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暖暖的陽光照在門前的樹梢上，我突然想起了屋后小道旁那幾棵木槿。于是，便從家里欣喜地跑了過去。木槿在風(fēng)中微微搖擺著枝葉，開著粉紫色的花。

②木槿在我老家叫木佳葉，祖祖輩輩都這么叫，字典中難查到。兒時，因受父輩的影響，每每見到它，我也學(xué)長輩們這樣叫著。久而久之，木佳葉便深深地烙進(jìn)心里，我沒再糾正。在往后的生活中，我總以為北方的木槿與兒時所見的木佳葉不一樣，不屬于同一個物種，還曾臆斷木槿不是家鄉(xiāng)的木佳葉。

③我的老家在大別山地區(qū)，那里陽光充足，雨水充沛，溫暖濕潤，四季分明，特別適宜木槿生長。不時見它在溝坎兒邊安靜地生長著，冒出旺盛的葉子，開著粉紫色的花朵。但我大多數(shù)時候只是瞟上幾眼，就匆匆離開了。

④那時，木槿花是不能摘下來拿在手里玩的。母親說：“那花有毒，聞了鼻子長瘡?！笔遣皇钦娴拈L瘡，我沒有試過，在母親提示后我就不敢再碰木槿花了。有時見到滿樹粉紫色的花在樹上無憂無慮地開著，我很想湊近看一看，卻怕花粉鉆進(jìn)鼻子里，長出母親說的那種瘡。

⑤事實上，木槿花并沒有毒。許是父輩們將它誤認(rèn)作有毒的夾竹桃，才告誡我莫要接觸它的花瓣。

⑥然而，就是這被人們視為雜樹的木槿，在我貧乏的童年卻成了香餑餑。

⑦它會在開春冒出細(xì)小的嫩葉。灣里人見到，總要提著菜簍子到田邊地頭、河坎溝坡旁，把嫩葉采摘下來，拿回家與事先磨好的米粉一起蒸著吃。

⑧米粉是用村頭的石磨磨出來的，不像白面那么細(xì)膩，抓在手里感覺有些粗糙。母親把它和洗凈的木槿葉摻在一起，放進(jìn)灶鍋里蒸著。蒸熟的木槿葉沾上一層厚厚的米粉，每次揭起鍋蓋，一股清香味兒便瞬間鉆進(jìn)了心里。

⑨那時，每到春天，我們家就常去山邊采回木槿葉，蒸著當(dāng)飯吃。母親說：“憶苦思甜，以前家里沒飯時就吃它?！蔽彝赣H，想著她的話，端著香噴噴的木槿飯，心里覺得母親說的不一定是真的。那么香的木槿飯，不像是苦日子里的飯菜。

⑩沒吃完的木槿飯，會被母親小心翼翼地裝進(jìn)竹簍子里，高高掛在廚屋門邊。我與弟弟總趁著她下地干活兒，偷偷地搬著板凳站上去，伸手去夠。母親發(fā)現(xiàn)時，竹簍子里的木槿飯已所剩無幾。

11每次我們望著放工回來的母親伸手提下竹簍子時，心里總是怦怦亂跳，害怕被母親責(zé)備。

12母親臉上卻露出若無其事的表情。一天清晨，太陽剛出來，我瞧見她一瘸一拐地挎著竹簍子跨過門檻，心里一驚，便跑了過去。

13母親放下竹簍子，滿不在意地說：“不礙事，腳踩空崴了一下?！?/p>

14說完，她徑直去了廚屋，從水缸里舀起水洗木槿葉，然后蒸成木槿飯。飯后，她依然把沒吃完的木槿飯盛在竹簍子里，掛在廚屋門邊。那天，我們兄弟沒再搬起板凳倚著門伸手去夠。直到母親從地里忙完回家，盛著木槿飯的竹簍子仍掛在那里。

15母親平靜地將飯盛進(jìn)碗里。打那之后，我們兄弟再沒鬧著搶竹簍子，也再沒偷吃廚屋里剩下的飯菜。

16隨著年歲漸長，采木槿葉蒸木槿飯的日子也漸漸遠(yuǎn)去。偶爾在外地見到木槿，望著那樹上粉紫色的花朵，便想起那噴香噴香的木槿飯。這么多年，再沒能吃上一次。每次回到家鄉(xiāng)，那田埂溝邊的木槿葉柔嫩依舊，卻沒什么人采來吃了。那股憶苦思甜的味兒，如鄉(xiāng)愁，似母愛，時時從記憶深處飄起，縈繞在心間……

（王軍/文，選自《新華每日電訊》2023年5月12日，有校改）

【閱讀筆記】

1.文章圍繞木槿寫了哪些內(nèi)容？請簡要概括。

2.文中的母親是一個什么樣的人？請簡析。

3.賞析第⑧段畫線句子中加點的詞語。

每次揭起鍋蓋，一股清香味兒便瞬間鉆進(jìn)了心里。

4.簡要分析第⑥段在全文中的作用。

5.文章以《木槿花開》為題，有什么好處？

（劉瑞/設(shè)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