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舍外,古城旁。杖藜徐步轉斜陽。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涼?;秀辈接谔飯@間,只覺天遠心近。
回外婆家時,我與弟弟在外婆的小菜園里鬧騰。弟弟偶然瞥見角落里的壓水井,吵著要玩玩看。我便一邊用瓢舀水向窄窄的井口里灌,一邊快速壓動沉重的壓水桿,先是水流向下淌的滋滋聲,后來轉變?yōu)樗ㄓ可蟻淼你殂槁暋K粓F團沿著水井的槽口有力地噴出來。用手觸碰,似乎能摸到水堅實的筋骨,你便能知道水也有原本的形狀。壓水井壓出的水是結實的,它們仿佛有鮮活的生命、流動的軀體。那一刻,自然的活力離我那么近。
外婆對我的這一番抒情啼笑皆非,“這水井對你們來說年頭久遠,對我們來說卻是生活里最近的東西了?!笔前?,在還沒用上自來水的日子,這水井就是全家用水的來源。我和弟弟在科技飛速發(fā)展的現(xiàn)代眺望它,殊不知三十年前又有誰在井邊汲水洗衣,有誰在井前清理青苔。壓水井實在年邁,它離人們那么遠,遠到兒童不會操作,卻又那么近,近到每個菜園都有。
與外婆摘了新鮮的瓜果時蔬往回走,外婆興致勃勃地盤算著中午的菜肴。我把手里抱著的用井水洗過的小甜瓜隨手放進衛(wèi)衣的帽子里,殘余的水珠潤濕了后頸,水汽襯得甜瓜更加清新甜美。嗅著鄉(xiāng)間四處農作物的氣息,田園牧歌式的生活離我那么近。
午后閑暇,外婆講起了春天的瓜菜,她仿佛在為這些綠色的生命寫傳記,如此了解,如此全面。讓我恍然:舌尖上的春天竟有這般的經歷。壓水井嘩嘩地流,不倦地反復唱著那首古老歌謠。小鎮(zhèn)從喧囂中歸于短暫的平靜,如睡眼惺忪的孩子即將落入夢境。
即使從出生開始,我就離這種“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的生活那么遠,但并不妨礙我走近一口水井、一碗春菜,去體驗人間至味清歡。想起五柳先生的《歸園田居》:“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初讀不知詩中意,只覺得離我那么遠,如今卻發(fā)現(xiàn),這種生活就在我的近處,在汩汩井水中,在四季時蔬中,閃爍著質樸的光彩。
村莊的人們向往城市的繁華,城市的人欣賞村莊的恬淡。這世上最遠的距離大概便是所崇尚的就在眼前,你卻始終看不見。在一次次回歸中,我們終會發(fā)現(xiàn)看起來那么遠的所向往的生活離我們實則那么近。
‖江蘇省徐州市三十四中學
‖指導教師:李春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