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是中華文化的一座高峰,李白則是屹立于高峰之上的一位曠世奇才。他“繡口一吐就是半個盛唐”的沖天才氣和“天生我材必有用”的豪情壯志,在當時俘獲了無數(shù)崇拜者,就連身居高位的老詩人賀知章都對他贊譽有加,稱他為從天庭貶下凡界的“謫仙人”,可見李白人格魅力之非凡。
可偏偏有一位狂人,對天才李白不僅沒有高看一眼、厚愛十分,還讓他受了冷遇。這位狂人名叫李邕,現(xiàn)在估計很多人對他并不熟悉,即便有些人聽過這個名字,也是因為李白的一首詩《上李邕》。
李邕是鄂州江夏(今湖北省武漢市武昌區(qū))人,因出任過北海太守,又被世人稱為“李北?!?。他出身書香門第,其父李善是唐代著名學者,為官遭黜后,專心研究學術(shù),曾為《昭明文選》作注,深受唐高宗李治贊賞。李邕天資聰慧,加上文學世家的熏陶與培養(yǎng),少年成名,博學多才,尤其寫得一手好字,是大唐紅極一時的書法家。
李邕如今雖然名氣不大,可在當時卻是大唐頂級的文化名人,不知多少人想求他的一幅字而不得。據(jù)《舊唐書·李邕傳》記載:“邕……尤長碑頌……中朝衣冠及天下寺觀,多赍持金帛,以求其文。前后所制,凡數(shù)百首。受納饋遺,亦至百萬。時議以為自古鬻文獲財,未有如邕者。”李邕不僅書法水平極高,而且頗具商業(yè)頭腦,靠著寫碑文賺了個盆滿缽滿。如果當時有個“大唐作家收入排行榜”,想必李邕一定會名列前茅。
天才往往有狂傲之氣,李邕也不例外。凡是遇到看不慣的事情,李邕都會仗義執(zhí)言,即便得罪權(quán)貴,也無所畏懼。武則天當政時,當時擔任八品小官左拾遺的李邕曾當著她的面,公開指責其心腹張昌宗兄弟以權(quán)謀私。武則天雖然有所不悅,但心胸寬廣,還是接受了他的批評。
李邕的才情和傲骨名滿天下,讓年紀輕輕的李白也為之折服。開元初年,剛剛走出蜀地的李白來到渝州(今重慶市),特意前去拜訪時任渝州刺史的李邕。
一向喜歡結(jié)交文人名士的李邕在州衙客廳里接見了李白。經(jīng)過一番交談,李邕覺得眼前這個涉世未深的年輕人恃才傲物,口出狂言,動不動就將自己比作管仲、諸葛亮,因此十分不悅。恰好此時下屬來通報一件急事,李邕便借故離開,匆匆結(jié)束了此次相見。
李白何許人也?他自信“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fù)來”,他自喻“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他自謂“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這樣心高氣傲的李白如何能忍受這種冷遇?回到客棧后,李白在激憤之中提筆寫下了這首《上李邕》: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假令風歇時下來,猶能簸卻滄溟水。
世人見我恒殊調(diào),聞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猶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輕年少。
這首詩滿含怨氣,處處透露出一種“戰(zhàn)斗氣息”。全詩一開始就借用《莊子·逍遙游》中的大鵬形象,表現(xiàn)出自己無與倫比的才能和沖天直上的凌云壯志。即使出類拔萃,自己也常常不能得到世人的認可,世人聽到他驚世駭俗的言論后無不充滿輕視與冷笑。這里暗指李邕和那些俗不可耐的世人眼光差不多。最后一句更是直抒胸臆,將矛頭直接對準了大名鼎鼎的李邕:偉大的孔夫子(唐太宗詔尊孔子為宣父)尚且知道后生可畏,你又有什么資格輕視我這年少之人呢?
這首詩把李白心中的氣憤之情淋漓盡致地抒發(fā)了出來,非常解氣。但實際上,年少輕狂的李白還真是誤會了李邕。李邕并非小肚雞腸之人,更不會輕視后生,他曾與年輕的杜甫交談甚歡,也曾作賦勉勵還未走入仕途的高適,還邀請崔顥到府中做客。二李的相見不歡更多是因為性格不合,李邕雖然十分狂傲,但他并不喜歡夸夸其談的年輕人。他誤將李白歸為此類人,所以才有所怠慢。不過收到這首詩的李邕,馬上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不僅沒有因為李白的無禮而生氣,還托人給李白帶去川資路費作為補償。
李白與李邕都是天才,同為狂人,算是不打不相識。天寶四年(公元745年),李白與李邕在濟南郡再次相見。此次相會,兩人相談甚歡,成為惺惺相惜的知己,彌補了第一次見面后留下的遺憾。
后來,李邕被奸相李林甫設(shè)計殘忍殺害。李白專門寫詩悼念這位令人尊敬的文壇老前輩,大呼“君不見李北海,英風豪氣今何在”,感嘆一代巨星竟如此隕落,令人唏噓!
點 評
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很容易根據(jù)固有經(jīng)驗形成刻板印象,從而以貌取人、因言廢人,即便是李白和李邕這樣的天才也會犯這種錯誤,甚至差一點因此相互錯過、遺憾終身。無論是識人還是做事,我們都不能憑借經(jīng)驗輕易下結(jié)論,否則很容易作出錯誤的判斷,而是要多聽、多看、多思,努力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