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忠喜
“爸爸,爸爸,不好啦!”我剛回到家,上一年級的女兒就朝我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
“怎么了?” 早已習慣了女兒夸張用詞的我從容地朝臥室走去,看見妻子正在收拾行李。
“你這是?”我疑惑地看向了女兒,她把小手一攤,眼神瞥向妻子,示意讓我自己問。
“下周我要出差?!逼拮右贿吺帐靶欣睿贿吰届o地說。聽到這里我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隨即又不安地問道:“這次你去幾天?”
因為母親在蘭州幫弟弟帶孩子的緣故,自從女兒上幼兒園后就一直是我倆親自帶孩子。以往妻子不怎么出差,即使出差,也都是在周末,這些我還可以勉強應付。我的思緒突然飛出去很遠,又在不安的焦慮中飛快地回到了現實。妻子面露難色地轉過頭來,說:“下周一至周五,總共五天,這次沒有辦法,是一個沒法推掉的業(yè)務培訓。”
我知道這句話的分量,連女兒也禁不住地嘟囔著:“那你走了誰來給我扎頭發(fā),做早餐?”
是啊,這對我來說的確是一個不小的挑戰(zhàn),對女兒也是。因為每天早晨我五點多就要出門,我和妻子都有些擔心,害怕女兒一個人起床后會害怕,會找媽媽,會哭鬧……
妻子出差前的那個晚上,我們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商量了很久。盡管自認為考慮到了所有方面,但妻子還是不放心,不放心在那么短的時間內我如何完成那么多任務,不放心女兒是否能一個人面對這些困難,尤其是到了晚上,她還從來沒有離開媽媽一個人睡過。為了安慰我們,同時也給自己打氣,女兒走到我們身邊堅定地說道:“放心吧,媽媽,我一定會好好配合爸爸,您就放心地去出差吧!”
艱難的考驗很快就到來了。周一早晨五點半我照常起床洗漱,然后把面包和牛奶這樣的簡易早餐放到餐桌上。臨去學校上早讀課前,我還是于心不忍地叫醒了熟睡的女兒:“寶貝,爸爸先去上早讀了,你一個人再睡一個多小時,然后就起床洗漱,好嗎?”女兒睡眼蒙眬地點了點頭,然后又睡著了。身為高中教師兼班主任的我太了解今天早上的任務將會是多么艱難。
整個早讀期間我都心亂如麻,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中閃現一些不好的畫面,比如:女兒起床后怕黑,一個人躲在被窩里瑟瑟發(fā)抖;或者女兒因為找不到媽媽而放聲大哭,再或者……
越想我的心神就越不安寧,總害怕女兒這么小,還不能一個人應對這一切。終于,煎熬的早讀結束了,我需要趕在第一節(jié)課前完成所有的工作,而時間只有25分鐘。
飛奔出校門后,我一邊招手攔出租車,一邊打電話叫女兒起床。我大汗淋漓地跑進家門后,女兒正在笨拙地穿著衣服。借著這個空檔我要為她扎好頭發(fā)。不知是緊張,還是平時扎得太少的緣故,我連扎了幾次都扎得不太好。女兒也被我弄疼了,她氣呼呼地抱怨道:“你這是扎的什么呀?”沒辦法,由于時間緊迫,我只能草草給她扎了個馬尾,然后就催她去洗漱、穿鞋……早餐只能在出租車上解決了。送她到校門口后還沒有到小學進校的時間。于是我只能叮囑女兒不要亂跑,不要跟陌生人走等,然后又在出租車師傅催促的鳴笛聲中,匆匆鉆到車里,往我教書的學校趕……
萬事開頭難,最艱難的第一個早上就這樣在我焦頭爛額的忙碌中結束了。中午回家后,女兒悻悻地指著自己的頭發(fā)說:“你看你給我扎的頭發(fā),早上跑操時都散掉了,連扎頭繩也丟了。還是馬老師借別人的頭繩給我扎的呢。”我一邊盛飯,一邊尷尬地用手擦了擦額頭的汗珠,仿佛從早晨流下的汗水還沒有流完?!跋麓伟职衷诰W上學學,爭取扎得更好一點?!蔽易晕野参康?,又開始憂愁起晚上來。晚上妻子打來了微信視頻,女兒在媽媽的鼓勵中仿佛有了更大的信心。為了哄她睡著,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用手機給她播放睡前故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意識到女兒睡著了,她緊緊地抱著我的胳膊,眼角似乎是濕潤的。
第二天情況好了很多,女兒自己在電話手表上定了鬧鈴,不用我打電話去催,就已經自己起床了。這一點明顯的變化讓我倍感欣慰,沒想到第三天,女兒居然能夠自己扎頭發(fā)了。每一天似乎她都會有一些進步,甚至到了周五,她竟然叫我不用再來回奔波了,說她可以一個人完成這些工作。在那一刻盡管我的擔憂還不能完全放下,但一種難以言說的感動和欣慰已經逐漸占據了我的心頭。
妻子回家的那個晚上,女兒興沖沖地向她匯報著這一周的情況,我在一旁真誠地附和著。妻子聽后高興地說道:“這樣看來,媽媽以后要多出差??!”
聽到這里,我和女兒相視一笑,旋即又若有所思地低下了頭。是啊,平日里我們總是對子女的一切事務大包大攬,即使是在自己分身乏術時也要克服一切困難;可是,這樣也扼殺了孩子們鍛煉自己的機會。一件預料不到的小事也許會讓人焦頭爛額,但也可能激發(fā)出孩子們獨立生存的潛質。我們何不把挑戰(zhàn)變?yōu)闄C遇,讓孩子在真正的考驗中茁壯成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