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閆晗
等待的心情是怎樣的?電視劇《甄嬛傳》里,華妃說:“你試過從天黑等到天亮的滋味嗎?”這句經(jīng)典的臺詞,描摹出深宮妃子的幽怨。紅顏易老,很多人的生命在等待中耗盡。
等待戀人的心情常常甜蜜又煎熬。張愛玲在小說《紅玫瑰與白玫瑰》中描寫嬌蕊等待振保的焦急心情,是讓嬌蕊自嘲一般說:“每天我坐在這里等你回來,聽著電梯工東工東慢慢開上來,開過我們這層樓,一直開上去了,我就像把一顆心提了上去,放不下來。有時候,還沒開到這層樓就停住了,我又像是半中間斷了氣。”張愛玲非常敏銳,善于用具體的生活體驗來比擬抽象的感覺,聽電梯的響聲與等待愛情居然相通,那種患得患失感一下子就形象起來了。
魯迅在小說《傷逝》中寫涓生等待子君,寫他東想西想,看了十多頁書,卻發(fā)現(xiàn)什么都不記得,耳朵卻“分外地靈”,一直在聽門外的腳步聲:“我憎惡那不像子君鞋聲的穿布底鞋的長班的兒子,我憎惡那太像子君鞋聲的常常穿著新皮鞋的鄰院的搽雪花膏的小東西!”這樣細膩地描述熱戀中的男性心理是少見的,但涓生的神經(jīng)這般脆弱,像小孩子一般,后來表現(xiàn)出來的軟弱和無能為力也就不足為奇了。
我曾看過一個國外的繪本《爸爸的腳步聲》,講的是等爸爸回家的孩子產(chǎn)生了種種腦洞:爸爸被強盜抓走了,爸爸去探險了,爸爸的車子壞了……直到爸爸的腳步聲在門口響起,孩子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繪本《棉婆婆睡不著》講的同樣是等待的故事,一開始沒有講棉婆婆在等誰,只講了她所做的事情:數(shù)羊數(shù)到幾十只幾百只也睡不著,怕菊花凍了把它拿回家,給吱嘎響的門閂抹上油,點爐子燒了水,給狗墊了草,又提著燈出了門,把燈掛在村口大樹的樹杈上。后來,走親戚的棉爺爺回來了,棉婆婆用燒好的水沏上熱茶,躺下就睡著了。勞動女性的等待是用干活填滿的,你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有一種等待極為折磨人,也容易讓人產(chǎn)生共鳴,那就是等待檢查結(jié)果出來。韓劇《請回答1988》里,德善媽媽被懷疑得了癌癥,平日里操勞的她躺在那里茶飯不思。德善爸爸拉著鄰居喝酒,崩潰大哭,覺得老婆命苦,還說如果老婆不在了自己也不想活了。最終檢查結(jié)果出來,德善媽媽得的只是囊腫,她忍不住面露喜色,而嫌外賣不好吃的女兒重新拿起筷子,德善爸爸也強裝鎮(zhèn)定吹噓自己之前毫不擔心。因為是虛驚一場,才富有喜劇色彩,可之前的那些擔心都是真真切切的。
美劇《絕望的主婦》中,勒奈特經(jīng)過化療后等結(jié)果的那天,集中精力跟花園里的一只負鼠較勁,折騰一晚上,拿著氣槍尋找它的蹤跡。確診癌癥之后,她長舒一口氣,疲憊又虛脫,為地上那只死去的負鼠嘆息。負鼠承載了她的恐懼、焦灼和孤獨,它出現(xiàn)的時機實在糟糕。
我曾聽人說,世界上最動聽的語言不是“我愛你”,而是“你的腫瘤是良性的”。期待被愛,期待命運的仁慈,而愛與疾病,常常與等待交織在一起,產(chǎn)生種種悲喜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