔遙遠的兩地,陌生的氣息,碰撞、相融,繼而有我們的目光,交替明暗。之后,是你流水一樣的語言,四處閃動。
我沉默,省略在外的那些粗糙的時間,在你面前,能夠省略的,我都省略。
春天安靜地出現。陽臺上,你替我照顧的那些花草,細細地綠著,替我記住細致的時光。
落
花朵嫵媚。薄命紅顏,噙不住淚水。
經年,花朵的顏色,染紅朝霞,或者涂抹西天。
當果實懸垂枝頭,夢想依稀,現實可觸可摸。
風霜雨雪,蟲災病害,果實在相應的高度,臻于醒目色彩。
季節(jié)的誘惑,沉沉欲墜。
當大地發(fā)出召喚,果實勇敢地躍向地面,決絕的味道,四處彌漫。隊伍龐大的葉子在秋風中凋零,在泥土之上輾轉、消逝。
溫暖的泥土如海,接納萬千事物。
最終把命中的鋼鐵,豎立在柔軟的大地之上。
一棵樹,或者其它,在不斷地陷落中,完成轉身或者輪回,美麗或者芬芳。
脫掉陳舊的甲胄,迎來新的光陰。向下的落,就是向上地不斷進取。
鄉(xiāng)間果子
鄉(xiāng)下的果子,隨父親來到了城里,整整兩箱子,裹著山間的清新氣息,開始占據不足一百平米的空間。
鄉(xiāng)下的果子,一定不太適應這狹小的空間,像剛來便走的父親,它們一定在想方設法逃跑,它們的香味,它們的目光,在四處游走、碰撞。
鄉(xiāng)下的果子,一定占據過更廣大的空間,一定吸收過大面積的陽光。
現在,不足一百平米的房間里,它們自身,就是小小的太陽,照亮陰暗的空間。
父親走了。這些樸實的果子,替父親言說,這些年鄉(xiāng)下的風雨和蟲鳴。
替父親,又一次掏出體內的珍藏。
巨獸西行
負重奔波的群山,此刻安靜。
隴中的天空,光芒傾瀉,撫慰西行的辛涼。
一頭頭托載大地運行的巨獸,在陽光下陷入夢境的沼澤。
西山煌煌,余暉如錦。
高處煙嵐含情,低處草木慵懶。與我目光相對的半山腰間,小路柔如飄帶,纏繞溝壑山梁。
我止不住驚嘆:
群山輝煌的面目,大地巨大而沉穩(wěn)的氣息。
以及一種蓬勃之氣、闊大之境和此刻山川河流所保持的滄桑、雄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