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開普敦參加南非國際文學節(jié),做過兩場文學活動,一場在劇院,一場在開普敦大學。對這個城市的記憶已經模糊,腦海里殘存著一些沒有淡去的場景,比如公路邊大片大片的貧民窟,乍看像培育綠植的苗圃;世界七大奇景之一的桌山,其富麗仙境映襯著腳下的低矮貧瘠;巴士站陳舊灰暗面色凝重的候車者們;富人社區(qū)建筑外面的電網圍欄解釋著治安問題;市中心里像中國鄉(xiāng)鎮(zhèn)低廉超市的便利店;街角乞丐窩里橫躺著的黑臉主人的白眼。
據2022年世界銀行發(fā)布的數據顯示,南非已成為世界上貧富差距晟大的國家,百分之十的人口擁有超過百分之八十的國民財富,女男薪酬相差百分之三十五。秦暉先生在《南非的啟示》中談到1994年南非廢除種族隔離制度,實現民主化,黑人窮人犯罪率激升,政府強化警力,警察暴力濫用問題嚴重,當然,這是游客看不到的部分。而開普敦大學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保持其悠久的美麗與莊嚴,讓人肅然起敬。這里出過5位諾貝爾獎得主,包括中國讀者熟知的約翰·馬克斯韋爾·庫切。
碰巧在開普敦遇到了馬拉松賽事,認識了正在街頭拍攝的前衛(wèi)攝影師保羅。他是荷蘭人的后裔。感受著這個城市現代化的體育文明,貧富的巨大差距也體現在文化的兩端,不知道哪一類更能代表開普敦人。
不過,驅車往開普教北,會讓人忘記所有的問題,而且有閃念在這遼闊浩渺的大海與明麗清新的碎花組成的世界中遁隱。車上幾個來自不同國家的游客,因目的地相同,被旅行社臨時組編到一起。沒有導游。黑臉司機只負責接送。西蒙小鎮(zhèn)的企鵝島是開普敦的熱門景點。據說是由當地居民發(fā)現兩對企鵝開始,歷經30年的保護繁衍,到如今形成了數千只企鵝的大家族。
下車各自分散游玩,到約定集合回城時間,沒有看到來時的車,找了一圈,影蹤全無。此時黃昏逼近,企鵝藏匿棲息,暮色漸漸合攏,我一個人在海浪拍打巨石的聲響中恐懼茫然,各種不好的情景在腦海里發(fā)生。幸好發(fā)現一個尚未關門的小餐館,進去求助。善良的老板娘打通旅行公司電話,好心地安慰我,讓我待在店里等車來接。
十幾分鐘后,黑臉司機來了,見到我就劈頭蓋臉怒目斥責。原來,他說過回城時在另一個點集合,我沒聽懂,或者沒聽到。他們在那邊等,來自肯尼亞的大學生還去島上找過我。不滿黑臉司機對一個來自異國的、掉隊后驚魂未定的女性消費者態(tài)度野蠻,我用亂七八糟的英語懟了回去。他氣焰收斂,開車時不斷從反光鏡里研究我。
后來幾天,我一個人去了野生動物園,好望角。路上野花成了主角,那么恣意散漫,無拘無束,比以前見過的任何鮮花都開得更野,更堅韌。在好望角遇到同一場文學活動中的澳大利亞男作家,他牽著一個男人的手。我正為自己撞見了別人的私密生活感到尷尬,他卻主動大方地打招呼。回國前在小商品市場買了幾個非洲面具,它們是畢加索和莫迪里亞尼的繪畫靈感之源,我也想著仔細研究一下面具與人臉的區(qū)別。