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承桂
爺爺藏書多嗜書如命是出名的,有好幾個大木箱子都滿滿的,足有上萬冊。但更厲害的是爺爺天天要讀報紙,說這樣才能看到最新鮮的消息,而且讀的唯一報紙竟是《農村大眾》。
20世紀70年代,爺爺離休在家了。一家8口人,生活得不容易,使得爺爺并沒有直接定報紙,而是天天讓父親從隊里捎回那份讀過了的唯一《農村大眾報》。這往往要等到每天的下午很晚了。
有一次,我放學回家。爺爺坐在大門里面等著檢查我的一天的學習,看寫的字,問學習了什么內容,我在案幾上寫作業(yè),這當然也是爺爺要檢查的項目了。完成這些,爺爺還是沒有離開,他要一如既往地等父親回來。
天漸漸黑下來,大山里的夜來得早,抬頭已經清晰地看見天上的星星了。只見大門一個身影一閃,好像父親回來了。
“報紙給我吧!”爺爺?shù)鹊貌荒蜔┑脑捯簟?/p>
說著父親已經來到了爺爺跟前。
父親兩手一甩“今天沒有帶來?!痹瓉砀赣H有其他事情,沒有回到隊里取報紙,所以,報紙沒有拿回來。
爺爺自然就不高興,只好看著父親漸行漸遠的身影,無可奈何,然后用抬起的右手,伸開食指狠狠地按向父親的背影,嘴里還嘟嘟囔囔。老子罵兒子應該的,哈哈。然后帶著滿腹的不滿回到自己的臥室!
連續(xù)幾天,爺爺都沒有見到父親拿回來當日的農村大眾報。原來,正值秋收季節(jié),生產隊農活忙得不可開交,作為一隊之長,還是明星隊長,父親亞歷山大,根本沒有功夫去想著拿報紙那個事情。當時,爺爺急得很,想見到父親對其大發(fā)雷霆一頓,可父親又偏偏不按時回家,起早貪黑,爺爺根本見不到父親的人影。爺爺只能承受著如饑似渴般的期盼的煎熬。
農村的秋收那時候是特別漫長的,那是集體經濟時期,什么都要統(tǒng)一行動,統(tǒng)一安排。收了玉米,割小豆,接著種小麥,考驗一個生產隊進度的小麥種完了,就收地瓜、大姜、蘿卜。。。然后分配到每一家儲存,還有生產隊決算,扯根拉秧就快到了陽歷新年。
“我要自己訂報紙了,今天吃飯當著大家面說一下”,爺爺說。自然,這是最權威發(fā)布,沒有哪一個家庭成員敢提出異議。
第二年一開始,農村大眾報如約而至,天天按時送到爺爺?shù)氖掷锪恕?/p>
爺爺也有了自己可以說了算隨時可以閱讀的農村大眾報了。
從此,爺爺不再天天等報紙了,而是天天伺候報紙了!郵遞員送來爺爺就自己看,先粗略看一遍,然后仔細看自己想看的,再把要摘錄的用工工整整的小楷寫下來,最后害怕遺忘就寫小紙條做標記,像現(xiàn)在的口取紙一樣。一個月下來,爺爺要把30張報紙裝訂起來存檔。
日積月累,爺爺?shù)膱蠹埓娣懦闪司包c,一摞一摞按月成本,一張一張用小紙條注明標題,有趣的是每一張報紙頁邊上貼有多個標簽,標簽和標簽有紅黃藍綠區(qū)別,上下間隔很是分明,要找一份報紙一目了然,要找一個需要的內容也信手拈來,得心應手。
哈哈,一份農村大眾報,在爺爺?shù)氖掷锖米x,好看,好用,更精美了!
爺爺視若珍寶,把一本一本的農村大眾報,板板正正地放在自己寫字的案頭上。可以在此看閱,不向外借閱,這也成為爺爺制定的圖書閱讀制度了!
熙熙攘攘的人流,門庭若市般的客廳,見證了爺爺忙忙碌碌,查找翻閱裝訂本農村大眾的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
1987年爺爺去世,我把他的杰作裝入一個大竹箱子里,存放在老家,不時就欣賞一番。
現(xiàn)在離開老家多年,還仍然想看那些份珍藏,《農村大眾》合訂本。
——選自西部散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