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已經(jīng)過去40多年了,可我依舊常常想起。
1968年12月28日我去延安地區(qū)安塞縣苗店子生產(chǎn)隊插隊。1972年我有機會來到延安師范上學。畢業(yè)后回到安塞縣真武洞小學做了一名教師。1979年元月,學校放寒假后,我準備帶著 8個月大的女兒回京探親。
那時候從安塞縣到北京交通不便,要乘坐長途汽車轉(zhuǎn)乘火車,路途遙遠,需要三四天。我們乘坐長途車從安塞到延安的時候,正好趕上一場大雪。雪下得很大,整個延安被白雪覆蓋著。因大雪的降臨導致從延安到銅川的公路被封。舉目無親的我只好帶著孩子求助于我校劉老師的愛人,他當時在延安公安局上班,熱情地在單位宿舍給我們母女安排了住處。這一住就是5天,幸虧有劉老師愛人的熱情幫助,讓我們在延安靜靜地等待。終于可以通車了,可去銅川的長途汽車票卻買不到。最終在劉老師愛人的幫助下買到了直達西安的卡車票。我知道卡車四處透風且沒有座位,但當時也顧不了那么多,能坐就行!
我抱著孩子坐在車廂最后。寒冷的雪天,后背緊挨著冰冷的車廂冷得要命,我把大衣脫下蓋在了孩子身上。顛顛簸簸漫長的十幾個小時后終于到了西安。我買到了夜里四點到北京的火車票。此時孩子的棉褲已全尿濕,必須趕緊換干的,可大冷天去哪兒換呢?我沿街找著適合的地方。終于看到了一家小面館,里面人不多,服務員是一個小伙子。我忙走去懇求道:“可以讓我給孩子換一下褲子嗎?”“到里面換吧!”小伙子爽快地說,并把我引到了里面的屋子。這是壓面條的房間。我便坐在機器旁邊的椅子上給孩子換下了濕棉褲,看著孩子被尿浸紅了的小屁股心疼極了。此時離火車開出的時間還有幾個小時,我便來到擁擠的候車室找了個地方等候。
終于可以進站了,我隨著人流走進車站。眼前一座長長的過街橋讓我望而卻步。當時的我,抱著孩子,肩上搭著兩個大包,前后各有一個,里面裝著孩子路上用的東西:奶瓶、奶粉、換的衣褲……加之我娘倆都穿著厚厚的棉衣,此時的艱難可想而知。我慢慢地朝橋上走去。中途迎面走來一個年輕的女工作人員,此時沮喪的心情有了一線希望。我說:“同志,您能幫我一下嗎?”她看了我一眼指著橋下答非所問地說:“火車在那里?!憋@然她不想幫我。我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把孩子往上掂了掂,抱得更緊了。她冷漠的表情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同時也告誡我,面對有困難的人,絕不能視而不見,能幫別人一把就要幫!終于來到了火車旁,火車上人很多很雜亂。車門邊還擠著一群人。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忽然從我面前的車窗里探出一個男生的頭,他朝我招手并大聲說:“喂!你是知青嗎?”我點點頭?!鞍押⒆舆f給我!”我近乎麻木地把孩子遞了過去。他轉(zhuǎn)身把孩子交給了旁邊坐著的人,然后說:“把包給我!去車門口擠上來!”我機械地按他的指揮擠上了車,長出了一口氣!原來他們也是知青,一行六個人。這時那個男生又對另一個男生說:“你站起來,讓這位同學坐?!蔽腋屑さ乜粗俏徽酒鹕碜叩絼e處的同學。這個座位在當時是多么難得呀!況且要行駛22小時才能到北京。我不好意思地坐了下來,接過孩子??吹胶瓦@么多知青在一起,心情稍微平靜了一點。孩子由于吃不好,環(huán)境又亂,而且被尿淹了那么久很不舒服,不停地哭鬧。那位男同學忙去接熱水幫我給孩子沖奶粉。幾個知青輪流幫我哄抱著孩子。一路奔波改變了孩子平時的規(guī)律,竟然把大便拉在了那位男同學身上。我趕忙拿出紙想幫他擦干凈,嘴里不時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那個男同學坦然地笑著說:“沒事沒事,我去車廂那邊洗一下就行了?!蔽艺娌恢绾胃兄x他們,只能給這幾位同學買了兩次飯,以表一點點心意!知青成了我們共同的名字,知青情深深地印在了心底!
感恩遇見,感恩一路幫忙的人。當我調(diào)回北京后生活工作稍穩(wěn)定時,想報答延安的老劉,他們夫婦卻已因病去世了。這真是我心中的遺憾!那幾位知青也失去了聯(lián)系。這次難忘的回家之路,那伸出窗口的雙手,22小時蹲在角落里的男知青,以及他們一路相伴的情景,至今歷歷在目!這份真誠、這份情義將永遠記在我的心中。
(責任編輯:王慶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