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 夏
需要足夠多的耐心
百萬年,也許比千萬年更久
他們默立于此,用身體
記錄大地的一段脈搏
某一段突然缺失,不能構(gòu)成
對職業(yè)操守的否定,那
很可能是某次心跳過速后
產(chǎn)生的無法忽略的停頓
是月亮一次突然現(xiàn)身
或者某顆彗星離別時的不舍
年代太過久遠,甚至
沒有留下只言片語的線索
訥言的山峰只忠實于既定職責
重復每一次跳動的輪廓
不多,也絕不會少
其他的,不屬于這份執(zhí)著
然而,一切確實發(fā)生過
群山之上,風雨以及草木
從未放棄精細的雕琢
用年輪,或者花開的間歇
或許不用太久,比如
兩次記錄的間隔,失去的
事情再次發(fā)生,進化成
可以在風中繁衍的那種傳說
群山的旁邊還是群山
它們學習琥珀的制作方法
禁錮所有路過的靈魂
切下栩栩如生的那一部分
包裹在堅硬的石頭與
縹緲的霧氣之中,它們認為
能留在身邊的就是親人
離別不是對相遇的否定,而長亭
不過是針對過客的惡意虛構(gòu)
關(guān)于歸去,已被風干成
失去了目的地的想象
來與回都不是正確選項
退而求其次成為最終的判決
只有時間能越過悖論
可以讓地火重新點燃的時間
搬來高山填滿大海的時間
——比永遠更加長久的時間
時間在群山中打洞
偷偷運走它們珍藏的標本
腌制,晾曬,切成相同的小塊
謊稱那是剛剛摘來的星星
而群山無言,沒表露任何情緒
只有那些星星,在群山
之外的日子里快速燃燒完畢
那倔強的火焰的形狀
正好是被群山保留的樣子
夢見群山,夢見
作為群山的親人的時間
而它們依然沉默,作為工匠
延續(xù)著手頭的工作,直到
時間又一次盜竊,為它們騰出
安置親人的地方
當我說遠山時
遠只是一個借口
勉強維系山的存在
我愛著遠山
那些嶙峋的石頭
虬結(jié)的老樹,草叢里
閃耀著陽光的蝴蝶,以及
分食月光的螢火蟲家族
他們根本就沒見過我
當我開始描述
先是乳白的煙嵐
半掩黛青色的線條
之后的一切開始模糊
——語言不能虛空造物
然而,愛確實存在
如果不考慮懶惰和怯懦
把行動的決心放大一千倍
就可以把溪水的流向確定下來
腳步是驅(qū)散迷霧的最優(yōu)解
陽光和風只能作為無奈之舉
當我終于走進某一座山的內(nèi)心
一聲頓悟的鳥鳴
就能說清一切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