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璟薇 閻慶宜 曹偉
【內容提要】中華飲食是中華文化重要的媒介符號和塑造中國國家形象的生動載體。本文綜合傳播學、符號學和飲食人類學理論及跨文化食物交換的社會美學方法,梳理中華美食文化國際傳播的作用機制,并立足中國語境,結合多元傳播主體跨文化傳播案例,厘清飲食媒介符號推動中華文化國際傳播的實踐路徑:通過多感官刺激而打破文化邊界,借助各類跨文化交流活動、直播短視頻等傳播形式觸達海外受眾,并觸動引發(fā)其情緒、情感和身體實踐等一系列跨模態(tài)聯(lián)覺感知,最終通過情感遷移塑造對中華文化的認同感。在此基礎上,提出“中華美食文化”國際傳播的發(fā)展策略和實踐路徑。
【關鍵詞】中華文化 國際傳播 飲食符號 社會美學 情動
民以食為天。食之道,在某種意義上是一個國家或者民族文化的重要體現(xiàn)。中華飲食作為打通中外文化差異的重要符號,通過連接地方文化觀念和全球精神內涵,打破地域阻礙,在中華文化國際傳播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近年來,中華飲食在跨文化交往中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多次重大主場外交活動的宴會環(huán)節(jié)中,精心設計的中華美食和極具中華文化意涵的餐具受到了中外媒體廣泛關注;李子柒和滇西小哥等中國“網(wǎng)紅”博主的原創(chuàng)美食視頻,也引發(fā)了外國網(wǎng)友對中華美食文化的熱烈討論。
飲食作為中華文化的重要符號,能夠全方位調動人的感官,為激發(fā)人的情感體驗提供基礎。其所代表的文化意蘊由此打破時空界限,通過和受眾建立情感共鳴來塑造中華文化的全球認同感。本文立足跨文化食物交換的社會美學等視角,結合中國國際傳播中的成功案例,探討飲食符號國際傳播的作用機制,并在此基礎上提出中華美食文化國際傳播策略。
一、飲食作為跨文化傳播的媒介符號
飲食不僅能夠滿足人的基本需求,還能使人的情感產生關聯(lián)。在媒介與文化分析的物質性轉向下,身體被理解為意義、經驗和知識的相互交雜的基點,①從而將飲食與身體和感官、情動(affect)和情緒等文化體驗相聯(lián)系,為從感官視角開展跨文化飲食傳播研究奠定基礎。
(一)跨文化食物交換的社會美學方法
美國瓦薩學院(Vassar College)哲學教授烏瑪·納拉元(Uma Narayan)指出,在跨文化食物交換語境下,味覺享受提供了比知識更強大的紐帶。②在此基礎上,英國文化歷史學家本·海默(Ben Highmore)呼吁在跨文化研究中采用一種跨文化食物交換的社會美學方法,將社會學和感官(sense)、情感(emotion)和情動方法以及社會導向的精神分析工作相結合以探究飲食的能動作用。該方法的核心概念是“美學”。作為研究感性認識的學科,美學和感官體驗、品味(taste)等密不可分。感官主要包括認知(cognition)和感覺(sensation)。德國哲學家鮑姆加登(Alexander Gottlieb Baumgarten)在18世紀提出“美學”(aesthetics)概念,并將其原本所指的五官的感受、感覺能力,延伸為對于好與壞品味(taste)的研究。③這意味著,身體體驗及感官生活本身就隱含在由品味所建構的社會身份地位中,社會美學與感官、身體是緊密聯(lián)系的。
在跨文化交往中,飲食提供了一種與“他者”相遇的方式,即飲食的色香味等屬性是一系列文化場景中的偶然成分,需要使用更復雜的政治和社會話語元素來闡釋。④在這些相遇空間中,感官體驗和情感都是經由協(xié)商產生,飲食激發(fā)的感官體驗和情緒具有多種可能性。因而,作為媒介,飲食為接受和理解“他者”開辟一條新路徑。在此過程中,飲食本身的物質能動性也發(fā)揮了重要作用。海默以自身為例,當他第一次接觸香菜時并不喜歡這種食物。一段時間后,他發(fā)現(xiàn)香菜可以讓他嘗到其他食物的不同味道,因而對香菜產生了興趣。如此來看,香菜作為一種特殊的媒介改變了他的味蕾,亦成為跨文化層面社會變革的推動者,從而改變、甚至重塑了跨文化關系。
(二)從身體到情感:飲食符號國際傳播機制
17世紀,荷蘭哲學家斯賓諾莎(Baruch Spinoza)將情感視為主動或被動的身體感觸,從而強調情感與身體的密切關聯(lián)。此后,法國后現(xiàn)代主義哲學家德勒茲(Deleuze)重新闡釋了斯賓諾莎對于情感的研究,并創(chuàng)造性地認為情感是非人的(nonhuman),是生成(becoming),是強度(intensity),是純粹力量的潛在(virtual)變化,⑤并將“affect”真正視為一種“情動”。德勒茲的情動理論表達了一種身體、技術和物質新的形構。⑥他進一步推動了關于身體與感官相聯(lián)結并影響人的意志或意愿方面的研究。他強調情動表現(xiàn)的“不是被影響、被改變與被觸動之后的身體, 而是影響、改變、觸動、本身成為身體, 身體就是能影響與被影響的行動力與存在力”。 ⑦受德勒茲的啟發(fā),大批學者將情感看作身體感受/影響(affect)和被感受/影響(affected)的能力, 或是身體行動、參與、溝通能力的增強和減弱。⑧
對于情動、情緒、感覺等系列概念的區(qū)分與否,一直是學界不同學者之間的爭議焦點。盡管有學者探討了這些概念的區(qū)別并作出了相對明確的定義,但也有學者認為這些概念都是圍繞著人類的感知和感受產生,并形成混合交叉的“聯(lián)覺”(synesthesia)現(xiàn)象。⑨實際上,在飲食作為媒介符號的跨文化交往中,情感、感官體驗和情緒等感知在身體的場域中相互滲透,共同構建了融合多種感官的跨模態(tài)網(wǎng)絡。⑩例如,味覺是談論飲食話題時首先考慮的感覺,但“吃”這一行為也與舌頭和嘴巴的觸覺敏感性、嗅覺能力、視覺和聽覺等息息相關,而每一種感官體驗都有激發(fā)情感流動的能力。同樣,個體既有的認知和情感也會影響感官體驗、對食物的感知并激發(fā)身體實踐。感官、身體實踐和感情聯(lián)覺交織在一起,共同完成了個體的感官知覺和情緒體驗。
基于飲食對身體和情感所產生的綜合影響,本研究立足于跨文化食物交換社會美學方法,并綜合傳播學、符號學、社會美學理論的視角,將飲食符號融合到飲食情感、情緒(emotion)、觀念(perception) 、11知覺(sensation)、注意力形式、感官世界,以及身體等交互關系中,探討其在國際傳播中的作用機制(詳見圖1)。從中華飲食符號國際傳播的具體分析路徑來看,在中外不同主體的接觸和交往中,中華飲食打破文化和時空邊界,和不同文化群體相遇。飲食通過刺激感官吸引國際受眾的注意力并產生飲食相關活動。在此過程中,人產生情緒、情感、觀念等感知。這些相互影響的感知組建跨模態(tài)網(wǎng)絡,從而改變或形成國際受眾對中華飲食的態(tài)度和看法,最終影響其對中國及中國人民的認知情緒,增強其對中華文化的理解和對中國形象的認同。
二、中華美食文化國際傳播實踐分析
(一)飲食作為符號:中華文化國際傳播的新可能
在國際交往中,博大精深、源遠流長的中華美食文化為中外文明交流互鑒創(chuàng)造了新機遇,各類凝練著中華文化的飲食符號在跨文化交流場域中發(fā)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中國政府、企業(yè)以及民眾等多元主體以“食”為媒,將食物、器具和行為等物質形態(tài)和價值觀念通過特定方式進行跨文化表達和傳遞,從而賦予中華飲食的媒介符號功能。在以北京2022年冬奧會為代表的國際體育賽事中,北京烤鴨、四川擔擔面和東坡肉等具有中國特色的風味美食在運動員中“圈粉”無數(shù),并引發(fā)全球熱議。外籍運動員自發(fā)拍攝的“吃播”短視頻,吸引海外網(wǎng)友評論、互動,這都是飲食符號搭建異質文化對話空間的生動體現(xiàn)。此外,眾多中國企業(yè)在“走出去”過程中,以其自身硬實力為基礎,充分利用飲食的力量打破既有的文化壁壘和傳播障礙。作為連接中外橋梁和使者的代表,中國東方航空以外籍員工視角為切口,通過微電影講述德籍主廚路德維希(Ludwig)飛躍萬里“尋味”的個人故事,通過把中國味道轉變?yōu)槭澜缥兜?,將東航企業(yè)文化、中外飲食交流和國際傳播巧妙融合,受到海內外民眾的關注與好評。
在中華文化國際傳播中,飲食文化系統(tǒng)建構了特定的“符號域”。美食激發(fā)的感官體驗充當符號域的邊界,如同“過濾膜”般動態(tài)控制中華美食及其所屬文化進入系統(tǒng)。中外交往、全球化進程和媒介技術的發(fā)展使中外飲食文化系統(tǒng)產生了更多的接觸和碰撞,中外符號系統(tǒng)的交互更加多元,為中華文化的傳播創(chuàng)造新的可能。
(二)從觸達到觸動:中華美食文化國際傳播機制建構
中華美食在和海外民眾相遇的基礎上,通過激發(fā)感官體驗建構跨模態(tài)聯(lián)覺感知網(wǎng)絡,改變或形成受眾對該飲食的態(tài)度看法,最終使其形成對中華文化的理解和認同,從而構建完整的中華美食文化國際傳播機制。
1.觸達:跨文化交流中的美食邂逅
作為中華文化最具代表性的名片,中華美食在全球化趨勢加快、“走出去”戰(zhàn)略穩(wěn)步推進等背景下,通過精選中華美食符號、搭建國際傳播載體、設置全球性議題、拓寬海外傳播渠道等多種方式和途徑,主動觸達世界人民,與全球文化相融。
一方面,體育盛會和國際會議等備受關注的主場外交活動成為飲食符號觸達受眾的重要載體。近年來,大量中華美食出現(xiàn)在國際盛會中:北京2022年冬奧會組委會為各國運動員準備了近700道精心烹制的特色菜肴,在冬奧村中上演了一場中華美食品鑒大會;2023年的成都大運會和杭州亞運會仍保持了高水準的中式美味,為全球運動員們提供了地道獨特的中國味道,并通過社交媒體圈層化傳播和中外媒體報道迅速走紅世界。
另一方面,新媒體的數(shù)字虛擬場域也成為中華美食文化的重要傳播路徑。例如,中國熱門游戲《原神》發(fā)布的美食紀錄片《璃月食集》通過精美的畫面,詳細展現(xiàn)了游戲中部分中華美食的制作流程。片中通過對中國特色食材的處理、菜譜搭配,加之使用了飽含東方意蘊的拍攝手法、分鏡以及意象隱喻,使游戲本身在玩家中塑造的文化認同,再次通過美食觸達的方式在國際社會產生了現(xiàn)象級傳播效應。這些在新技術支撐下涌現(xiàn)的跨文化傳播案例,不斷觸達并吸引眾多海外受眾開始接受、關注中華美食及其蘊含的中華文化意蘊。
2.觸發(fā)到觸動:飲食符號在國際傳播中的能動效應
成功觸達海外受眾后,中華飲食符號會發(fā)揮其媒介能動性,在各類跨文化場域中依托全球性的議題表達、全球化的傳播手段,激發(fā)海外受眾的多感官高度卷入和獨特的情感實踐,從而建構對中華美食文化的積極情感及正面態(tài)度。
借助北京2022年冬奧會這一國際文化交流場域,各國運動員在品嘗中國美食后,通過味蕾刺激感受到了中國味道,在以第一視角拍攝的短視頻和媒體采訪鏡頭中,他們享用美食后的微笑、點頭等身體行為都是情緒的體現(xiàn),生動形象地展現(xiàn)出飲食符號在國際傳播中的能動作用。特別是馬耳他運動員珍妮斯·斯皮泰里(Jenise Spiteri)對豆包的喜愛生動詮釋了從觸發(fā)到觸動這一聯(lián)覺傳播機制。珍妮斯在比賽失誤后等待成績時,拿出了半個豆包對著直播鏡頭認真吃完,完成了一場冬奧賽場全球“吃播”。她表示,這種紅豆餡的包子是我在冬奧村中最喜歡的食物。在等成績時發(fā)現(xiàn)了豆包,決定治愈一下自己,給自己一點甜。在“飲食攝入—味覺刺激—情感流動—身體實踐”的跨模態(tài)飲食傳播機制中,豆包的“甜”通過刺激味覺被賦予感覺、情感和情緒意義。
除在現(xiàn)場活動帶動情感互動外,數(shù)字新媒體場域內的飲食傳播活動中也會激發(fā)受眾感知和情感流動。在中國東方航空聯(lián)合中、意、德三國高校開展“東航直播間·走進航食”直播交流活動中,為了讓參與者們切身領略中外飲食文化的“和而不同”,中德兩位廚師現(xiàn)場以蘋果為食材,分別制作出德式蘋果卷和中式蘋果玫瑰撻兩道甜點。同一食材卻蘊含中德兩種風味,激起了德國參與者們對中華飲食的好奇心和探索欲。來自康斯坦茨應用技術大學的學生溫森特· 格德(Vinzent Gaede)詢問路德維希主廚:“您嘗試做過最難的中國菜是什么?”路德維希主廚坦率地回答:“我覺得中國面食的制作難度很高,我嘗試制作過餃子和面條,這種手藝可不是練習一天兩天就能掌握的。”餃子和面條這兩種歐洲人熟悉的食物卻成為德國大廚的中餐烹飪挑戰(zhàn),這更加激發(fā)了德國師生們對中華飲食文化的興趣。
(三)從觸動到情動:以飲食符號塑造文化認同
飲食文化作為國家或地區(qū)文化的象征符號和重要載體,常常發(fā)揮著涵化作用。12受眾享受美食激發(fā)的感官體驗如同與其所屬的地方和人民進行某種程度上的親密接觸,這種感性、立體的互動方式帶給人的體驗直接而強烈,形成飲食與地方之間的形象認知,建立模糊的情感聯(lián)系。在中華飲食國際傳播的語境下,海外受眾對飲食的積極感受會發(fā)揮情感遷移及公共教育功能,引導受眾產生對中華文化和中國國家形象的積極評價。
珍妮斯喜愛的豆包作為“情感發(fā)生器”,有效觸發(fā)和調節(jié)了珍妮斯和中國之間的情感實踐。除此之外,北京冬奧會中中國美食為各國運動員留下了深刻而獨特的情感記憶,他們紛紛在海外社交媒體平臺表示對中國籌辦此次冬奧會的贊賞和感激,如美國運動員特莎·莫德(Tessa Maud)在照片墻(Instagram)上發(fā)文:“我非常喜歡這里的人民、食物和文化。謝謝你們支持我。”海外網(wǎng)友也對運動員們的推文作出積極回應,“令人印象深刻的美食”“中國擁有正確的氛圍和正能量”“中國辦任何事幾乎都是最好的”。由此,海外民眾的關注點從美食延伸至對中國能力與中國態(tài)度的正反饋和正認同,也使飲食符號在國際傳播作用機制中到達了最后一環(huán),即建構文化認同。
在東航跨國航食直播中,飲食符號還搭建了中、意、德青年情感傳播空間,為情感遷移提供了可能。在直播間中,德維希主廚向大家介紹了他喜歡的中國菜,并且表示自己特別喜歡吃辣,想去成都看看?,F(xiàn)場很多德國同學紛紛表示,雖然沒去過中國,但對這些中國名菜都有所耳聞,甚至可能已經在當?shù)氐闹胁宛^品嘗過。德維希主廚的介紹喚起了他們對中國菜的記憶,并加強了他們對中華飲食的積極感知,特別是“辣”這種在德國飲食中相對少見的口味,更加激起了大家到中國品嘗正宗成都辣味的欲望以及對中華美食的向往。
三、以食為媒:中華美食文化的國際傳播策略
作為人類生理活動的飲食是日常的、基礎的,以至于人們往往忽略了飲食所承載的豐厚文化意義,及其超越生理滿足與感官愉悅的媒介能動性特征。本文將飲食視為文化媒介符號,分析其在中華文化國際傳播中如何打破文化隔閡,以感官刺激及其聯(lián)覺體驗建構中華文化認同的作用機制。通過分析飲食作為媒介符號的價值意義,關注傳播學研究中的飲食盲點。從感官體驗切入,探索飲食活動在跨文化傳播中的媒介作用,嘗試改變感官學在飲食跨文化傳播研究中被忽視的現(xiàn)象。
近年來,中華美食在世界各國的傳播力影響力日益增強,多元主體建構了豐富多彩的中華美食文化國際傳播景觀。但“美食外交”風潮發(fā)展至今,已不僅是通過“制造相遇”來增強中華民族或中華美食的全球存在感,而是以食為媒,通過講好飲食故事建構中國國家形象,進而促進“他者”對中華民族和中國文化的認同。
一是深度發(fā)掘具有代表性的中國飲食符號體系,并解讀其中所蘊含的中華文化內涵。目前,中華美食在世界持續(xù)走俏,但海外民眾對中華美食的喜愛主要是由美食活動所激發(fā)的感官體驗產生,對飲食背后的中華文化了解較為有限。這需要中華美食國際傳播的重點從“美食本體”深入到“文化闡釋”,以增強文化內容在傳播機制中的黏性作用。例如,杭州亞運會中杭州名吃“定勝糕”憑借其美好的寓意,得到了運動員的喜愛。對于借助北京冬奧會成功出圈的餃子和烤鴨等中國特色美食,未來可聚焦于宣介其所承載的中華文化故事與民族情感,延續(xù)并創(chuàng)新體育賽事中的中華美食敘事,提升海外民眾對中華文化的好感度、認同感。
二是以數(shù)字化賦能中華飲食符號國際傳播機制,充分運用新媒介技術創(chuàng)新飲食感官體驗模態(tài)。高速發(fā)展的互聯(lián)網(wǎng)和數(shù)字媒介技術正重塑全球傳播格局,這為講好“中華美食故事”帶來了全新機遇。目前,我國各傳播主體已從內容、形式及渠道等方面對“中華美食+數(shù)字技術”的傳播機制展開了初步探索,例如,在海外社交媒體平臺中,我國外交部、文化和旅游部的矩陣賬號時常發(fā)文向全球推介中國美食,以東航為代表的中國企業(yè)開展了系列美食文化直播活動、中華美食主題短視頻和紀錄片相繼“走紅”等。但仍需進一步推動中華飲食傳播與數(shù)字技術深度融合,以數(shù)字技術驅動中華飲食傳播的策、采、編、審、發(fā)、評全流程、全鏈條變革,并在數(shù)字媒介生態(tài)下探索出中華飲食全球傳播的實踐路徑和理論機制。
三是在多符號域網(wǎng)絡中充分發(fā)揮各符號的聯(lián)動功能,使飲食傳播效果最大化。中華文化國際傳播是一個復雜、變動的過程體系,飲食符號與其他符號在其中相互影響、彼此作用。海外群體對中華飲食的感官體驗還受既有意識形態(tài)和價值觀念的干擾和影響。此外,對一國飲食的喜愛情感,也不完全會遷移至飲食所屬國家。例如,墨西哥玉米餅和土耳其烤肉風靡全球,但兩種食物所屬國家和民族的文化傳播卻相對遜色。因此,在中華美食文化國際傳播過程中還應考慮經濟、社會及受眾文化背景等多種符號域的共同影響。只有以硬實力為基,以數(shù)字技術為驅,以文化為輪,才能真正以飲食為軸,有效提升中華文明在全球的傳播力和國際影響力,向世界展現(xiàn)可信、可愛、可敬的中國形象。
四是帶動多元主體,參與中華飲食文化符號的推廣。進一步融合國際傳播、組織傳播和人際傳播等多渠道傳播平臺,依托飲食作為媒介來搭建外國公眾與中華飲食之間的關聯(lián),讓更多人與中華飲食相遇,從而激發(fā)他們的多感官體驗,進而在情感上形成觸動,改變他們的看法并構建認同。除官方組織機構外,中國企業(yè)和在海外的公眾都是推動中國文化傳播的重要主體。
結語
中華美食文化國際傳播機制具有一定可復制性。從符號的文化價值提煉與跨文化傳播中的能動作用,到觸發(fā)受眾的情動實踐,這一套完整的中華飲食符號對外話語體系對中華文化其他符號國際傳播具有借鑒意義。通過對豐富多彩的中華文化符號進行選擇與重組,基于社交媒體化與視頻化的國際傳播格局,不斷提升包括中華美食、服飾、武術、傳統(tǒng)非遺等符號在內的國際知名度與好感度,借助文化符號所承載的文化內涵和民族精神實現(xiàn)國際傳播中的觸達、觸動與情動,將受眾暫時的、感性的聯(lián)覺體驗轉變?yōu)槔硇哉J知,并延伸至對中華文化的理解及認同,最終推動構建完整的中華文化對外話語體系。
吳璟薇系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副教授、博士生導師;閻慶宜系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博士研究生;曹偉系中國東方航空集團黨組宣傳部媒體關系分部高級經理
「注釋」
①Highmore, B., “Affect, food, and social aesthetics,” in Gregg, M., & Seigworth, G. J., eds., The affect theory reader, Durham: Duke University Press, 2010, pp. 118-137.
②Narayan, U., “Eating cultures: Incorporation, identity and Indian food,”Social Identities, vol. 1, no. 1, 1995, pp. 63-86.
③Baumgarten, Alexander, ‘‘Aesthetics,’’ in Charles Harrison, Paul Wood, and Jason Gaiger, eds., Art in Theory 1648-1815: An anthology of changing ideas, Malden: Blackwell, 2000, p.489.
④Highmore, B., “Alimentary agents: Food, cultural theory and multiculturalism,” Journal of Intercultural Studies, vol. 29, no. 4, 2008, pp.381-398.
⑤郝強:《從“感覺結構”到“情感轉向”——雷蒙·威廉斯與當代西方情感理論的關系》,《廣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18期,第12-19頁。
⑥汪民安、郭曉彥:《德勒茲與情動》,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74頁。
⑦楊凱麟:《分裂分析德勒茲》,開封:河南大學出版社,2017年,第103頁。
⑧Kim, H., & Bianco, J., The affective turn: Theorizing the social, Durham: Duke University Press, 2007, p.1.
⑨聯(lián)覺是一種感知現(xiàn)象,指一類感官通道的刺激引起了另一類感官通道的自動化體驗。這個詞來自希臘文,由聯(lián)合和感官兩個詞組合。
⑩同④。
11在《牛津詞典》中,“perception”包含“通過感官對事物的認識(能力)”和“看待、理解或解釋某事物的方式”兩種含義。作者認為這里是指第二種,譯為“觀念”。
12張楠:《以食為媒:飲食文化傳播與國家形象建構》,《新聞愛好者》2020年第4期,第61-64頁。
責編:荊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