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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的疼痛

2024-01-25 00:00:00王玲花
當(dāng)代人 2024年10期
關(guān)鍵詞:旱煙連陰雨雨鞋

雨是莊稼的命,也是村人的命。村人常把雨跟豐收捆綁在一起,為了雨,他們不惜把舍不得吃的大白饃供奉,跪在神靈面前,無比虔誠地磕響頭。我可并不這么認(rèn)為,甚至討厭它,就像討厭紅薯窩頭榆皮面一樣。每每它從天而降時,我的災(zāi)難就隨之而來,為此我恨得牙根直癢。

烏云一層層鋪下來,落到我心中,投下一片陰影。雨水在天地間扯起簾子,沒完沒了,我心里隨即騰起一層濃霧。地上已經(jīng)積了兩指厚的水。雞們蜷縮著身子在墻旮旯取暖,牛一臉茫然地看向院子。就連平日里最響亮的狗吠,也被雨封存。爹難得清閑,坐在門檻上抽旱煙。一切似乎都按下暫停鍵。

我可沒有如此幸運,我的日常秩序一點都沒變,該上學(xué)還得上學(xué)。我發(fā)愁上學(xué),不是厭學(xué),學(xué)堂讓我逼仄的生活變得天高地闊,不用擔(dān)水掃院干農(nóng)活兒,還能識字念唐詩唱歌畫畫,何況我次次考試都領(lǐng)獎狀呢。我每天幾乎是哼著歌上學(xué),踩著風(fēng)回家??墒且幌掠?,我就煩透了。

從我家到學(xué)校有二里地,平時塵土飛揚的路上,經(jīng)雨水的反復(fù)沖泡,像一鍋咕嘟咕嘟冒著泡的粥。一腳踩下去,媽做的布鞋面目全非,泥點子濺得到處都是,污水見縫插針地往鞋里鉆。不等到校,鞋已濕透。四節(jié)課,腳丫子跟它親密接觸,黏糊糊的,難受極了。等回到家,腳丫子泡脹著,像媽醒發(fā)好的面團。我氣鼓鼓地脫鞋上炕,媽問,咋了?我脖子一擰,理都沒理,掏出本子,把書包摔得山響,趴在炕上撅著屁股寫作業(yè)。

爹沒說話,圪蹴在炕頭抽旱煙,煙味濃重刺鼻,嗆得他干咳了幾聲,他干咳的時候,多半伴著淚,淚水像渾濁的雨,把他本不蒼老的臉沖刷成田溝地壟。媽勸爹別抽了,爹應(yīng)著,卻照抽不誤。媽生氣,說爹是狗改不了吃屎。也許旱煙能稀釋生活的愁緒,緩解爹的壓力吧。多少年后,我方明白。

爹的人生像晚秋,透著凄涼意。他識字不多,又不善言辭,跟他養(yǎng)的那頭牛一樣,用一身蠻力賺生活。他先是在生產(chǎn)隊掙工分,后去當(dāng)裝卸工、泥瓦匠,再后來走村串巷賣水果。爹橫平豎直的生活,一眼能望到頭,就像汾河灘的那塊鹽堿地,到秋天了還冒不出一點春氣。

“爹,給我買雙雨鞋!”這句話在我嘴邊徘徊了九十九次了。在放學(xué)的路上我就想好了,今天無論如何要說出來,他不給買,我就用不上學(xué)威脅他。這是他的軟肋。我上學(xué)的那天,他攥著東挪西借來的錢,給我交學(xué)費,買書包。信誓旦旦地對我說,他砸鍋賣鐵也要供我讀書,不能讓我跟他一樣成睜眼瞎。那天,他把我送到學(xué)校,高興得像個孩子,仿佛要上學(xué)的是他一樣。我每次領(lǐng)回獎狀,他都親自貼到黑乎乎的墻上,用手抹得平平展展,而后,一臉滿足,像熟透的高粱穗,遍布豐收的喜氣。我要說不上學(xué),那不是要他腦袋嗎?

可我始終沒說出口。我環(huán)顧一下家里,家徒四壁,窮得叮當(dāng)響,媽兩年都沒添一件新衣,哪有閑錢給我買雨鞋?說了也是白說。我只能嘆息一聲,把羨慕的目光投向二花。

二花的雨鞋真漂亮!高腰,淺綠,亮晶晶,軟乎乎。下多大的雨,趟多深的水,都不會濕腳。不僅我羨慕,別的同學(xué)也羨慕。有一次在教室里,大家圍著她,眾星捧月似的,用眼光一遍遍地擦拭著雨鞋,排山倒海的贊譽里,波滾浪涌的都是羨慕之詞。她比考了一百分還驕傲。

為了試穿體驗一下,我豁出去了,冒著被老師批評的危險,把我的作業(yè)讓她抄。我穿上雨鞋,像脫韁的馬,一頭扎進雨中,神氣十足地沿著操場走了一圈,仿佛雨鞋是自己的一樣。還沒等我凱旋歸來,二花的聲音就追上來:小心點兒,別濺上泥!

二花除了有雨鞋,還有一把傘。都是她城里的姑姑給她買的。粉色的傘,上面飛著兩只蝴蝶。打開時,傘骨歷歷可數(shù),傘如綻放的花,有孔雀開屏的美艷。雨一點也打不濕她的頭發(fā)。不像我的塑料布,水順著縫隙往里鉆,不是濕發(fā),就是淋衣。

我不敢奢望傘,有雙雨鞋就知足了。我在無望的蒼白里,讀完了小學(xué)。雨天的疼痛,像感冒發(fā)燒一樣,時不時折磨我一下。我痛恨雨,它讓我的童年泥濘不堪。

爹的生活也泥濘不堪。他像屁股底下安了陀螺,拖著鐵一樣的身板子,在農(nóng)民和泥瓦匠的角色轉(zhuǎn)換里騰挪。有一天傍晚,我正在做作業(yè),爹裹著一身疲倦回來了,腳還沒邁進門,聲音就雷一樣響起,風(fēng)兒,快來試試!爹手里拿著一雙雨鞋,紫色的高腰雨鞋,油亮亮,軟塌塌,供銷社櫥窗里擺放的我看了一百次的那雙。我驚愕了,不相信地看向爹,他風(fēng)餐露宿的臉上,亂糟糟的胡子像麥茬兒,那一層剛剛籠上去的春光,顯得極不相稱。爹沖我點頭,像是完成了一件壯舉。我接過爹手里的雨鞋,看到了他那雙松樹皮似的纏著膠帶裂著口子慘不忍睹的手,我的淚一下子流下來。

我終于有了一雙夢寐以求的雨鞋,可我穿著它時,總也不能心安理得,心一直在隱隱作痛。

爹跟我不一樣,他對雨是既喜歡,又討厭。

他喜歡的是適時而降的雨,他覺得它們于焦渴的莊稼而言,就是續(xù)命的水。就如一場豐收,能撫慰饑餓的胃,能讓搖晃的生活站穩(wěn)腳跟一樣。

他討厭的是連陰雨。有一年夏天,下了一場連陰雨。那雨要么下一會兒停一會兒,要么下一整天,一直下了半個月。下就下吧,偏偏下在麥?zhǔn)盏墓?jié)骨眼兒上。這可了不得。爹急。

爹猴急猴急的。他急起來是根本不顧形象,見雞罵雞,見狗踢狗。一向在他跟前肆無忌憚的貓,也都繞著他走。就連夜間鬧騰的老鼠,像得到誰的通風(fēng)報信,嚇得不敢出來了。他去喂牛,把草料撒了一地,他不怪自己心不在焉,反倒把草筐扔出二丈遠。擱以往,媽準(zhǔn)大罵他不長眼,可這次媽只嘟囔了一句,吃了炮子兒了,聲音細(xì)若蚊足,爹根本聽不到。

爹能不急嗎?爹的心里掛記的都是他的那塊麥田。秋天,牛在前,他在后,犁開路,他撒種。春天,他澆地,撒化肥。夏天,他面朝黃土背朝天、汗滴禾下土地鋤草,鋤了頭遍鋤二遍。比養(yǎng)活我們還精心。汾河邊那塊地,綠茵茵一大片,數(shù)他的麥苗長得旺。有次,二蛋對正在麥地鋤草的爹說,叔,你是不是給它們喝了酒!爹呵呵一笑,紅光滿面的,倒像是他喝了酒似的。

五月,爹的麥田,麥芒堅挺,麥穗飽滿,一望無際,像一片金色的海浪。陽光照下來,像鋪了一地黃金。爹站在地頭,臉上流光溢彩。他看到的不是成熟在大地上涌動的美感和力量,他看到的是金銀細(xì)軟。他說,過幾天就能開鐮了!他已積攢好力氣,整裝待發(fā),隨時準(zhǔn)備收割夢想。他跟媽說,過年能敞開肚吃白饃了!還說,要給家里每人添件新衣。聽說要添新衣,我高興得一蹦三尺高,我的衣服已打了兩塊補丁了。

這場連陰雨摧毀了爹的夢想。我在爹一趟趟往麥田里跑,回來后一聲聲的嘆息里,看到那些夢想變成了肥皂泡,一個個五彩斑斕的泡泡,被雨擊碎,瞬間變成空氣。

從下雨到真正停雨,爹已經(jīng)是第十五次去麥地了。他第一次回來說,不要緊。第十次回來說,麥子斗不過雨。最后一次回來,他什么也沒有說。他垂著頭,有氣無力,像得了一場大病。誰問他,他都不理,仿佛耳朵聾了一樣。

真如爹說的,麥子斗不過雨。當(dāng)我站在麥地邊時,簡直驚呆了,雨的殺傷力如此之大。前些時還好端端的麥地,此刻面目全非。地上積滿了水,麥子或東倒西歪,或缺胳膊少腿,或呈驚恐之狀,或一頭扎進泥土里……一片狼藉,慘不忍睹,猶如搏殺后的戰(zhàn)場。那一瞬,我理解了爹,自己長得這么壯的孩子,突然致殘,他哪里還有說話的力氣?

不久,太陽射下了萬丈光芒,可麥田再也沒有了燦爛金光。水蒸發(fā)得差不多,地里能下腳時,爹就去割麥。割麥增加的難度不提,割回家的麥子真是一言難盡,此麥已非彼麥,麥粒也似得了一場重病,有的虛胖,有的畸形,有的被泥漿包裹,有的從頂端長出麥苗。

那年,我吃到了這輩子都沒吃過的麥粉。無論是做的面條,還是蒸的饃,像是注入了膠水,吃在嘴里黏糊糊的,上牙和下牙牽連,費好大勁才能分開。弟吃了一口,就嚷嚷著太難吃,不愿再吃第二口了,他說再吃非得把他的嘴粘住不可。爹唬著臉說,挑三揀四,有的吃就不錯了,不吃餓著!還狠狠剜了弟一眼。弟就不敢再吵嚷了,乖乖拿起饃,一邊流淚一邊啃。

擊碎爹的夢的,不僅有連陰雨,還有冰雹。

冰雹的殺傷力更大,簡直是老天在往地下扔炸彈,且出其不意,事先沒有任何預(yù)兆和跡象。它們總是在晴空萬里時,來個突然襲擊,在你毫無防備之下,打你個落花流水。

有腿的人畜能躲,有翅的鳥兒能飛,沒腿的莊稼可就遭殃了:翠綠綠的葉子被敲得七零八落,艷麗麗的花朵被打得鼻青臉腫,玉米的葉子被打折,高粱的穗頭被擊破……那種戰(zhàn)后的破敗慘景,跟秋風(fēng)掃樹一樣,也跟爹的心一樣,在一瓣一瓣往下落。

兒時,我家三間房,除了地基的幾塊磚,屋頂?shù)膸灼?,都是土一色的麥殼和泥壘就的墻。幾根大梁,若干小梁撐起人字形的房頂,像一把把打開的傘,掩映于綠樹中。如果晴空麗日,真有書上說的那種田園美感?;蛘呦乱稽c點雨也好,淡淡的水霧飄著,頗有幾分詩意??墒且挥錾线B陰雨,我就無心關(guān)注它的美學(xué)價值了。有更重要的事等我做。

連陰雨是溫柔殺手,用的是慢功夫,一點一點地侵略。有些年頭的瓦片,根本禁不住它們的軟磨硬泡,就像人禁不住甜言蜜語一樣。它們趁虛而入,滲入泥土,攻擊房頂。先是小地圖,而后不斷侵占領(lǐng)地擴大版圖。漏水了!媽總是第一個看見。它像一片陰影罩在媽的臉上,媽本不明亮的臉,像落了烏云,更暗淡了。

媽一個健步?jīng)_到水甕旁,抓起桶放在漏水對應(yīng)的地面,又去拿盆,還沒好氣地罵我和弟,嫌我們動作慢,沒個干活的樣兒,嚇得我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像無頭蒼蠅在屋子里東找西找。爹也跳下炕,加入了找盆罐接水的隊伍中。屋子里一片慌亂,來來回回的腳步聲、盆盆罐罐的撞擊聲、滴滴答答的雨水聲,交織成一曲大合唱,在白天或暗夜里奏響。那場面猶如雨前搶收莊稼,勝過一場激烈的戰(zhàn)斗。

一盞煤油燈下,爹在抽旱煙,娘在納鞋底。他們的影子夸張地打在墻壁上,像媽虛幻的夢。媽的夢就是住上不漏雨的房,這個夢在她嫁給爹的第一年屋漏時就種下了。

媽每次說,爹都不吱聲,啞巴一樣,只是蒙頭抽旱煙。等煙抽完了,就鉆進被窩。平時一挨枕頭就打呼嚕的爹,有雨的夜晚,很少能聽到他的呼嚕聲。他一會兒起來看看這個桶,一會兒又瞧瞧那個盆,確保天亮也不會溢滿,才又躺下。即使躺下,他也像張烙餅,翻來覆去,覆去翻來。等我一覺醒來,黑乎乎的夜里,滴答滴答的雨聲,一聲一聲格外響。

等雨一停,爹就開始忙碌了。他腋下夾塊塑料布,手里拿把瓦刀,就上房頂了。他眼很毒,一眼就能看見哪個地方走風(fēng)漏氣。他揭瓦,鋪塑料,再安瓦,動作嫻熟麻利。每次鼓搗完,他都跟媽說,雨就是針也扎不進來了。可是,過不了多久,一場連陰雨,就摧毀了他的豪言。

后來每次下連陰雨后,他還上房修補,但再也不夸??诹?。只是每次從房上下來時,他都黑著臉,比連陰雨的天還難看。

媽不但黑臉,而且臉上的肌肉都擰成了麻花,還伴隨一聲一聲的呻吟。不知從哪天起,媽的身體,變成了晴雨表。晴天時安然無恙,雨天時就疼得齜牙咧嘴,雨下幾天,就疼幾天。我不知道她到底有多疼,只看到她在變形的指關(guān)節(jié)上,不停地揉捏推摁,像關(guān)節(jié)里鉆進一百只螞蟻,她在使勁往外驅(qū)趕似的。

一下雨,她總會燒炕,把炕燒得熱烘烘的。疼的時候,她就會仰躺在炕上,把手插在腰下,讓手指跟熱炕零距離接觸,她說這樣能緩解疼痛。有時疼痛難忍時,她會喊我倒水,拿止疼片。爹說了十遍了,要帶她去鎮(zhèn)上醫(yī)院,她答應(yīng)得好好的??商栆怀鰜恚秃昧藗掏送?。爹要是再提,她總沒好氣地說,我還沒那么嬌貴呢。說完,就又去忙家務(wù)了。

后來,家里蓋了新房,不再漏雨了??赡锏纳眢w已千瘡百孔,下雨疼,不下雨也疼,不是這兒疼,就是那兒疼。

連陰雨一下起來就剎不住腳,如果從初一下到十五也沒停下的意思,爹的脾氣就會像秋天的豆莢一樣鼓脹起來,啪一聲豆粒破膛而出,那一定是他正對著雨簾罵老天爺。他的罵聲不像村婦罵街般悠長,而是短促響亮、擲地有聲,會把屋檐下嬉戲的燕子驚飛。

可雨并不怕他,雨好像故意跟他對著干似的,也仿佛要把一年虧欠土地的,一次性地給補上。

爹再搜刮不出罵語了,就止住罵。而后像突然泄了氣的輪胎,籠著灰不拉幾的臉,一屁股癱坐在門檻上,掏出煙鍋,按實煙葉,點燃火柴,一口一口地抽起來,火星子在他一呼一吸間,明明滅滅,像他七上八下的心事。

爹的心事,我看得一清二楚。他惦記他的包工隊。說包工隊簡直是夸大其詞。也就是爹領(lǐng)著五六個村人,臨時組成的修建隊。村里或鄰村,誰家要蓋房,爹就攬上活兒,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爹也不多要,賺個仨瓜倆棗就美得忘乎所以。爹的主業(yè)是伺候一畝三分地。

我也不知爹是怎么成了泥瓦匠的。只記得,家里的雞窩、豬圈、院墻,都是爹修的。先是土兌麥殼加水和泥,堆積刮平。后是青磚壘砌、白灰勾縫。爹左手拿磚,右手握瓦刀,左挑右刮,上敲側(cè)抹,一套動作下來如行云流水。村人都夸爹的掌上功夫了得。東家砌墻找他,西家壘炕喊他,他總是屁顛屁顛地去幫忙。人家給盒煙,他就知足了。但常遭媽的罵。媽的理由是,不能平白無故給人當(dāng)長工。

二十世紀(jì)八十年代,改革的春風(fēng)席卷大地,也沒落下汾河畔的村子。它呼啦啦把村子吹開一條口子,村里炸開鍋,一下沸騰起來。按部就班的秩序被打破,有人外出打工,有人承包磚窯,還有人興師動眾要建廠房。

媽在爹耳旁煽風(fēng)點火、明挑暗諷。爹再也坐不住了,組建包工隊的念頭,火苗一樣在他心里嚯嚯燒起來。終于在一個天高云淡的日子里,他對全家宣布了這一決定。

初夏的一天,陽光飽滿得如成熟的玉米棒,空氣里彌漫著金色的味道。爹是踩著風(fēng)進屋的,他手里攥著一疊鈔票,其實也就幾張十元大鈔,朝炕上一甩,頗豪氣。那張日熏汗?jié)n的臉,由于過度興奮,鼓脹得像塊蒸熟的紅薯,亂糟糟的眉毛,也似乎跳起舞來。那天,他破天荒喝了酒,還吆五喝六地讓媽給他整了兩個菜:一碟煮花生,一碟炒豆腐。媽也破天荒地應(yīng)允他喝酒,喜氣盈盈地圍著鍋臺轉(zhuǎn)。

日子好些時,爹就萌生了蓋新房的心愿。寒冬的一天夜里,他跟媽說,他想蓋新房。還說出他的詳細(xì)計劃:明年積下磚錢,后年攢下瓦錢,大后年就把水泥拉回家……他的臉上始終跳躍著光,那些光,足以照亮他灰撲撲的人生。

爹縝密的計劃,被一場又一場的連陰雨,啪啪啪打得亂糟糟。他長嘆一聲,對母親說,瓦又泡湯了!我還說,蓋完劉三家的,就蓋改月家的,怎么也能賺夠瓦錢。哎!老天這樣折騰人,牛年馬月才能攢夠蓋房錢?

他一次次地看著雨簾發(fā)呆,脾氣更加暴躁起來,他罵老天爺,也罵咕咕咕刨食的雞,還把在他眼前閑逛的狗,狠狠地踢了一腳。

他坐在門檻上抽煙,他又抽起了旱煙,嗆得他又干咳起來。

爹的疼不會一直持續(xù)下去的。后來,日子漸漸好起來,家里箍了五眼窯洞。再后來,窯洞推倒,又蓋了五間新房,家里裝修一新,安了暖氣,外墻面貼了瓷磚,還修了高高的臺階。我每次看到它,總覺那是媽住在云端的夢,終于找到地兒,穩(wěn)妥妥地安營扎寨了。

連陰雨還時不時地下,爹也抽煙,只是再不抽旱煙了。每當(dāng)下起連陰雨,爹總會坐在高高的臺階上抽紙煙,喝茶水,煙霧、茶香、水氣纏繞交織在一起,罩著爹閑適的身影。我看到爹臉上的自足,在明明滅滅的火星里,一閃一閃,格外亮。我想,爹一定透過雨簾,看見了疼痛的過往。

(王玲花,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校園文學(xué)》簽約作家。作品見于《人民文學(xué)》《草原》《散文海外版》《青春》《延河》《星火》等。)

編輯:張志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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