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的一天中午,良子坐車到桐市。下午,他從桐市坐車又回到了家。晚上,在村子一個新婚宴席上,新娘的兩大盅酒讓他放逐了心靈。
當天,接到她的電話,良子收拾好行李匆匆趕到市第一人民醫(yī)院。良子本來是不想當天回家,因為桐市也有他的小租屋,近在咫尺;可他沒有能回到小租屋,而最終又選擇了回家。往事令他心酸傷感,又回到了浮現(xiàn)的腦海。時值初春,天氣有些料峭。他在世紀大道足足站了近二十多分鐘,她也如此。他踏上了回家的客車,她舉手向他送行。倚在玻璃窗前,從迷茫的眼神,直到望著她蠕動的黑影,良子禁不住起了曇花一現(xiàn)的憐惜。
此時,窗外飄起了小雪花,良子看見她緊裹單薄的黑色上衣,漸漸消失在雪中的街道。他的心更增加了澀苦的惆悵。蕭瑟的春寒,將窗外道旁幾處禿干吹得沙沙作響。黃土塬無垠,雪花被風卷起一匹匹白色駿馬狂奔。風情萬鐘的油輪正在七上八下地默默工作。還有那掩映在油輪后面的雅致的油田別墅、別墅后邊向西天噴吐的“火炬”,微微溫暖了心中的寒酸意境。
快到家的時候,雪花停了。看來當天的雪下的不算太大,它可下到良子的心窩里了。酸酸的痛楚勾起他當天約會時的畫面。良子中午到住院部門口,他們約定在那里見面。其實他們誰都不認識誰。十多分鐘后,黑的上衣,黑的褲子,頭發(fā)向后梳成馬尾狀的她,慢慢地在住院部門前的盤旋路東口走來。似乎不是在走,是拿著手機正在給誰打電話慢慢地移動。良子心想,那就是她吧?!
良子隱隱地感到她在打量著他。他們的目光相撞了。她幾乎是難以察覺地朝他點點頭,從他身邊走過。她從來都沒有估計到良子就是與她約會的人(后來她才說他看上去有點兒年輕,像個小孩樣)。當她在住院部門口東瞧西望的時候,良子意識到就是她來了??墒钱斔咏臅r候,她瞧了良子一眼,幽靈般快速進入了住院部。良子心想,肯定是他弄錯人了。
幾分鐘后,她打來了電話……
在住院部的走廊坐椅上,他們整整談了兩個多鐘頭,談話比較坦然。爾后,她就去查病——腳踝關節(jié)外側裂傷??床∏?,她對良子說:“你人很實在,也很有潛力。我比你老,我被感情傷透了腦筋,請你好好思考一下吧!”
在她看病的半個鐘頭里,良子呆若木雞。他把整個身子幾乎埋進了坐椅。
在住院部門口臨走的時候,她猛然轉身對著良子說:“你還年輕,好小伙子!你還有一種強烈、堅毅的氣質,你會成功的。你——也會吃苦頭的?!彼难劾锍錆M憐愛。
回家的路上,良子的思想非常矛盾。淚水在他臉頰上恣意縱橫??嚯y的童年,屈辱的少年,失意的現(xiàn)狀。雖然有過春風得意的時光,來路確實不堪回首;雖然也飽聞溢美之辭,但很難聽到靈魂撞擊靈魂的聲音?。』叵肫鹑昵?,也是在市人民醫(yī)院,心靈脆弱的他,最終還是沒有拯救到亡妻的靈魂。對于靈魂莫測的深淵,他愛莫能助?。啃睦镉卸嗝吹你皭潯?/p>
她,姓吳,她管良子叫“小良”。她一臉的迷茫,良子發(fā)現(xiàn)了她在壓抑著煩躁不安。良子的靈魂也煩躁不安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