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志明
早飯快吃完時,男人問女人:“安裝天然氣獎勵的那個空調補貼款,你領了沒有?”
女人一聽,一愣,扭臉瞧一眼男人,隨即惱了,惡狠狠道:“不要了!”
男人也扭臉看看女人,不明白她為啥突然就惡聲惡氣了,于是開玩笑道:“喲,一分錢掰兩半花的人怎么忽然豪氣了?傍上老板了?”
女人順著男人說道:“早傍上了,才知道?”
男人也不惱,把筷子放碗上,邊站起邊笑著說:“行,隨便傍,想傍誰傍誰?!?/p>
女人繼續(xù)低著頭吃飯,沒再理他。
男人要出門時,沒忍住,又回頭來說:“那補貼款領取日期好像截止到月底,那天我去了,忘了帶身份證?!?/p>
女人突然更生氣了,把碗在桌子上蹾了一下,恨道:“不要了,滾吧!”
男人邊開門邊罵道:“神經病?!比缓笏らT走了。
看著男人出去后關上的門,女人半天沒動,鍋碗都懶得去刷了,一味悵悵地恨著——現在她在他眼里真成透明人了,一點點波瀾都翻騰不起來了。
到了晚上吃飯時,男人又說起補貼款,問女人白天去領了沒有,再次強調后天截止。
“傍上大款了,那點兒錢,老娘會稀罕?”女人白了男人一眼。
男人一聽就來了氣了,粗著脖子嚷道:“一個玩笑,一天了還沒完?有本事真去傍個,我不嫌花軟錢!”
“有軟錢也不給你花!”女人恨道。
“好,好?!蹦腥瞬辉倮硭?,顧自坐到沙發(fā)上打開電視。看了一會兒,男人還是沒忍住,又問道:“你到底領沒領?”
“沒領!你聾?”女人厲聲道。
“好好好,明天我去領。”男人舉手做了個暫停的手勢。
“去吧,錢等著你呢!”
到了第二天,男人特意裝上身份證,下班后真的拐到村委去了,結果會計說女人早領過了。
男人怒沖沖回到家,進門就質問女人:“為啥領過了還讓我白跑一趟,讓人家笑話我!”
“我嫌你眼瞎,老年癡呆!”女人頭也不回地恨道。
“咋瞎了咋癡呆了?”男人緊著問。
“不瞎不癡呆不知道我領了?”
男人一愣,想了想,想不起來女人啥時候去領了,也想不起啥時候跟他說過。
于是男人說:“你啥時候去領了?你跟我說過?”
女人抓起沙發(fā)上的靠墊朝男人扔了過去:“鄭巖俠,我老了?我丑了?我慘不忍睹了?你眼里還有我嗎?”
男人怔了怔,愣了愣,歪歪頭眨眨眼,疑惑道:“你到底啥意思?我咋知道你啥時候去領了?你啥時候跟我說過?”
“你那天去領沒帶身份證,出來見我了沒?”女人緊盯著男人問。
男人又是眨眨眼,想了想,道:“我見你了?在哪兒?”
“沒見我?”女人更加盯緊了男人。
男人避開女人的逼視,伸手去茶幾上掏煙拿火機,說:“我忘了?!?/p>
女人一把打掉了男人手里的煙和火機,道:“好!——那你見金大恒了沒有?”
男人正要彎腰去撿煙和火機,聽見女人提到金大恒,急忙直起腰說:“見了。他好幾年沒在家,那天剛從南京回來?!?/p>
“嗯——!見金大恒了沒見我?”女人冷笑著盯著男人重重地道。
“那天你也在?”男人不解,手里的煙也不敢再點。
“喲,”女人氣極地叫著,抓起茶幾上那盒煙摔到了男人臉上,“你真老年癡呆了呀!我在你面前居然活成了空氣!”
“你見金大恒了?”男人一邊揉著被女人砸疼的臉一邊問。
“我跟金大恒在村委門口說話,金大恒還說:‘俺倆人可沒有背人單獨見面,這是公開的。哪個狗笑著說‘沒事沒事,去俺家吧,我給你們騰地方!”
“我說了?”男人想起那天見到金大恒的事,但沒想起自己說過這些話,更沒想起當時女人也在。
“狗說了!”女人吼道。
“你就是那一天領了?”
“沒領!”
“我真沒想起那天你在……我忘了?!蹦腥嗣黠@虛了聲。
“年輕時人家金大恒從咱門口過跟我打聲招呼,你都能生半月氣,記三年!”
“唉,年輕時記性好嘛!”男人終于訕訕地笑了。
“現在老了?快死了?”
“老了,快死了?!惆筒坏玫陌桑 ?/p>
“對,我巴不得!”女人忽然又伸手一把奪過男人手里依然沒有點著的煙和火機,一轉臉扔進了垃圾桶,然后踢了一腳男人礙事的腿,往廚房走了。
金大恒是他們同村的,現在在南京做生意,年輕時追求過女人。盡管女人沒有喜歡過他,但男人把金大恒當了好幾年情敵。
[責任編輯 易小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