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俊強

“不為五斗米折腰”是陶淵明的選擇，“一蓑煙雨任平生”是蘇東坡的選擇，“不破樓蘭終不還”是王昌齡的選擇，“安能摧眉折腰事權(quán)貴”是李白的選擇……古往今來，無數(shù)的文人墨客、英雄豪杰都用他們的行動告訴我們：人生的真諦在于擔當責任，一個拒絕承擔責任的人必然無法在社會中生存。

永 遠 的 鶴

◎聶鑫森

太陽漸漸西斜，夕陽的余暉灑遍了偌大的一片濕地保護區(qū)。水如胭脂，一小塊一小塊并不相連的洲土上，萋萋芳草也被染上了一層醉人的嫣紅。那些丹頂鶴，或在水邊覓食，或在洲土上盡情起舞，或振翅高飛，發(fā)出一串串清脆的長唳。

年輕的譚立，一個人在瞭望竹樓上，整整守望了一天。師傅杜三早飯后，便駕著船領(lǐng)東西去了。他要把船劃出濕地，三十里水路啊，再泊船上岸，到鎮(zhèn)上把生活用品和報紙?zhí)艋卮希缓笥謩澔剡@里?；貋淼臅r候，天就落黑了。

臨走的時候，杜三對譚立說：“你給我睜大眼睛，好好地看住這些鶴，得防著那些盜鶴賊?！?/p>

譚立說：“師傅，我都做了三年護鶴工了。你放心吧，保管一根鶴毛也掉不了?！?/p>

譚立就這樣守了一天，盜鶴賊連個影子也沒有，卻讓他越看越感到孤單、寂寞。公鶴、母鶴成雙成對，互相嬉戲，互相唱和，情意綿綿。而他呢，至今還沒有女朋友，整個濕地保護區(qū)，除了師傅和他，連個人影兒都沒有。

忽然，譚立聽見有凄厲的鶴唳聲傳來，拖得很長，帶著顫音。譚立大吃一驚，拿起望遠鏡仔細地搜索起來。他看到在三百米開外的一片淺淺的水面上，一只母鶴的細腿似乎被什么咬住了，正在拼命地抖翅掙扎；旁邊的一只公鶴正焦急地胡亂拍打著翅膀。是怎么回事呢？

譚立操起一把木槳，順著竹樓的梯子飛快地奔到地面，再竄到水邊，解開船纜，“咚”地跳上船，然后用力地劃起槳來。小船繞過一塊一塊的小洲，迂回著朝母鶴的方向劃去。雖是暮春時分，風涼嗖嗖的，但不一會兒，譚立的后背就滲出了一層熱汗。

小船劃到離母鶴大約十米遠的地方，水淺得載不動船了。譚立停下船，把鞋、襪、長褲脫下來，跳到水里，水不深，但很清澈，看得見水底密密匝匝纏在一起的絨繩般的絲草，像柔軟的綠絨氈毯。他突然明白了，肯定是絲草纏住了母鶴的腿。他一步步朝母鶴靠近。公鶴見有人來，“呼”地飛了起來，母鶴則拼命掙扎，驚惶地鳴叫……譚立知道，此刻母鶴越掙扎，絲草會纏得越緊。

“怕什么，真不懂事，我是來救你們的！”

水漸漸深了，底下軟軟的，踩在厚厚的絲草上，腳板心癢癢的，好像被柔軟的手指搔著，搔得他一身發(fā)軟發(fā)酥。

他終于走到了母鶴的身邊。猛地，他感到身子往下沉。水先是沒到了膝關(guān)節(jié)，再往上漫，沒到了大腿根，再漫到了腰部。這一切讓他猝不及防。他慌了——沼澤地！他想掙扎著把身子往上抬，身子卻沉重如鐵，依舊往下沉去，他揮舞著雙手，想抓住什么……驚駭?shù)哪跟Q尖利地叫著，凄凄哀哀。他冷靜下來，伸出手撫著母鶴的細腿，從上向下伸向鶴的趾爪，果然是被絲草纏了一道又一道。他迅速地扯斷那些絲草。母鶴也似乎明白這個人是來救它的，變得很溫馴，眨巴著眼睛感激地望著他。絲草都扯斷了，譚立雙手托起母鶴的身子，往上使勁兒一送，母鶴就著力張開翅膀騰空而起。

水，已經(jīng)淹到譚立的脖子。

他仰起頭，公鶴和母鶴哀鳴而飛，圍繞著他，一圈又一圈。

他心里突然有了某種沖動，想和鶴說點什么。可說點什么呢？鶴又聽不懂他的話！但他想他可以做一個手勢。于是，他高高地舉起右手，五個指頭并攏，再把并攏的手指彎成一個向上的直角，就像鶴的長喙?！澳銈兌税桑乙彩且恢机Q！”

譚立的身子繼續(xù)往下沉，水沒過了他的頭頂，一直沒到他右手的肘關(guān)節(jié)，才似乎落到了實處。水面上留著一截“鶴”的脖子和“鶴”的喙，凝然不動，如一座望天的雕塑。

不久，在濕地保護區(qū)的門口，出現(xiàn)了一座用不銹鋼鑄造的雕塑：一只向上高舉的手臂，五指并攏，彎成鶴喙的形狀……

［選自《金麻雀獲獎作家文叢·聶鑫森卷：大師（中國小小說）》，有刪改］

◆思考

1.小說中的“鶴唳之聲”推動了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請認真閱讀文本，以主人公譚立為線，用四字詞語概括小說的主要情節(jié)。

2.文中，譚立是如何救助母鶴的？請結(jié)合相關(guān)內(nèi)容進行分析。

3.譚立救助鶴的行為令人感動，但有的同學認為，為了一只鶴而犧牲一個年輕的生命，有點不值。針對這一觀點，請談?wù)勀愕恼J識。

有月光，我們就不慌

◎李丹崖

看過一個句子，叫“月光洗塵”。

月色如水，掬一捧月光，洗去連日征程中的疲憊，洗去心坎上庸俗的負累，洗去爭逐，洗去怨憤。遼闊的星天里，淡淡的一丸月，透射下來的卻是如此淵博的目光，我們就在這樣明朗的藍色母體里思索、尋找、頓悟。

有月光的晚上，我常常想起童年時分，我和父親、母親、妹妹坐在竹床上喝一鍋紅薯片粥的情景。爸爸一邊喝粥，一邊給我們講故事，院子的前面是一條穿村子而過的小溪，夏蟲鳴唱，青蛙一聲接著一聲，在這純美的月光里，誰在指揮一場藍色的交響。

那是一段幸福的時光，也是我家經(jīng)濟情況非常不佳的日子，不然，也不會在大夏天還在吃去年秋天的紅薯片。我想，那時候，還沒有“反季節(jié)”食品這樣一個時髦的詞，即便是有，我家也不是時髦，而是“被時髦”了。

在一個有月光的晚上，妹妹睡了，我也瞇縫上了眼睛，媽媽小聲地對爸爸說，孩子的學費該交了，老師都催了兩次，爸爸沉默良久，說，診所里的生意不好，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賒賬的多，我們怎能看著別人的病痛不用藥呢？媽媽長嘆一聲說，讓好日子快點來吧！爸爸接茬說，是啊，好在我們還有月光，有月光，我們就不慌。

當時的我還小，不懂得爸爸這句話里的深意，有月光，我們?yōu)槭裁淳筒换拍?？我理解不了，但是，我相信爸爸自然有他的辦法，于是帶著懵懂慢慢地睡著了。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爸爸安頓好了幾個常去診所的病人，然后和堂叔兩個到南鄉(xiāng)收購小辣椒去了，那段日子，小辣椒的行情出奇得好，爸爸和堂叔忙活了一個星期，不光我和妹妹的學費補上了，家里還添置了一輛永久牌的自行車。然而，在“生意”最紅火的時候，爸爸卻退了出來，說，診所里那些病號需要他，和錢財相比，還是生命重要。于是，我又能聽到爸爸安慰那些病人的話，別急，病總會好的，結(jié)核不算病，感冒不算病，磕磕碰碰又算什么，只能算是小病去你家串門子，我們喂它些湯湯水水，它就知趣地走了……

我聽著爸爸對他的病人說這些話的時候，和對媽媽說“有月光，我們就不慌”的時候是一樣的表情和語氣，那聲音里，充滿了安全感。

月色如水，總能消解和沖淡歲月里的一些癥結(jié)；月色如水，總能填平一些時光深處的溝溝坎坎；月色如水，很淡很淡，像一盞清茶，啜飲一口，滿腔的清明。月光透過樹枝的投影慢慢地游走，多年以后，我逐漸明白了當年爸爸那句話的意義。

有月光，一是說明時間尚早，我們大可不必驚慌；二是生活多么美好，我們干嘛要慌張呢？月光生于暗淡，卻消逝于明媚出現(xiàn)的前夕，它是最會“暗度陳倉”的，所有的苦痛和不堪都在月光的柔媚下，醉意綿綿地彎下腰身……

（選自《寫給天空的情書》，有刪改）

◆思考

1.文章第三段“院子的前面是一條穿村子而過的小溪，夏蟲鳴唱，青蛙一聲接著一聲，在這純美的月光里，誰在指揮一場藍色的交響”一句寫出了怎樣的意境？表達了作者怎樣的情感？

2.文章第四段，既然那時“我”家的經(jīng)濟情況不佳，為什么還要說“那是一段幸福的時光”？

3.請結(jié)合文章內(nèi)容談?wù)劯赣H是一個怎樣的人？

（參考答案見下期中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