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化君

老家的樹多，鳥兒自然也多，最常見的有兩種，麻雀和麻嘎子。麻雀天天都能見著，院子里就有，一大群，嘰嘰喳喳，比賣花擔邊的小伙伴還多還吵。麻嘎子大多在村外，也是一大群，嘎嘎嘎叫成一片，就像壞男生惡作劇成功后幸災(zāi)樂禍的大笑聲。

在我意識里，麻嘎子是一種不招人待見的鳥，樣子難看不說，叫聲也難聽得很，單調(diào)又聒噪。和小伙伴去田地里玩?；蜣兑安说臅r候，聽到嘎嘎嘎的叫聲，我便覺得大煞風景，要是太陽落山了，嘎嘎嘎嘎的聲音更是讓人毛骨悚然，最笨的小孩子都會背誦那句順口溜：麻嘎子叫，事兒來到——來到的當然是壞事兒。這時，無論我和小伙伴玩得多么盡興，或者找尋半天才看見一片鮮嫩嫩的青菜，我都會棄之不顧，撒腿往家的方向狂奔。

一天，母親喜氣洋洋地說，小蓮家要有好事兒嘍。我問母親是怎么知道的，母親說，一大早喜鵲就飛到小蓮家院里的樹枝上報喜了。我又問喜鵲長啥樣，母親描述的樣子我覺得很像麻嘎子，于是想起那句順口溜，心里很是疑惑。

離開村子后，我就沒見過麻嘎子了，直到多年后，和大自然成為朋友，常常穿行在山水間，有時會看到它或者聽到它的叫聲，雖然我不敢確定它就是兒時見過的麻嘎子，但有一點是無疑的，我仍然不待見它，仍然像躲瘟疫似的躲著它。

前些日子，去小河邊散步，迎面走來一個人。小路十分窄狹，一個人恰恰好，和那人擦肩而過時，我縮著身子依然碰著了衣角。看那人悠閑的樣子，也是來小路上散步的，于是我把小路讓給他，去了幾百步外的小廣場。

小廣場上十分幽靜，厚實的陽光里不時落下幾聲清悅的囀鳴。正得意，傳來一陣嘎嘎嘎的叫聲，抬頭，廣場邊那棵大樹上有個鳥窩，確切地說，是半個鳥窩，還沒建好，兩只麻嘎子正忙著來來回回銜干枝。它們飛得真快呀，飛翔的樣子真美呀，更神奇的是，它們在枝頭站著時明明翅膀是黑色的，飛起來卻秒變成白色，轉(zhuǎn)得飛快，活像兩個風火輪。看著看著，心里起了感動，想起兒時母親描述的喜鵲的樣子，用手機一查，確定，麻嘎子就是喜鵲。原來，是我弄混了，錯把麻嘎子認作烏鴉，至于那句順口溜也一定是訛音了，應(yīng)該是：喜鵲叫，春來到。

以后，再路過小廣場或去那里散步，我總會停下腳步，在那棵大樹下站一會兒，看兩只喜鵲飛上飛下搭建它們的新家，總會莫名地想起身著黑燕尾白衫衣的音樂指揮家，嘎嘎嘎的叫聲也變成一串串清越的音符。

大樹下那片風鈴木花盛開的時候，鳥窩建好了，圓鼓鼓暄蓬蓬的。兩只喜鵲站在高高的窩頂，嘎嘎嘎叫個不停，邀請?zhí)一ㄐ踊ɡ婊ê旺L兒蜂兒蝶兒去參觀它們的新家。

好在，麻嘎子不與我計較，也給我發(fā)來邀請函。

（編輯 兔咪/圖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